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壁外城池 p owe nxu e15.co m
“我沒有說謊,也不是惡作劇?!杯偘自偃龔娬{。 黎錦秀道:“我知道?!?/br> 瓊白滿意了:“聘書送到了,你記得空了來三合報道,那我先走了?!彼仡^找鐘小蕓的身影。 “等等,請問我怎么去三合?”黎錦秀問道。 瓊白詫異地盯著他:“原來你是真不會?!?/br> “我看你接受得那么快,還以為你只是藏拙,比如說表面上是總裁,實際上是隱名大能的傳人之類的?!?/br> 黎錦秀失笑:“可能是我這個人接受能力比較強?!?/br> 地府二進宮,跟陰官做了朋友,還被妖人切過魂魄,經歷了這么多卻還因為三合的聘書大驚小怪就不禮貌了。 瓊白道:“好吧,那我教教你?!?/br> “除了各大城市的辦公點,三合有一個總部?!彼尷桢\秀重新打開了聘書,指著落款處的公章說道:“公章就是一個可供進出總部的符箓,你沒有修行過,可以試試直接用手指接觸,然后想著‘我要進去’應該就能進去了?!?/br> 黎錦秀仔細觀察著三合的公章。 那個金印周邊環繞著雷文云篆,中間是一座纖細精巧的秤,他不由得脫口而出:“善惡儀……” “你知道善惡儀?” 黎錦秀目光從上面移開:“聽一位朋友提起過?!?/br> “噢?!杯偘c頭,“對,這就是善惡儀,你以后應該還會經常見到它?!?/br> 黎錦秀又問瓊白道:“我去三合需要做什么嗎?” 瓊白直白地說:“你也做不了什么,我們那地方其實不太適合你這種普通人,我姐夫……就是陳北,三合現在的負責人,他跟我說,把你當成吉祥物就行?!?/br> 黎錦秀無奈地笑了:“我好像是去給你們添亂的?!?/br> 瓊白卻搖頭:“我不這么覺得,吉祥物也不是誰都能當得了。不過,你一看就福氣好、運氣也好,說不定真能當吉祥物,那樣的話誰都會搶著要你?!?/br> 黎錦秀道:“那借你吉言了?!?/br> “不客氣?!毕肟锤嗪脮偷剑簆 o1 8e.v i p 黎錦秀問:“去的時間有講究嗎?” “沒有?!杯偘椎溃骸耙荒晁募?、一天十二時辰,總部都有人值班。如果你白天很忙的話,也可以夢里去?!?/br> “夢里去?就像魏征夢中斬龍王?” “嗯……差不多吧?!杯偘讛[手轉身,“有緣再見了,新同事?!?/br> 黎錦秀看著她瀟灑的背影,輕輕地笑了:“有緣再見?!?/br> 當天夜里,黎錦秀將聘書攤開放在床頭,按照瓊白所說的撫摸了一下三合的公章,在心中默念“我要從夢里進來”,隨后躺下休息。不知道是他之前服用的藥物還是公章起作用了,黎錦秀甫一合上眼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位覆面的神官出現在了黎錦秀的床邊。 “終究還是將你牽扯進來了?!?/br> 話雖這樣說,伊青卻沒有半點愧疚。他微微躬身,伸出手,將一團血紅的鬼氣放進黎錦秀手腕上佩戴著的那枚玉玨中。 既然黎錦秀選擇走上這條路,那么他不介意給他的人生再添點亂。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是這么說的……吧? 伊青沒有上過學,只是擁有知識,在運用上可能會出一點茬子,但他不是很在意。這么想著,伊青臉上的咒幡忽而閃了閃,他僵硬地收回手,消失在原地。 臥室重歸寂靜,黎錦秀的意識向著更深的夢境沉去。 他夢到了一層一層揮不開、避不過的白,似輕紗、似迷霧,讓人恍恍惚惚、神智迷離,就像是歸于了生命最初的形態,舒適、安心、無憂無慮。不多時遠處白光亮起,黎錦秀乍然驚醒,下意識朝著那里走去,才剛剛靠近,一股強大的引力將他吸入其中,直到整個身體都緊貼在了一個質地嚴密、冰冷徹骨的墻壁上,眼前一片漆黑。 墻壁? 這是建筑? 黎錦秀抬起手,拍打面前的墻壁,而他的身后的空間也開始急速變窄,一堵相似的墻壁抵在后背處,讓他整個人都被牢牢地禁錮,無法轉身、難以動彈,就連喘氣都變得艱難。 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三合難道是這么詭異的地方嗎? 黎錦秀咬著牙在墻壁之間挪動身體,可怎么都無法從這里逃脫。 “有人嗎?” 黎錦秀大聲詢問,但在墻壁之間回應著的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就像他已經徹底被拋棄,只有孤寂和死亡在盡頭等待著他。 不,就算死,他也不能死在這種不知所謂的地方。 黎錦秀轉動自己的雙手,將自己的手掌不斷地貼在身前身后的墻壁上,用指腹去撫摸、去感受墻壁的表面。剛開始摸起來它們的確很光滑,但慢慢地黎錦秀就察覺到了溫度和隱約的起伏,還有液體的湍流和搏動聲。 這不是墻壁,更不是建筑,像是什么活著的東西。 黎錦秀明白了,他被困在了一個活物的體內,可是,他現在要怎么出去? 黎錦秀思索著阿完和司徒建蘭曾經提起關于方位和陣法的零星言語,理順自己的思路:“如果被困在某個空間里,最重要的是找到生的方向或者薄弱的地方。 