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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雜事

    土坑里的柴火仍在吧唧吧唧地燃燒著,不過燒了這么長時間,小銅鍋子中的水已然完全蒸發,徒留兩顆破裂的雞蛋和焦灼的味道。

    李旭曦把臂上的人放下,抽了幾口大氣,在土坑旁摸了塊石頭坐了下來,兀自撐著膝蓋喘息。

    方祈還未回過神來,有點茫然地看了看身處之地,少頃,就著營火瞧了李旭曦一眼,只見他的發梢和額頭熱汗淋漓,上衣被割了許多道口子,沾滿烏黑斑駁的血跡,不難看出方才與妖獸對戰的艱險。

    一想到那鬼魅似的怪物,方祈心頭微微一顫,手指不由攥緊了衣袖,卻沒到料觸手竟是一片溫熱濕潤。他舉掌一瞥,手里全是血淋淋的液體。

    紅色的……

    他有點慌張地踱到李旭曦身邊,語帶擔憂:「你受傷了?」

    李旭曦不在意地一笑:「給那妖怪的爪子劃了一下,小事?!挂郧岸际呛屠项^子在紙上談兵,這么實打實干的激戰,他還是首次上陣,沒傷及性命已屬萬幸,受點小傷權當長教訓了。他解開腰帶,一邊將那件污穢的上衣脫掉,一邊客氣地問道:「能勞煩方大人幫我弄些熱水嗎?我想洗洗傷口?!?/br>
    方祈這才見到李旭曦前臂上的傷處,好大的一道口子,足有十二、三吋長,割皮裂rou的,猶在淌著鮮血,狀況甚為恐怖,好在創口不算太深,應該沒有傷及筋骨。李旭曦用沒傷的手,拾起腳邊的水壺拋給他,他趕緊接住,打了溪水回來,倒在銅鍋,又往土坑里丟下幾根枯枝。

    待水煮沸了,方祈掏出自己的絲帕,沾濕了熱水,坐到李旭曦旁邊,又將那染血的手臂擺在膝上,默不作聲地替他清理傷口。

    那力度十分輕柔,手指細膩的觸感讓李旭曦心頭涌起一陣悸動,他忙不迭把手抽回,微有點困窘地說道:「我自己來可以了?!?/br>
    方祈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好像被他的反應傷著,還未看清楚,便已回復到往日般的冷清,沉默地將絲帕遞給他。

    李旭曦接了過去,仔細拭去傷口上的臟東西,接著從書篋中找了找,尋出那瓶消毒噴霧劑,對著傷口厚厚地噴了一遍,而后用繃帶把前臂牢牢包扎住。

    「這是甚么?」方祈瞅著那個小瓶子。

    一下子倒是忘記了。

    李旭曦頓了一頓,含糊地回答:「那是,那是西域的藥?!鼓莻€藥叫甚么名字……對了……他續道:「西域的金創藥?!?/br>
    方祈柳眉一挑,卻沒懷疑,「還蠻方便的?!?/br>
    李旭曦只是乾笑。

    柴木劈啪劈啪地作響,火燒得正旺,二人的影子晃晃悠悠地打在石塊上。方祈靜了一會兒,又淡淡地問道:「那怪物最后怎么樣?」

    「殺了?!估钚耜乩鞯靥咨弦患瑑舻亩桃?,藹聲道:「夜深了,我送你到軍隊的營帳吧?!?/br>
    方祈也不推卻,微微頷首:「有勞了?!?/br>
    在前往官隊營地的路上,兩人皆是不發一言。李旭曦悄悄地側過頭瞄了方祈一眼,但見那對秋水雙目里若有所思,心想這位掌印大人大概是受驚了罷,就算位元處高位,畢竟還是普通人,碰到那樣兇猛的妖怪,多少人能泰然自若,他的反應算是很平靜了。

    因為身份問題,李旭曦只將人送至營外。

    望著那單薄的衣影掩蓋在層層白帳之中,他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尋尋覓覓,找了那么久的命定人,居然就這樣意外地碰上,李旭曦著實有些百感交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與方祈直言實情,若是他不信,恐怕便是被當成瘋子,若是他信了,下一步要做甚么,自己根本心中無數。

    不過,就眼下的情況,他必定要緊緊跟著方祈了,萬一再發生像剛剛那樣的境遇,這個弱不禁風的傢伙出了甚么好歹,后果是怎樣,他仍然一無所知。

    唉,真是頭痛。

    李旭曦慢慢地順著原路往回走,又想到那隻莫名其妙出現的檮杌,心思不期然地琢磨起來。

    這世道,三界五行,各有規條法則,那些妖魔、鬼魅,甚至在天庭里神通廣大的仙家,亦并非像一般人所想像那樣,隨隨便便在三界中自由進出的,不然水火不容,就天下大亂。再說,天、地、冥三界都有界門及其守護,要穿越界線,除非擁有高深的道行和法力,或者獲得許可,否則還未踏入界門便會立時給吞噬了。

    可是那隻檮杌,雖然兇悍,修行卻是不高,為什么能夠從冥界跑到地界來?

