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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春的新鮮人生活過得算是順遂。 搬進宿舍沒多久后參加系上茶會,遇見一個同校又聊得來的男生,加上學長姐又熱情助人,初來乍到的陌生感立刻就淡了許多。剛搬進宿舍的前兩個禮拜是最難熬的時候,一邊適應與室友共處一室,另外一邊要適應截然不同于高中課程的大學生態,申春可以說是壓力不小。 不過這些還好,久了就不成問題,也因此一個月后申春已經開始一個人去周邊探索,而不是像其他新生一樣,在外頭不管是吃飯還是買東西非得要三五成群,活像媽祖出巡。 離開前夕,申春在女人住處窩了很長一段時間。女人替他檢查該打包的東西時過于認真,以致于清晰地讓申春意識到他是真的要走了,于是他低落起來,抽開那張紙條,和半推半就的她吻進臥室。 下著雨的天氣微涼,女人的體內卻很灼熱,申春一邊想即將要好一段時間看不到她,動作情不自禁變得緩慢。她還是一樣,嘴唇微張,發出嘆息似的呻吟,并且把臉埋在兩手之間,以為這樣申春就看不見她的模樣。 他只是輕輕把她的手拉開,凝視她氤氳滿慾望的眼睛,而后垂首吻上她薄薄的眼皮。即使完事以后,他仍維持停留在她體內的姿態,饜足地微瞇起眼躺在她胸前。待得久了,有種兩人已連成一體的錯覺,申春好像還咕噥一句「真想就永遠這樣連在一起」。 女人什么也沒說,就只是撫摸他的背,摸得他心里又發癢。 他替兩人做完清理后趴在棉被上,女人面對他,眼神溫柔,嘴角隱約含笑,申春穿好四角褲以后掐了把她的臀部,聽著她的驚呼吻住她的眼,又躺回另外一側。但躺沒多久,赤裸的背部就讓飽含濕氣的棉被蒸得黏熱。 「啊,做完以后蓋這被子都好熱喔?!?/br> 女人沒穿內衣便隨意罩上外套,聞言愣了下,坐在床側靜靜盯著床思考半晌,之后輕推他的肩膀要他起身。申春求之不得,彈跳起來,就看女人一語不發捲起被子,接著踩上椅子伸直手臂從衣柜上頭拿下涼被來。 申春站在下頭仰望呢喃起被子染滿味道的女人,胸口瞬間脹滿一種情緒,令他有點想慶幸地笑,又有點想滿足地哭。 離開前他把這幾天悶在心里無處宣洩的話,輕描淡寫地和她說了。她還是一樣,寬容得近乎愚昧,讓申春想也許這女人以后死了,骨頭說不定還能燒出一顆舍利子吧。 兩個人就在這種類似于溫存的氣氛分開,申春回家晚上父親打算跟他徹夜長談。申春洗完澡就和他兩個人窩在書房,父親分享他的過來人經驗,申春揀重要的聽,一場談話不見父子情深,反而類似于謹守本分的好學生服膺師長的教誨。 父親說到后來大概也感受到了,安靜一下,起身去酒柜拿出瓶紅酒,替兩人各倒一杯。 「你這次一走,再回來,就不會再跟以前一樣了。我不知道這段時間能夠將你變成一個怎樣的人,無論是好是壞,我都希望你能記住……這個世界很大,有時候會大得讓你灰心,可是沒有關係,我和你媽會永遠在這里……當你的避風港?!垢赣H笑的時候,可以看見他的眼角已經出現細紋。他舉起杯子,「喝吧,喝完以后好好睡一覺,明天還要早起呢?!?/br> 申春沒有忽略他口吻里的不捨,他跟父親同時喝光那一點酒,準備回房去睡。走出房門前,申春伸手迅速攬了父親一下,而父親笑得略微靦腆,大手草率地拍拍他的背,匆匆催促「快去睡」。 他臨回房門前,看見穿著睡袍的母親倚在門邊,眼眶泛紅對他微微笑著。這一幕讓申春熬夜寫作業的時候不時想起,她應該是想哭的才對,可是離開的時候,她卻比父親還要鎮定。 直到第三個月,他體會到自己已經開始學習獨立時,偶爾襲上心頭的孤獨令他恍然大悟,母親其實比誰都還要相信他,包括他自己。 申春和室友協調洗澡時間后,拿著盥洗衣物進浴室,打開蓮蓬頭,把前額抵在冰涼的磁磚上思考,他想起女人說過,母親非常非常地尊重他。人總是要走得遠一些,才不至于讓過近的距離模糊焦距,從遠處慢慢把以前看不透的事情看得清晰。 大學的人際關係是種新鮮的刺激,申春認識很多哥兒們,也認識很多女生。而后者粗暴的青澀愛意讓申春吃不太消,那些曖昧的邀約和試探,都讓申春冷靜地用「有女友」這句話打回票。有了對比,他才深刻體會到女人的愛像種慢性毒,日夜無聲地侵蝕,其實離開才一個月,他就異常懷念起她委屈的模樣,以及偶爾安靜凝視他的目光。 要愛得這么不慌忙是很困難的。 申春因此回絕很多可以增進情誼的活動,包括宿營、夜烤、夜衝,更不純的還有去夜店喝得徹夜不歸。幾個關係好的笑他把最好的時光都浪費了,要他「今宵多珍重」,塞了幾張謎片給他后,勾肩搭背地去和別系女生赴約。 申春看了眼露骨的封面,喃喃,「都什么時代了還買dvd?!鬼樖职哑尤M一個人的筆記本后,躺回床上打電話給女人。 聽見她柔柔弱弱的「喂」以后,申春情不自禁笑了。 「準備要睡了嗎?」他看了眼時鐘,十一點,對大學生來說夜晚才正要開始。 『嗯……明天要去海邊玩……怕太折騰,很早就睡了……』她的聲音像是睡夢中被吵醒的嬌酣,卻一點怒意也沒有。 申春只是忽然想到他成功叫醒女人,心里振奮了下,「喔。跟誰?」 『弟弟……嗯,朋友?!?/br> 「朋友?」 『小學同學……上次跟我吃飯的……』說到這里,驟然微弱的語尾頓時顯得她心虛。 申春捕捉到這細微的變化,揚起眉,「他還真是勤啊。你都沒想過他可能居心不良嗎?」 女人的沉默讓申春的好心情直線下降,他正才要發作心里一點星子般的怒火,就聽她開口。 『有啊,可是……我有你了。所以我不擔心……』女人聲音還是輕,但輕易便澆熄他那股來不及燒起的怒氣?!憾摇掖蛩愀⒚驼f……』 「說什么?」申春想,要是自己有長尾巴,應該已經開始得意地來回擺動。 女人清清喉嚨,『說,你是我的……男朋友?!?/br> 于是,申春心里的尾巴瞬間翹到頭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