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秀和瓊白約在了首都文理學校門口那家出名的奶茶店。

    臨近期末，裝修風格可愛溫馨的奶茶店里依舊近乎滿座，黎錦秀走進去，看到有學生坐在一起小聲討論最后一堂課的團隊作業，也有人帶著耳機和筆記本，啪嗒啪嗒地敲著論文。

    “這里?！?/br>
    瓊白扎了低馬尾，穿著短袖連衣裙，她坐在靠里的一張卡座，朝黎錦秀揮了揮手。

    黎錦秀走過去坐下，瓊白將桌上立牌菜單放在他的面前，大方地說：“黎錦秀，隨便點！”

    “好?！?/br>
    黎錦秀看了看，點了一杯茉莉奶綠。

    瓊白叫來服務員：“你好，一杯冰的茉莉奶綠，一杯桂花烤奶，一份抹茶千層蛋糕，還有一份開心果巴斯克?！彼謫柪桢\秀：“你還要什么嗎？”

    “不用了?！崩桢\秀輕笑著搖了搖頭。

    服務員下好單，又說道；“好的，我們的奶茶都是現做的，會稍微花點時間，大概十到二十分鐘，可以嗎？”

    “可以?！?/br>
    服務員拿著單子下去。

    黎錦秀看瓊白眼角眉梢都洋溢著快樂，道：“這么開心?！彼J識瓊白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

    “對?！?/br>
    瓊白月經期的時候從來不痛經，還會有一筆可以任意支配的小錢錢，所以每到幸運周她的心情都特別地好。

    切片蛋糕和奶茶上來后，瓊白催促黎錦秀：“你嘗嘗?！?/br>
    黎錦秀端起凝著水汽的杯子喝了一口，濃郁的奶香和香甜的茉莉絲滑地在齒間舌尖掠過，很是驚艷，怪不得小有名氣。

    “好喝?！?/br>
    瓊白開心地拿起勺子吃蛋糕：“我也覺得不錯?！?/br>
    “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黎錦秀道：“我拿到了一些網址，可能對你之前查的養殖戶的事情有些幫助?！闭f完，他便將那個備忘錄轉發給了瓊白。

    瓊白放下勺子，仔細地查看：“……這些都養殖戶的？”

    “我稍微看了一下，不只是養殖戶，算是灰色地帶的交流中心?！?/br>
    這些網站里里面不光有養殖戶的版塊，還有大量八字、符箓、法器的私人交易和懸賞信息，養殖戶和懸賞一類的藏得最深。

    “那我發給我jiejie，有個同事很擅長網絡這一塊?！?/br>
    “好?！?/br>
    瓊白將這些網址和賬號發給了畢露白后放下了手機，她又問黎錦秀道：“你是怎么拿到這么多網址的？”

    “說來話長?！崩桢\秀停頓了一下，“我長話短說?！?/br>
    “有個……朋友，送了兩個鬼仆給我，這是其中一個鬼仆交給我的?！崩桢\秀聲音低沉不少，“其實這一次，葉瀾芝和季聽潮他們之所以會出事，就是我這個鬼仆做了手腳?！?/br>
    “他是葉瀾芝的弟弟，在我偶然遇到季聽潮和原微的時候認出了他們，所以背著我在網站上發布了信息?！?/br>
    說到底，這一連串的事都是因為他失察。

    “他是葉瀾芝口中那個‘小小’？”

    “對?！崩桢\秀道。

    瓊白思索了一下，又疑惑地說：“可我從來沒有在你身邊察覺到陰氣?！?/br>
    黎錦秀道：“他們法力低微，欺軟怕硬，不敢靠近你?！?/br>
    瓊白想到黎錦秀說那個鬼仆背著他發布豬仔信息的事，說道：“這么說起來，葉瀾芝的弟弟挺壞的？”

    “……是的，那家伙是個徹頭徹尾的黑心惡鬼?！崩桢\秀也很無奈。

    瓊白嘆了一聲：“我本來還想讓葉瀾芝見見他，這樣的話就算了，萬一葉瀾芝被刺激到了，就不是帶著遺憾上路那么簡單了?！?/br>
    “帶著遺憾上路？不是……會喝孟婆湯嗎？”黎錦秀問道。