他伸出手,一寸一寸地在“墻壁”上撫摸,同時也費勁地挪動自己身體,終于找到了一個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突起。這個突起十分圓潤,摸起來有點攀巖墻上的圓形巖點。于是,黎錦秀姿勢別扭地抬起一條腿,踩了上去,他的身體也因此往上方移動了不少,而就在這個時,前后的“墻壁”猛地顫抖了一下。 黎錦秀心臟劇烈地跳動,冷汗打濕了脊背,甚至還有點想吐。 這到底是什么邪門的地方…… 但下一秒,他又摸到了另一個突起,咬了咬牙,抓著它又往上挪動了一點距離,同時“墻壁”又是一陣猛顫。 就像是位于地震的震中,黎錦秀非常難受,四肢也變得乏力,可他并沒有停下來,而是不斷地尋找著與自己靠近的突起,然后借助那個突起在墻壁之間攀爬,直到忽然,不知道觸碰到哪一個新的突起,黎錦秀眼前白光一閃,身體從擠壓的墻壁里滾了出來。 光線重新回到他的世界里。 黎錦秀躬下身,雙手支撐在大腿上不住地喘息,平息著剛剛被夾在墻壁里的惡感。 那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也太惡心了。 還好他出來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穿著睡衣就進來了???” 黎錦秀心中一驚,回過頭去,看到一張笑容燦爛的臉。年輕男性,寸頭,眉間有一道刀疤,眼神渾濁。 “能不能請你先放下手?!崩桢\秀說道。 對方嘿嘿一笑,將自己放在黎錦秀肩膀上一直沒挪開的手收了回來,他貌似無意地問道:“第一次進來?” 黎錦秀“嗯”了一聲,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被虛無的白和飄渺的光暈圍繞著的空間,一棟棟相交聯結的銀白色建筑佇立其中,這些建筑巨大、冰冷,不是黎錦秀熟悉的任何一種建筑風格,有的像是龜殼,有的像蝸牛殼,還有的像是人的耳廓。 黎錦秀環顧四周,沒有看到沒有任何眼熟的符箓圖案或者三合的字樣,這里不是三合。 “請問這是什么地方?”他問道。 那個年輕人回答:“壁外城?!?/br> “怎么說呢?”他思索了一下,“這里容納的都是一些沒有來世、沒上生死簿的……” “……鬼?!?/br> 他猛地湊近黎錦秀,原本正常的面容變成一張泣血的鬼臉,陰森的氣息撲面而來。 “警惕心挺強,剛剛沒能把你肩上的火拍掉,有點遺憾啊?!?/br> 他桀桀大笑,嘴巴無止境地張大,嘴唇裂開,過了雙耳,直到整顆頭都分成了兩半才堪堪停下來,黎錦秀都能看到他尖銳稀疏的牙齒刮著的血rou、口腔內翻開的粉色粘膜以及突兀斷裂的骨頭,彌漫開來的腐爛味道令人作嘔。 這人怎么死的?整容失??? 黎錦秀冷汗直冒,動作卻比腦子快地從真絲睡衣里掏出一個黃色的符咒,用力地摔進了那鬼張大的嘴巴里。霎那間,電光閃爍,符咒劈里啪啦地炸開了花,那個男鬼喉嚨冒煙,痛得吱哇亂叫,他緊閉上了嘴巴,他的眼珠子卻直接彈了出來,嚇得黎錦秀退后了好幾步。 等黎錦秀再站穩才明白男鬼的眼珠為什么會滾出來。 那道符在男鬼的嘴里不停地爆炸,男鬼本就破碎的頭顱血rou亂飛,靠近眼眶的血rou因為沖力被擠了出來,就像是香腸皮衣里灌了太多的rou餡一樣,而那雙裝不下的眼珠子和眼白也拋物線似地飛出去了。 惡心。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還好他帶上了阿完和司徒建蘭給他的符。 黎錦秀怕自己再看一眼就會吐出來,轉身便跑進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棟蝸牛殼形狀的建筑里。 建筑的墻壁是光滑的弧形,通道蜿蜒逼仄,黎錦秀隱約聽到下一個轉角后有人交談的聲音,于是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齊哥,給我搞到名額了嗎?” “呵,哪有那么容易?回去等著吧?!?/br> “齊哥、齊哥,幫幫我,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了!你說了要幫我……” 黎錦秀想起剛剛那個男鬼說,這里都是沒有來世、沒有生死簿的鬼,他們還有貨幣嗎 “哎,老王,我也想幫你,但是現在名額是真的很緊張,要不然我把錢退給你,你自己去功德點打卡吧?!?/br> “……好,那你還給我?!?/br> 那個齊哥也沒有含糊,當即將什么東西交還給了老王:“去吧去吧,要是反悔了可以再來找我?!?/br> 老王感謝再三,匆匆離去。 這個齊哥似乎還是個講規矩的人,或許可以交涉。 黎錦秀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齊哥身上掛著大大小小的雜貨和麻布口袋,像是商販,而這時候他還低著頭,拉開自己腰間麻布樣的大口袋,輕嘆著:“沒幾個錢咯?!?