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佑湘細數著，認識余宛已經是第四個年頭了，這個比自個兒大上兩歲的姊姊總是稱職的扮演好這個角色，成為薛佑湘強而有力的避風港，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安慰，陪著她一起哭、一起歡笑、一起吵鬧，她們在不知不覺中伴隨著彼此渡過幾千個日子。

    但此刻，薛佑湘似乎不太認識眼前這名冷靜過頭的女子，她緩緩地抬起手，嘴里嚷著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薛佑湘不停地喃喃自語，她努力說服自己大概是一場夢，她可能是聽著時光說著在美國的故事聽到睡著了，映入眼中的畫面只是虛幻的……

    怎么可能。

    關陳也只是突然瞪大雙眼，片刻，他又恢復那個冷漠的自己，他也沒有開口，只是微微皺起眉頭，指尖都陷進掌心里。

    多么復雜的心情，最要好的朋友把你最深愛的人逼走。

    薛佑湘抿著嘴唇，她緩和著自己內心澎湃激昂的情緒，心臟強烈跳動的聲響彷彿纏繞在耳邊，接收這突如其來、晴天霹靂般的消息，薛佑湘的腦海頓時刷成了一片純白，紊亂的思緒再也理不開。

    有些事情都得到了應有的解釋，但此時的薛佑湘是奢望一切都只是造假，她寧愿聽見時光是因為課業而離自己遠去，也不想要知道是余宛把時光給趕走的，薛佑湘承認自己的私心。

    「佑湘，我……」余宛放下手，視線不敢對上薛佑湘。

    「宛宛你等等、拜託……我現在……」眼淚是一滴也落不下，卻不曉得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

    「佑湘，你聽我解釋?！褂嗤鹛岣咭袅?，激動的準備起身。

    「抱歉！再等等，因為我現在……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你，甚至是……去面對你要給我的一切?！寡τ酉婊艔埖牡拖骂^，她伸手制止了余宛的行動。

    「佑湘……」余宛撇過頭，沉住氣將咽喉中的話語往肚里嚥下。

    「再等一下吧?！龟P陳也出聲，大掌覆蓋上余宛的手背。

    余宛感受到關陳的手在發顫，也知道他的掌心正在冒冷汗，她說出的話，所做的決定不僅僅會傷害薛佑湘，也許關陳，才會是那個傷得最重、最深的人。

    愛情中最不饒恕的事情是「欺瞞」，時光是余宛的共犯，而余宛是整件事的推手，被蒙在谷底的薛佑湘和關陳腦子像是打上幾百個死結，這些年一同度過的光陰，一起製造的回憶若被橡皮擦從他們的心里頭抹去，薛佑湘和關陳拼命地享用美好的回憶來掩蓋這衝擊的事實，可是應該要怎么做？

    時光嘆聲氣，他也轉過頭盯著墻壁，四個人之間的氣氛凝結成尷尬，聽著時間滴滴答答的聲響，還有每一個人不同頻率的呼吸聲，他們都在等待，無論是時光還是余宛或者是關陳，他們在等待薛佑湘開口，等待她準備好的那一刻──

    他們都是想幸福的人，卻在幸福的路上迷失。

    「你……一直都有跟時光聯絡對嗎？」薛佑湘緩慢的開口。

    「嗯對，一直、保持著連絡，從兩年前他離開后?！褂嗤鹂粗τ酉娴念^頂，她低著頭，始終不敢看余宛一眼。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希望我和時光再見面？」薛佑湘揪緊自己的衣襬，感覺自己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是，我覺得時光根本就配不上你，她傷你傷得那么深……你卻滿腦子都在想他，他呢？除了幾句噓寒問暖以外，還有什么？」余宛激動地指著時光破口大罵。

    「宛宛……」薛佑湘無力的喊聲。

    「什么事？」余宛收回過度釋放的情緒。

    「那些日子，你陪著我哭，那些眼淚……是不是真的？」薛佑湘開始有些哽咽。

    她的腦海中充滿著回憶，剛失戀的那幾天、那幾個月，是余宛不厭其煩地跑來家里，扯著自己的被子、拉著自己的手，硬是將薛佑湘從灰暗的世界中拖到艷陽底下，是余宛陪著薛佑湘聲聲怒罵時光，是余宛陪著薛佑湘相擁而泣，哀弔薛佑湘傷痕累累的心，是余宛帶著薛佑湘滿溢的歡樂，讓薛佑湘重新站穩腳步。

    余宛和時光是不能相比的，但兩個都是薛佑湘最無法放棄的人，手心手背都是rou，如今她這雙手卻被刀刃劃破得滿是血跡。

    薛佑湘抓不住，也不敢抓，她開始感到懊悔，是不是自己太過于執著這一切，或許從一開始當一個傻子有多好。

    「真的，我從來沒有虛偽的接近你?！勾瓜录绨?，余宛知道薛佑湘是傷透了心。

    薛佑湘感覺天旋地轉，她好想靜靜地躺在床鋪上睡上一覺，她好想安靜地跌入自己的世界中，她好想把自己關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薛佑湘只想要舔著自己化膿的傷口。

    真吵。

    耳邊隆隆作響的吵雜聲太吵鬧了，薛佑湘忍不住抬起手掩住兩側的耳朵，她的舉動看在其他仨人眼里滿是心疼，根本就沒有任何聲音在擾人，那是薛佑湘心底的呼救聲，還有尖銳的刀子劃破心口的刺耳。

    安靜點啊。

    走過得十分鐘像是一整天的漫長，薛佑湘的小動作變得異常多，她一下子抓緊棉被，一下子去握去時光的手，然后掩住耳朵、假裝咳嗽，飲啜著早已喝空的水杯，她假裝自己很忙碌，她假裝沒有眼前這些人的存在，她假裝自己已經不想要知道實情。

    「佑湘??！聽我說吧！」余宛耐不住性子，終于開了口。

    她吸了吸鼻子，薛佑湘終于不再搞小動作，松開時光的手，她重復做了幾次深呼吸和吐氣，調節自己的情緒，當她又深深吸起一口氣時，她努力撐起明亮的眼眸，緩慢的抬起下巴。

    「所以……為什么呢？」

    薛佑湘終于鼓起勇氣和余宛四目交接，也終于將那快要擠破腦袋瓜的問題從口中丟出。

    她知道，是該面對了。

    「薛佑湘，因為我喜歡你?！褂嗤饍A身緊緊抓住薛佑湘的手腕。

    「什么？」薛佑湘挑起眉頭，雙眼已經失去焦點。

    余宛眨了下眼眸，她緊咬著下脣，把自己的一切全都往外丟，她明白，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回到從前了，底牌就該攤得清楚，她寧愿做錯一些事，也不想要錯過一個人。

    「我喜歡你，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你明白嗎？」

    這天的夜晚顯得漫長，四個人各自揣著不同的心情面對彼此，他們掙扎、痛苦、糾結、不安卻又感到輕松，他們再也不用遮掩、壓抑自己藏匿多年的情緒，在愛情里迷失路途，但在最后碰見彼此而找到出口。

    而有些喜歡，后來，都是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