正要按下訪客鈴時，我頓了頓，房里似乎有不對勁的聲響，雖然隔音效果很好，但這么多年了，我已不是當初那個什么都察覺不出的女孩了。

    偷聽不是個好上司該做的事，但我什么時候是好上司了？思及此，我偷偷用指紋辨識，強制自動門開一點縫。

    果然，爭吵聲傳出：「……那是你的錯！你到底有沒有一點理智??？動用那么多資源就為了找一個八成再也不會出現的人？當初是你讓事情演變成這種地步的，現在又任性什么??！」

    「他還活著！」

    「你當初被擊斃了所以不知道，后來雙方的戰機把那棟大樓轟成渣了！那種情況下，沒有尸體也很正常！別再派一大堆人找了！這次出去又有不少人受傷！」

    「我不會放棄，除非找到他！」

    「……他已經死了！」

    不知是否我聽錯，那人的語氣中帶著顫抖，甚至隱隱有哭泣的感覺。

    獨孤王這些年脾氣收斂很多，和大家也處得不錯，到底跟誰吵架了？我想了想，先讓門關閉，再按下訪客鈴。

    獨孤王讓自動門完全打開，接著恭敬地行禮，「king?！?/br>
    我對他點點頭，接著把注意力放在宋杰洵身上，他看了我一眼，不甘愿地說了聲「king好」后，就繃著一張臉。

    而一旁的獨孤小組們原本有些慌張，看到我后更慌張了。

    「king，組長已經很努力避免爭執了?！垢苯M長一臉緊張。

    「我知道?！刮页⑿?，見狀，他才沒急著維護自家組長。

    「宋杰洵，你回來總部后，馬上跑來人家辦公室吵鬧，這完全沒有意義?！刮铱戳怂谓茕谎?，后者沒說話，卻也沒認錯，以下屬的身分來說，他非常囂張。

    不過大家多半不會對我太恭敬，畢竟我不擅長以上司的態度訓話。

    「你也是?！刮野岩暰€轉向獨孤，「不用花那么多資源，我說了那么多次你還不明白嗎？他會自己出現?！?/br>
    「瘋子?！顾谓茕蝗徽f出我意想不到的字眼，他恨恨地看著我，「他已經被你殺死了！」

    聞言，我先是愣了愣，接著制止獨孤小組，不讓他們不滿地想動手，才對著宋杰洵微笑，「他沒那么容易死的?！?/br>
    「你知道什么！」宋杰洵朝我大吼：「這幾年我一直在調查，轟炸之后那里成了廢墟，周圍的監視器也沒有拍到任何人，而且他沒有動用任何霧嵐的資源，也沒有任何提領錢或刷卡的記錄！若是他還活著，怎么可能完全沒有線索！」

    我一邊思考該怎么穩定宋杰洵的情緒，一邊解釋：「他總有其他辦法……」

    「那他為什么不回來？事情都在他的計畫中！他沒有理由不回來！」宋杰洵的語句顫抖，他的情緒似乎在崩潰邊緣。

    宋杰洵說得沒錯，當時他算到獨孤王的計畫，也猜中我的想法，連綸綸採取的做法他也瞭若指掌，而結局也如同他設想的那樣，這些年來，霧嵐的情況已穩定，就算他回來，也沒人會逼我讓位，他的確沒有躲著我們的理由。

    「你先冷靜一下吧?！刮覠o奈地對宋杰洵下令。

    聞言，宋杰洵面色鐵青地走了出去。

    「你們先出去，我要和king談事情?！躬毠峦跽f完，獨孤小組也走出去了。

    「據說你把羅蘭緋他們的晶片取出了？」獨孤王先發制人，似乎不想讓我提剛才的爭執。

    「對呀！」我點頭，不覺得有哪里不對。

    「你知道晶片的意義嗎？」獨孤王眼神平靜，但我覺得他生氣了。

    「嗯，植入晶片的殺手服從king這個職位，反之則是臣服于當時的king，通常后者都是king尚未上任前就跟著他的下屬?！?/br>
    「我知道你的情況特殊，但把晶片取出不見得是好事……」

    「我還認為king的替換制度不是好事?！刮译y得這么強硬地打斷別人的話，「把晶片拿掉，才能換得真正忠心的下屬，何況現在king的權力漸漸縮小，也許以后不會再……」

    「若實力不夠殺了前任king，根本無法服眾！」獨孤王更難得地打斷我。

    「你今天特別火爆?！刮椅⑽⒈牬笱?，難不成獨孤王被激出衝動的性格了？

    「非常抱歉?！躬毠峦醯皖^，一如往常地馬上道歉。

    幸好沒有。我輕輕嘆口氣，「宋杰洵非常尊崇他，對你我有不諒解屬人之常情，我也知道你對他的感情，再加上他是那樣傳奇的人物，你當然不愿相信他已經死了?！?/br>
    「那你呢？」

    「??？」

    「那你自己相信什么？」獨孤王眼神專注地看著我。

    我愣了愣，今天的獨孤王有點太過執著了，但我仍回答：「不論他是生是死，至少我會讓霧嵐流傳下去?！?/br>
    「是嗎……」獨孤王似乎想起了其他事情，沉默良久，才露出笑容，與平時一貫的魅笑截然不同，「我會盡所能幫你的?！?/br>
    可我沒漏看他眼中一閃即逝的苦澀。