/br> 像是才察覺到黎錦秀,齊哥抬起了頭:“你好啊,歡迎光臨?!?/br> 很快看清楚黎錦秀的樣貌和衣著后,他又問道:“小哥生面孔,哪里來的?怎么,睡著睡著就嗝屁啦?” 黎錦秀含糊回答:“剛來?!?/br> “行吧,那應該沒什么錢了?!饼R哥失去了興趣,轉身就想走。 黎錦秀喊住了他:“等等,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齊哥上下打量著他,看到了他睡褲褲腳上濺落的血跡,問道:“外面那個死鬼沒告訴你嗎?” “他說這里是壁外城?!?/br> “對,這就是壁外城,非天非地非人間?!饼R哥擰眉,“你到底是怎么進來的?” 黎錦秀道:“我是踩著不知名的突起從兩面非常逼仄的墻壁之間爬進來的?!?/br> “墻壁?” 齊哥思忖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啊,你是從你自己的身體里出來的,那些突起就是你的竅?!?/br> “我的身體?” 那是他的身體??? 黎錦秀又驚又疑,齊哥卻不想理他了:“你有名額,注意點安全就行,你剛剛見到外面那個死鬼了,他這樣的鬼這里不少?!?/br> “好,謝謝……”黎錦秀又問:“可你說的‘名額’是什么?” “就是你有身份啊?!饼R哥好心地解釋了一下,“你隨時可以返陽,或者投胎?!?/br> 黎錦秀繼續問道:“那你們剛剛說的‘錢’又是什么?” “就是這里的錢?!?/br> 齊哥打開了自己腰間的麻布口袋,取出了一枚銅錢:“什么樣的錢都有,本質其實是你的功德?!彼f著,黎錦秀便看到那枚銅錢在他的手心化作了一道雀躍的金光。 功德可以換錢,錢可以換名額……這里有規則和秩序,那么應該就有管理者。 黎錦秀問道:“請問我可以從哪里取得功德?” 齊哥無語地收起自己的錢,說道:“我都說了,你有名額,你直接走就行了,只要別在路上被其他鬼搶了或者吃了?!?/br> “我不知道怎么離開?!崩桢\秀道。 齊哥道:“怎么進來就怎么離開,回到你剛剛爬過的那兩堵墻,再爬回去?!?/br> 黎錦秀想起自己在自己身體攀爬的感覺,既覺得毛骨悚然又有點想吐。 而齊哥趕著去招攬其他客人,便說:“好了好了,我先走了?!?/br> 黎錦秀還沒來得及阻攔,對方就消失不見了,他只好繼續向前走。 走過這一段逼仄的道路,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大廳。這個大廳穹頂極高,抬頭看上去只覺得頭暈目線,黎錦秀只看了一眼不敢再看。 大廳里擺放了不少中式、西式或者其他民族風格的桌椅和沙發,坐在椅子或者沙發上的有人,也有動物或植物,他們都聚精會神地“看”著大廳最里面的位置,那里投放著一塊巨大的屏幕。 那塊屏幕上方就寫著“功德點”三個字。 這就是功德點。 黎錦秀雖然看不清那屏幕上顯示了什么,卻看到一個十分熟悉的圖案。 他應該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個圖案,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黎錦秀?” 忽然,有人準確地叫出了黎錦秀的名字,黎錦秀抬眼看去,看到一個又高又瘦的男性從不遠處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金子燭……你怎么會在這兒?” 黎錦秀下意識就倒退了半步。 他還記得金子燭對他做的事,還有對方下了地府后的那些狡辯與孽鏡中的罪孽??墒?,金子燭應該被地府收押了啊,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他逃出來了? 金子燭瞬間便走到他面前,咧嘴一笑:“很驚訝?很驚訝是嗎?我也很驚訝……居然能在這里見到你……黎錦秀……” “你知道我惦記了你多久嗎?五百年……不,一千年……” “每一次被拔掉舌頭,每一次被串在鐵樹上,每一次過刀山火海、過冰山油鍋,我就恨透了你,你肯定過得很開心吧很幸福吧……哈哈哈……我好疼……我真的好疼……我恨你,我恨沉摶,為什么不來救我……” 金子燭目光仇恨、神色猙獰,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就像是精神失常了一樣。 黎錦秀默不作聲地后退,想要在金子燭反應過來前跑掉。 “你還敢跑!” 金子燭怒不可遏,指間夾起一道黑色的符咒,“黎錦秀,你今天必須死在這里——” “??!” 那道符突然自燃,瞬間,金子燭的手掌就燃燒了起來,那火焰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蛇,一口就吞下了金子燭的手臂。 黎錦秀倒吸了一口氣。 大廳里其他人卻對這個場面熟視無睹。 壁外城內,事不關己,高高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