    他覺得此事頗為可疑,可惜沒有人讓他查問。

    依偎在溫暖的火堆旁,李旭曦支著頭,忡忡地盯住帳篷外那件破爛的血衣,又打量了下掌心。

    那把劍是用法力揉合他的血煉製而成的,向來可以依照他的意念收放自如,只是在對抗檮杌的時候,他竟成功地一連召了好幾個術咒,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也慶幸當時周圍昏暗漆黑,似乎沒被方祈發現。

    乘著法術靈光,趕忙在帳篷周圍畫上保護的咒語,折騰了半宿,還未睡飽,東面便隱隱約約地露出些許晨光來,幾隻麻雀佇足在帳篷頂上,吱吱喳喳的叫得歡快,彷彿沒把底下熟睡的人吵醒不罷休。

    比鬧鐘還準時……

    李旭曦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睡眼惺忪地從睡袋爬出來。

    漱了口,抹一把臉,纔啃掉一個地瓜,便瞧見一名身披鎧甲的男子從遠處快步向他走來。

    「請問你是?」李旭曦挑了挑眉。這官差一身戎裝,肩上斜掛著鳥擅木雕弓,腰間系著牛皮箭袋,其中一邊衣袖靠臂的位置上繡了一個細緻的紋飾。

    男子恭敬地抱拳拱手,「在下劉裕,奉方公之命來傳話,方公說野地險峻,公子負傷在身,若然公子同是前去沼陵岡,可與官隊一道趕路。未知公子意下如何?」

    李旭曦眨巴一下眼睛。

    一道趕路?

    他這樣算是報恩嗎,還是在擔心?

    「小哥,你是頭一趟出遠門吧?!?/br>
    「對……」

    輪軸咯咯地轉動,馬車隨著凹凸崎嶇的地勢忽起忽落,把李旭曦顫得骨頭快要散架似的,只得緊緊捉著車軾穩住身體,還要留神背后的書篋,心道:原來坐在前頭比在后面搖晃得更加厲害。

    「我叫何小虎,你高姓大名?」

    「李旭曦?!?/br>
    車把式口中噙著一根稻草,輕輕松松地cao縱著轡靷,「家住何處???」

    「西域……剛遷到朱雀城?!?/br>
    車把式驚訝道:「哎,原來是異邦人,為甚么要去沼陵岡?那邊最近不太平啊?!?/br>
    黃土飛揚,李旭曦把前額抖下來的幅巾拉扯好,半瞇著眼睛道:「尋人?!?/br>
    只是沒想過連沼陵岡的邊兒都還未看到,那傢伙就自個兒送上門來。

    車把式聞言,微微地晃了晃頭,「我看小哥是尋不到了,那地兒現在兵荒馬亂的……」

    馬車一個急彎,李旭曦差點兒盪了出去。

    「你能不能把車子駛得穩一點……」

    「小哥,已經很穩了……」

    白駒過隙,風塵僕僕,轉眼又趕了半個月的路,賑災的隊伍越過平原,來到一座層巒疊嶂的山嶺底下。

    再往前走,便是去沼陵岡的官棧,如今已然被山賊佔據,周圍叢林密佈,濃翠蔽空,表面上看起來甚為平靜,可是在那繁枝茂葉的林海當中有多少埋伏,卻無從猜測,巡案大人不敢輕舉妄動,便下令官隊駐扎在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先謀定計策而后動,也能讓疲于奔命的差役稍作喘息。

    一眾官差連日馬不解鞍、衣不解帶地趕路,皆是疲憊不堪,難得目下可以歇息,都顯得相當高興,雖然不至于完全松懈下來,但起碼能夠坐下來喝口水,吃點東西,打個盹,和伙伴們發一下牢sao。

    「李兄弟,來?!?/br>
    陳三郎拿著一個大竹勺,毫不吝嗇地舀了一碗滿滿的臘rou粥給他。

    李旭曦忙伸手接住,禮貌道:「謝謝陳大哥?!?/br>
    「客氣甚么!」陳三郎呵呵一笑。

    官差里都是粗豪之輩,不拘小節,喜愛交朋結友,這些日子李旭曦跟著他們餐風宿露,朝夕相處,不知不覺就跟其中一些熟絡了起來。

    李旭曦端起碗小小地呷了一口,但見那車把式捧著木碗咕嚕咕嚕地灌著,彷彿不覺得燙一樣,末了,又狼吞虎嚥地塞了兩大個饅頭,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巴,往他那邊瞥了一眼,說道:「小哥,中土的吃食還習慣吧?!?/br>
    「還好,我對食物很隨意……」