    走出獨孤王的辦公室，我看了看時間，凌晨一點半，我卻一點睏意也無，看來這陣子熬夜熬過頭了，本想找人聊聊，但突然意識到今天不是個適合喧嘩的日子，今日可是外界所宣稱「羅紫朔的忌日」。

    難怪大家的情緒都有點異常。我盡力不去回想那件事，保持平常心走進二十四小時的圖書館。

    圖書館特有的淡淡香氣，讓我的心情平復了些，我隨意拿起一本書，卻遲遲無法專心閱讀，只好握住上頭刻有「朔」的吊飾，這時情緒才穩定。

    「唉?！刮逸p嘆，這么多年了，大家還是沒辦法忘記那件事，卻也無法責怪誰，獨孤王或者是我。

    「你殺了他?！估滟穆曇魝鱽?，我倏地轉頭，是名陌生男子，也許是當年參與事件的霧嵐殺手。

    由于他的名望太高，許多人無法接受我這個實力很弱的人殺了他，所以向我挑釁、叫囂，雖然已司空見慣，但我仍蹙眉。怎么剛好挑今天？

    「為什么你還能安然無恙地活著？沒有任何一絲罪惡感嗎？你竟親手殺了摯愛你的他！」

    雖然嗆我的人不少，但這個男子有點奇怪，來嗆聲的人通常是不滿我坐上king的位置，而不事牽扯到我與他之間的感情。

    「別在圖書館喧鬧?！刮依潇o地看著那人。

    「你根本不愛他，否則你會試圖為他付出，而不是一味地接受?！?/br>
    語畢，那名男子頭也不回地走了，我一方面慶幸他沒有動手，一方面疑惑他的目的。

    嗯，有空調查一下他的身分，氣質和膽識不錯，也許能挖角他。

    被那名男子打斷，我沒了看書的興致，乾脆到頂樓散步，然而在走廊上卻見到一頭黑長發的男人。

    背影和站姿怎么跟他怎么像？我放輕腳步朝他走去，他顯然是個實力不錯的人，我走了兩三步后他便微微偏頭——也許在我出現時他就察覺了。

    他沒有繼續停留，往前走了幾步，眼看就要轉彎了，我脫口喊住他：「等等！」語畢，我愣了一下，自己也不知為何不想看他就這么消失在視線中。

    他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我走向他，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我走到離他三步的距離，那是朔朔愿意讓一般人靠近的極限。

    他的發絲看上去柔軟，發質似乎很棒，身高似乎比那個人還高，但這些都不重要，我輕聲喚出不敢輕易觸碰的名字：「朔朔？」

    聞言，他轉身，臉上戴著面具，語氣禮貌中帶點疑惑，「不好意思，你似乎認錯人了?！顾穆曇舨⒉粶貪?，而是十足的陽剛。

    「面具……」我仍不放棄的問：「為什么要戴面具？」

    『為什么你要一直戴著面具？』

    『……因為我背負著不可饒恕的罪惡?！?/br>
    無法抑制回憶涌入腦海，更無法制止鼻酸，我卻固執地非要等到答案不可，儘管結果八成一如往常地令人失望。

    「你還好嗎？」他的眼神中盡是擔心，我也看清他的瞳孔是黑色的，而非紫色。

    「我說，為什么你要戴著面具？」連我都搞不懂自己為什么這么執著。

    「嗯……」他猶豫了會，似乎難已啟齒，而我也是第一次那么沒禮貌的追問，但不論如何，我一定要得到答案！

    「我的臉毀容了，為了不嚇到別人及保護臉龐，只好戴著面具了?！顾粗涞奈?，反問：「還是第一次有陌生人這么直接的問，怎么了嗎？」

    陌生人……心抽痛著，我強壓下內心的失望及不安，我扯開一抹商業微笑，「抱歉，我太失禮了?！拐Z畢，不愿別人看見我失態的樣子，趕緊轉身離去。

    這些年錯認陌生人的次數不少，我是不是太想他了呢？可是總不能一直這樣，幸好剛才那人不知道我是柳王，否則霧嵐的形象會毀在我手里的。

    鬱悶地走到頂樓，都市的光害使得我只能看見寥寥幾顆星，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名為夜空的大屏幕上，朔月的光暈勾起不該憶起的往事，我抱膝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你說你會陪我面對每個改變，還說我想看幾次星空都會陪我，但現在你在哪呢？不……我甚至連你還在不在都不知道?！?/br>
    聲音哽咽了，但我仍繼續控訴著：「連最后說的都是『謝謝你』，笨蛋，誰要聽那個啊，一般人都會說我愛你吧！就為了那句謝謝，害我得當king這么多年，你知不知道霧嵐事很多??！沒有你在，大家都很難適應……」

    「我好想你……對不起，那個人說得對，我都沒有想過你的心情，你也很難過吧？可是我卻得殺了你……不說了，你現在好嗎？我……雖然沒有以前那么好，但我會努力開心活著的?！?/br>
    「對不起，可是，我還是好想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