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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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蘭庭一時無有回應,他的臉隱在暗淡的燭光下,錦畫一時未查,匆匆轉身回床,從床頭的柜子里取出那只他寶貝的盒子,開鎖,打開,一封一封地拿出那些他保存得很好的書信,放到桌上,拆開一封,那是趙景行最近寫給他的信,可信尾落下的日期,已經是大半年前了。 方蘭庭在錦畫低眉擺弄手中盒子的時候,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復雜的無法言喻的神情,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就是精明的商人在生意場上,面對對手提出不合理要求時而閃過的表情。 “薩曼公子,”方蘭庭壓住他急于展示信件給自己看的手,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老板最近在忙一樁大生意,四月前就已遠赴大宛國,現下并不在中原?!?/br> “啊……?”錦畫一愣,神色顯然失落至極。 方蘭庭繼續說:“大宛國距中原路途遙遠,要回來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您要相信他,再過些時日,他會回來的?!?/br> “……”錦畫無力地退后一步,默默收了信,裝回信封又塞進小盒子里,蓋住,抱在懷里,無力地坐在椅子上,燭光映進眼底,漂亮的藍色雙眸里閃著淚花,含在眼眶里,久久不曾落下。 方蘭庭淡淡安慰道:“薩曼公子,老板此番不遠萬里去大宛國,也是為了掙錢,您的贖金可是黃金一萬兩,這是甚么概念,您心中清楚,不是么?不要想太多了,說會回來贖你,自然會回來贖你,你不必日日如此患得患失?!?/br> 方蘭庭看著他,語氣已略顯鄙夷。 錦畫不知道為甚么,有些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只盯著燭火跳動的橘焰,幾度張了張口,說:“那他到底是甚么時候回來?你總得給我一個大概的時間?!?/br> 方蘭庭平淡笑笑,道:“做生意這事,哪說得準呢?我也不敢給你打包票,只能說,那邊生意成了,老板自然就回來了。您追問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又不在他身邊,怎會知道他那邊的情況?” 輕飄飄一句話,堵得錦畫啞口無言。 半晌他道:“那他為甚么都不寫信給我了?以前他都寫的,他去哪里,作甚么,都會給我寫信的!” 他一直追問,得到的卻只有方蘭庭一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甚至有些敷衍的答復:“生意場如戰場,硝煙彌漫,哪能只記掛情情愛愛?” “薩曼公子,你未免太心急了?!?/br> 錦畫無助地摳著指節,彎彎的瑩白指甲都陷進rou里,想再留他,多問些趙景行的近況,但看他應是不愿再留了,果然借口推脫:“薩曼公子,方某還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處理,若你沒有其他要緊的事,方某就先告辭了?!?/br> “等等!”錦畫忙站起來,扯住他的胳膊,卑微地說,“他不給我寫信,那、那我給他寫!勞駕您等我一會兒,行么?您幫我寄給他!” 說完他就轉身欲取筆墨,卻被方蘭庭攔住,聽得他笑了笑,笑聲里的鄙夷意味更濃了:“我說過了,老板在遙遙萬里之外的大宛國,我也不知他具體在哪兒,也許已經在回程路上奔波,也許尚在大宛國內,具體落腳點都沒有,你讓我這信往哪里送?” “……”錦畫猛地抬頭,有些生氣地大聲質問,“那我就這么傻等著嗎?他知道我在這里受怎么樣的磨難嗎?他就不怕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嗎???” 方蘭庭不說話,就這么看著他,許久聳了聳肩,答:“并非方某不肯相幫,薩曼公子,方某只是實話實說。你的信現在確實送不到他身邊,希望你能理解?!?/br> “再等等罷?!狈教m庭平靜地看著他,“他會回來的?!?/br> “……”等,他還等得了嗎? 錦畫脫力般跌坐在酸枝木椅凳上,背過身去暗暗抹了把眼淚,把渾身散發的怨婦氣息給壓下去。方蘭庭走了,獨留他形單影只一個人,抱著雙臂,彷徨無助。 等這一字,在別人嘴里總是可以說得這樣輕飄飄,可對他而言,這實在是太沉重了。 他可以等,姚天保和蕭啟會讓他等嗎?珠碧倒臺之后,能留他到第三年,二十六歲,已經太不容易了。 他便是有滔天的手段又能怎樣?一個卑賤的男妓,泥潭里的泥鰍,再怎么翻騰又能翻騰出甚么浪花來?若是沒有人來救,珠碧的下場遲早就是他的下場。 之后好多次,他都忍不住讓小六帶著那只戒指去城西二街流光閣找掌柜的,可漸漸地,就連方蘭庭也不來了。問就是生意繁忙,遠赴某地。幾次都是這樣的答案。 錦畫愈發瘋癲,前幾次都是托小六去,但這一次,他終于忍不住扯來披風與頭巾給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緊緊抓著那只貓眼石戒指,不顧小六的勸阻親自去了流光閣一趟。 流光閣內珠寶琳瑯滿目,綺麗生輝,吸引來許多富貴潑天的客人,今日卻多了一個奇奇怪怪的人,他渾身裹著布料,激動地在柜臺前焦急地踱步,伙計對他似乎很不耐煩,推搡之間,人們看到了那裹得嚴嚴實實的衣袍下伸出來的一只黝黑纖細的手臂,手臂上畫著金色的花紋,指甲上還涂著鮮紅的蔻丹。 這人方才說過話,雖然聲音很小,但分明聽得出來是個陰柔的男聲。 喲,這荊都城除了那條街里頭的那位,誰還會長這么黑啊。 “哎喲喲~這是花街里頭那南館的小倌兒罷?!备`竊私語很快就在周圍響起來,錦畫自然聽見了,嚇了一跳,把自己往寬大衣袍里又縮了縮,逮著伙計的手不肯撒,鍥而不舍地問,“你們掌柜的呢?為甚么躲著不肯見我???方老板呢?你們趙老板呢?統統都生意繁忙?你們就是要搪塞我,也換個借口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