    李旭曦沒好氣地一笑。

    喝著粥,漫不經心的眺望遠處那一片綠油油山脈,即便入了深秋,山地依舊長滿鬱鬱蔥蔥的草林,頂峰彌漫著薄薄的霧靄,似有降雨,皮膚上也感覺到點點水汽,腳下踏著的草地亦是濕潤,絲毫沒有乾旱的痕跡,與傳言十分矛盾。

    真的古怪。

    他隨口問道:「宋大人有沒有說,隊伍甚么時候闖林子?」

    「估摸在三天后?!龟惾煽兄鴕ou乾,逕自添了碗粥,經驗老道地說:「不過這也不好說,宋大人與方大人還在商討對策,可能會延后一點,山賊手段狡詐,又熟知山形地勢,兩方對陣,吃虧的是咱們?!?/br>
    何小虎嗤的一聲,語氣帶有淺而易見的不屑:「跟個閹尹可以商討甚么良策?老子不明白宋大人怎么想的,竟然捎來一個太監陪同監督賑災,不男不女的,來管咱爺們的事,真是笑話!」

    大概因為三人坐在營地的偏角處,距離宋璟章的營帳有點遠,將近日落西山,其他官差大多用過晚膳后就進去帳篷休息了,沒多少人經過,何小虎說起話來便不太顧忌。

    「宋大人少時貴為三皇子伴讀,常常在宮中出入,方大人被派來朱雀城之前,也是三皇子的書僮,他們算得上青梅竹馬了,這么大的事兒,方大人出手相助屬情理之中。何況……」陳三郎頓了一頓,忽而嘴角揚起一抹壞笑,伸出一根小指勾了勾,「方大人好像對宋大人,有點那個心思,此番長途跋涉,天天見面,總是有機可尋不是?」

    李旭曦訝異地挑眉:「你知道的不少啊?!?/br>
    「我跟著宋大人很多年了,許多事情都略知一二?!龟惾山忉尩?。

    「那閹尹當不成男人,反倒想做小娘子來?!购涡』⒗浜叩溃骸笩o恥?!?/br>
    就著這點閑話,陳三郎和何小虎又聊聊說說了一會兒,然而大部分都是道聽途說,沒有根據的傳聞,并沒甚么可以較真的,況且是人家的私事,李旭曦不太感興趣,只是心不在焉地應酬著。

    待吃飽喝足,陳何兩人就自去值勤了。

    李旭曦間來無事,在營地附近的地方溜躂一圈,散一散胃氣,行至半途,忽而察覺到在那萋萋的荒草里似乎有一團黑影匆匆閃過,他步履一滯,以為又是甚么山精鬼怪趁著夜色掩護,悄悄潛入了營區伺機尋找獵物。他斂聲屏氣地注目片刻,卻只聞得風聲颯颯地呼嘯,不見別的動靜。

    或許是些小動物吧。感應不到妖氣,李旭曦也沒去細究,夜晚營區有官差通宵輪值巡察,他并不太擔心安全問題,即便官差不諳道法,然而真有妖物襲擊都算有照應。

    回到官隊營地,李旭曦睡的還是自家的登山帳篷。

    起初望見他在搭建這個怪異的細小營帳時,官差們都不由得帶著幾分好奇的目光打量。李旭曦只道此是西域之物,他們都是中原人,從未到過中土以外的地方,對他的說辭深信不疑,但覺這營帳做工精巧,物料甚為稀罕,又輕盈便攜,無不讚嘆西域人的聰穎。他看在眼里,憋著笑,憋的快要肚子痛。后來,那個笨拙的書篋也乾脆不用了,反正似乎沒惹來甚么間言。

    翌日,大片大片的烏云從山頂向營區飄來,過了一會兒,天際劃過一道刺眼的閃電,一聲悶悶的雷鳴緊隨其后,接著就轟隆隆地下起雨來。

    初時雨勢滂沱,涼風急勁,把正在草地上cao練的官差淋了個透濕,紛紛躲入帳中避雨。

    直到下午,那雨才漸漸變小,卻纏纏綿綿的持續不停。

    李旭曦窩在營帳里呆了大半天,無聊下,便將行裝仔細整理了一遍,又順手把替換下來的臟衣服洗凈,掛在帳內晾乾。

    「李公子,方公有請?!?/br>
    忽聽腳步聲靠近,李旭曦轉過身,劉裕恭謹地朝他揖禮。

    「方公找我有甚么事?」

    劉裕避而不答:「方公只道,要是公子得空,便過去見面?!?/br>
    李旭曦挑眉。

    雖然方祈讓他跟隨官隊趕路,可是畢竟身份有別,他這個沒地位的庶民當然不會和他共乘一輛馬車,再加上,摸不清到底方祈是故意還是無意,這些天里他和方祈的馬車靠得挺近的,但每回歇腳休息、洗澡、吃飯,與這人竟是一次也沒碰面過,彷彿在避著他一樣,那瓶醫治外傷的藥粉亦是叫劉裕送來的。