    瓊白點頭：“會，但是孟婆湯消去的是記憶，前世太強烈的愛和恨會在魂魄上留下印記，可能會影響人來世的性格或者選擇?！?/br>
    “遺憾還好，像葉瀾芝這種情況，只要來世的親情足夠滋養他，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br>
    “上一世……會影響下一世，就像命和運一樣？”

    “有點像，也不一樣?！?/br>
    瓊白想了想怎么給黎錦秀解釋：“所有的生靈在開始轉世投胎之前都是元靈?！?/br>
    “元靈從母神的漩渦里出生——母神的漩渦就是傳說中的女媧，接著來到地府開始投胎。每一個元靈最開始都是一張白紙，輪回開始后，每一世殘留下的強烈情感會迭加在下一世出生時的魂魄上，就像……”

    “底色？”

    “對?！?/br>
    “每一世經歷的事情，新產生的強烈情感也可能抵消掉上一世那些負面的情緒?！?/br>
    “如果抵消不了呢？”黎錦秀問。

    瓊白道：“魂體會越來越偏激，或者越來越麻木，由此生出的七魄也會不健康?！?/br>
    “命和運就相當于游戲結算的獎勵，不僅是你上一世的行為會影響你下一世的命運，你祖宗長輩的行為也會影響你的命與運，不過時間跨度比較長，叁世或十世一個輪轉都有可能?！?/br>
    “所以，佛教講究因果自負，修來世，就像前世積德、來世享福，前世作惡，來世業力回報；而道教講究承負，修的是今生，就像積善之家，必有馀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馀殃?！?/br>
    黎錦秀道：“我明白了?！?/br>
    “可那些道教做買家的人，就不怕給子孫后代帶來禍事？”

    瓊白道：“第一，功德誘惑太大；第二，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地府到底是怎么運行的，每個人了解到的信息都不一樣，就連我或者白姑姑也都只是知道一個大概；第叁，不是所有人相信自己教派的道義，或者有一顆道心?！?/br>
    原來如此，黎錦秀頷首。

    瓊白又說道：“黎錦秀，你不要將那個鬼仆的錯歸咎在自己身上，這件事不是你的問題?！?/br>
    黎錦秀道：“我明白?！?/br>
    “如果真要論起來，你那個朋友倒是有些奇怪?！?/br>
    瓊白覺得很納悶，“他明知道你是普通人，也不了解這些信息，更不知道怎么駕馭鬼仆，卻將這種懷著惡意的鬼送給你，就像是送給幼兒園小朋友一個會吃人的怪獸，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黎錦秀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br>
    “我會找個機會把他們還回去?！?/br>
    瓊白道：“也好?！?/br>
    “你不會cao控他們，就可以多下一些言辭上的制約，這是最簡單的言出法隨，奴契會監督他們?！杯偘子纸ㄗh道。

    黎錦秀道了謝：“謝謝你，瓊白?！?/br>
    “不客氣，對了，葉瀾芝的案子有進展嗎？我記得你說過，高家父子被抓了?！杯偘讍?。

    黎錦秀便將沉蓓告訴自己的內容告訴了她。

    “我明白，辦案講究證據，就像叁合也不能隨便抓人殺人一樣?！杯偘讎@了口氣，“葉瀾芝的冤屈，還得再等等了?！?/br>
    黎錦秀想到沉蓓的暗示，說道：“或許，等不了多久?！?/br>
    果然七月剛過，馮飛舟涉嫌教唆殺人、賄賂、洗錢被捕，他那一夜過后大病了一場，知道細節太多，根本抗不住警察的審問，沒幾輪就全招了，而且還意外交代了自己最近參與的內幕交易。

    同時季聽潮涉嫌教唆殺人、違規出讓土地、買官賣官、收受賄賂被雙規，接受黨內調查和刑事調查。

    而后，一封實名檢舉信被人送到了紀委。

    檢舉者，原微。

    黎錦秀在知道這個消息后第叁天見到了季云馳。

    但這一次，他不是來避難，而是來告辭的。

    “我要跟我媽去連京?！?/br>
    季云馳原本銳利、厭世又桀驁不馴的目光變得平和了許多。

    趙寧寧在季聽潮的這次風波中也受到了牽連，原本應該升的正廳沒了，又調整了職務范圍，應該會坐一段時間的冷板凳。

    他坐在沙發上，對黎錦秀說道：“還有，我媽和我去跟施先生一家道了歉?！?/br>
    季云馳看到在職場上意氣風發的mama為了自己低頭道歉的樣子，心里很難受，但是趙寧寧卻說她作為家長，沒教好他，就應該承認自己的錯誤。

    “我知道錯了?！?/br>
    黎錦秀道：“嗯?！?/br>
    季云馳抿了抿唇，終于按耐不住問：“你不問問我爸和原微的事情？”

    “我沒有那么八卦?！崩桢\秀道。

    情人反腐不算稀奇，尤其是葉瀾芝的死還跟原微有關，而且就算原微不檢舉季聽潮，紀委和警察扣住人的時候就他們說明已經掌握了完整的證據。再說，最初季聽潮被翻舊賬的消息能那么早傳出來，老季的話大概也不太管用了。

    “那那個……鬼呢？”季云馳又問。

    果然，黎錦秀專注地看向了他：“你知道他是誰了？”

    季云馳點頭：“被我爸他們害死的人，他叫葉瀾芝?！?/br>
    “原叔叔在浴室撿到了一張我爸沒來得及銷毀的電話卡，里面有他跟高鳴他們的通話記錄，警察還恢復了短信，聽說有關于葉瀾芝的東西?！?/br>
    雖然季云馳并不了解那個人，但是他覺得，葉瀾芝活著的時候一定和黎錦秀一樣是個好人，因為他變成鬼了都沒有傷害季云馳，只是問他要證據。

    他爸那時候之所以在浴室受傷，應該也是和他一樣，被突然來要證據的葉瀾芝嚇到了——季云馳問過季聽潮這個問題，季聽潮并沒有否認。

    “原來是這樣?！崩桢\秀輕聲說。

    季云馳沉默了下來。

    他原來以為自己能夠成為季聽潮，但當他真正地直面季聽潮背后的黑暗時，他發現自己做不到，也接受不了。

    權力真的那么重要嗎？

    或許，對他來說，可以不那么重要。

    “我準備改姓，跟我媽姓?！奔驹岂Y突然又說，“可能別人會說我白眼狼，看到我爸出事了就把姓改了，但是不管別人怎么看，我都不想要再姓季了?！?/br>
    其實季云馳提出改姓這件事遠在季聽潮被抓之前，這是他答應跟趙寧寧走的條件，所以那時候趙寧寧才會跟季家鬧那么厲害。

    黎錦秀給他倒了一杯茶，說道：“你看，我說過，你會找到自己的路?！?/br>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季云馳卻眼眶酸澀，他低下頭喝茶掩飾自己的窘迫，而后說道：“謝謝你，黎錦秀?！?/br>
    那聲音很輕。

    季云馳走的時候，黎錦秀還送給他一份禮物——

    之前他沒帶走的教科書和習題冊。

    “……起碼讓我過一個暑假吧?！奔驹岂Y終于露出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有的神情。

    黎錦秀道：“時光寶貴，你都浪費那么多時間了，不要再拖延了?！?/br>
    季云馳微微撇下嘴角：“你這種學霸怎么能體會學渣的痛苦?！?/br>
    黎錦秀想了想，憋出了一句話：“加油，季云馳?！?/br>
    聞言，季云馳眼睛一亮，但又忍不住笑了，他臉上矛盾地帶著難為情和嫌棄的神色：“黎錦秀，你好土?！?/br>
    還“加油季云馳”，土爆了。

    季云馳離開后，黎錦秀回到了自己的服裝工作室。

    房間內，傳統服飾常用的t型衣架上放置著一套玄中透紫的衣袍。

    暗紋和刺繡交織的深紫色錦緞拖尾深衣袍搭配玄色的燕尾素紗襌衣，衣袍寬大的袖緣上繡著金紋，緣邊一道紅色的掐牙，袖口收袪，穿上后袖子自然形成垂胡的效果，看起來華貴、肅穆、端莊而優雅。

    這是黎錦秀給伊青做好的衣服，他卻不知道該怎么送給對方。

    也不知道伊青會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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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進新副本了，葉瀾芝的事之后還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