    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時,他給方祈的印象的確不怎么好,要是一男一女,他那么做儼然色狼無異,就算對方是太監……似乎也不見得比較好,方祈不愿意看到他亦是人之常情。

    「方公,李公子到了?!?/br>
    劉裕領著他走到方祈的帳篷外,隔著薄薄的門帳向里面通報了一句。

    「請進?!箮ぶ腥说偷偷貞?,清脆的嗓音如同雨點打落在石頭上一般,卻清冷無比,令人心頭無端地涌上三分涼意。

    劉裕朝他比了個「請」的手勢,就逕自退下了。

    李旭曦抬手撩起門帳走進去,方祈正坐在涼席上,前面擺了一張小矮幾后,幾上放了一張地圖,幾乎佔了整個矮幾,用抹了顏料的銀針疏落有序地標示了數個位置,猜想是后天攻打山賊的路線。

    目下四顧,不見宋璟章的身影,約莫是去了哪兒巡視吧。

    路途上,李旭曦和宋璟章曾經打過一次照面,興許當天污蔑了他販運私鹽,宋璟章心懷愧疚,言語之間甚為謙和,官架子也稍為收險了點,得悉方祈收留了他,也不多問半句,還讓下屬好好照看他,當真讓李旭曦十分意外。

    看見他到來,方祈緩緩將手中的毛筆擱下。

    李旭曦對著他微微頷首,「草民參見方大人?!?/br>
    「李公子不必多禮?!孤曇羝届o如水,目光掃過他的左臂,方祈輕聲地問道:「你的傷勢怎樣?都好了么?」

    「都結疤了,多虧方大人給的藥粉?!估钚耜匦φf,又動了動手臂示意自己的傷已無礙,「現在動起來也不疼,真的很有效?!?/br>
    「那便好了?!狗狡硌劾锫冻龅男老?,清雋的臉容褪去些許漠然,「我看那傷口這般嚴重,還怕會落下甚么毛病?!?/br>
    沒想到這人對他的傷勢如此上心,李旭曦有點驚訝,不在意地擺擺手:「哪會,一點皮外傷而已?!?/br>
    溫和的檀木香悠悠地從一旁的青銅熏爐中散開,方祈轉開了視線,落在地圖上的一角,恍若漫不經意般道:「聽官差說,你到沼陵岡是為了尋人?」

    李旭曦有些不自然地笑:「對……」

    「朋友?還是親人?」

    「算是……半個親人吧?!?/br>
    「親人就是親人,哪有分一個半個的?!狗狡砗眯Φ赝?。

    李旭曦訕訕地抓了抓后腦殼。

    這個鏢局老闆儀表俊朗挺拔,偏生舉止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隱隱透著一股傻氣。方祈沒轍地輕嘆了一聲,回想當初因著金重義私販食鹽一事,他還把李旭曦當成jian詐狡猾之徒,如今看來實在是錯得很。

    不過那夜突遇怪事,以這人的身手大可全身而退,然而,他卻沒有將自己棄之不顧,把自己保護得嚴嚴密密的,更因此負了傷,儘管好色了點,倒算是俠義之輩。

    「你可知道,前往沼陵岡的官棧已經被山賊封死了?」

    李旭曦道:「略有所聞?!?/br>
    伸出修長的指尖點了點地圖上插了紅標的位置,方祈細細地解釋:「除卻官棧,其實還有一條小路可以連到沼陵岡,繞著崖壁往上去,便會看見山頂上一個月牙形的湖泊,朝著弧的方嚮往下,大約兩天的腳程就能到沼陵岡。只是小路太狹窄,馬車過不了,但徒步行走是綽綽有馀的?!?/br>
    李旭曦眉角一揚,「為什么告訴我?」

    方祈頓了一頓,臉色變得有點兒凝重,「后天官隊便起行入林,兵戎交錯,宋大人和我都沒有十足的把握,你又不是官府的人,無需以身犯險?!?/br>
    言下之意,他這個不相干的人就別要滲一腳進去。

    李旭曦從善如流道:「那么我明日就離開罷?!?/br>
    既然方大人那么顧忌他的安危,這好意他便收下了,反正在明里還是暗中的保護也是一樣,只要留神不要被方大人發現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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