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欺善怕惡是天性
店長有猜到許奕帆八成會這樣回應,聽起來還是直接得太過頭了。某方面來說,許奕帆也是因為清楚他的性情,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 「呵,沒想到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比我想得還高?!?/br> 許奕帆不置可否,「店長,總之我跟你說清楚了──你不踩我的底線,我也不會踩你的地雷,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能一直合作的原因,不是嗎?」 「是啊,不過我還是會對他提出邀請,但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有關你的事情?!?/br> 「那樣……也好?!?/br> 許奕帆有預感,真的說出他的名字,恐怕徐晉陽就算有入團的意愿,也會瞬間被消磨殆盡。 接著兩人又討論了一會下一首要表演的曲子,許奕帆承諾半個月內會趕出新編曲給他,就掛斷了電話。 店長把手機放進胸前的口袋,直到最后一點菸身燃盡,才緩緩走向通往地下的階梯,一步一步,門鈴聲輕響,但「休息中」的牌子并沒有被翻轉。 今天,「秘密」不營業。 湯子欣一路飆回家,搭乘電梯到五樓,電梯門一打開,就看見某個人影停駐在她租屋處門前。 來人一見到她回家,明顯擺出不悅臉色。 其實湯子欣也不太懂,真的不想見到她,把東西寄來不就得了?為了大概不到一百元的運費讓自己不開心一整天…… 真是白癡。 「你的舊東西整理乾凈了,都在箱子里?!股倥淅湔f著,然后又告訴她:「現在家里沒有你的東西了,以后別再打來問?!?/br> 「喔,還要你像傭人一樣搬來,辛苦了?!?/br> 湯子欣當然只是說客套話,她對這個舅舅的親生女兒沒有什么好感,當然對方對她也稱得上討厭,以前湯子欣還住在舅舅家里時沒少看過白羽柔的白眼。 虧她還取名字叫羽柔,雞羽毛都比她柔和多了。 「湯子欣,搞清楚,誰是你傭人?還有我告訴你──別老是惹麻煩!我爸被你搞得還不夠心煩意亂嗎?」 自從湯子欣國三轉學,加上搬出舅舅家之后,兩人就沒再正式碰面,逢年過節亦同,所以白羽柔完全不知道湯子欣現在是什么狠角色。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那個中午午休會自己躲在廁所里默默吃著便當的怯懦模樣。即使聽自己爸爸說過湯子欣學會翹課、打架──她也從不認為那代表什么。 白羽柔走上前,笑容若能打分數,至少是嘲諷跟不屑各佔五十分──就算這個表親長得不錯又怎么了?那也是一個身上有污點的人,永遠會被人瞧不起! 「哼,你確定舅舅是在煩我這個人,還是煩你拿零用錢,卻全花在一些可笑的東西上?」 全身名牌,連揹著的包包都價值不斐,能掛的地方絕對會掛東西──她還不信他們家這么有錢了。 「你──好??!幾年不見,真的變嗆了???我看是跟一堆流氓混得不錯吧?」 「是啊──」一個拳風擦過,垂在耳際的發絲揚起,依那個飄起的高度可以判斷這要是打在人身上,骨頭不斷,臉也會腫,讓始料未及的白羽柔突然嚇得變成一根僵直木頭,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 湯子欣好心扶了她一把,姣好面容勾起一抹足以讓白羽柔瞬間發寒的笑意,「順應你的期望,我跟你從國三那年之后就不用再碰面了,你也不用擔心別人發現我和你的關係──這是你做的非常正確的一件事情?!?/br> 白羽柔不敢回答,過往的某些記憶竄上心頭,要說湯子欣為什么會轉學,多少都和她有關係。她討厭一個外人住在家里,她不懂,她明明就比湯子欣還要引人注目,怎么當時的許奕帆兄妹倆就完全不注意她呢? 哼,無所謂,反正他們最后也決裂了。 可是心里的自卑感卻時時無法抹滅,根深蒂固,以至于她只要一想起湯子欣這個人──就會很想要摧毀她身上所有可能讓別人看見的好。 湯子欣一輩子都別想得到她沒有的東西,應該是這樣…… 才對。 那現在是怎么回事? 「白羽柔,你該慶幸我和你待在不同一所學校。要不然,基于過往那些事,我肯定會把你打得哭爸找媽?!?/br> 白羽柔瞠大一雙黑色眼睛,什么是虛張聲勢,什么是認真威脅,她曾經作為上位者的角色,十分清楚。 湯子欣又笑了笑,「對了,你爸雖然是我舅舅,但我現在不太看人面子,所以我提醒你──以后千萬別來惹我,也不要跟我扯上任何關係?!?/br> 白羽柔還在震驚中,無法把現在和過去的湯子欣做完美連結。 「干!聽懂了沒?」 「懂、懂了──!」 湯子欣放開手,滿意地點點頭,「很好,自己搭電梯,慢走不送?!拐Z畢,她逕自繞過路障,走到門前用一手輕輕松松扛起白羽柔氣喘吁吁搬上來的紙箱,打開門──「碰」一聲關上。 白羽柔總算回神,羞憤霎時衝上臉面,「什、什么跟什么──可惡!噁心的人!」她忿忿搭著電梯下樓,但微微顫抖的雙腳洩漏了她的害怕。 此時,進到房間的湯子欣把紙箱隨手一放,大字形躺到床上,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靠,原來把討厭的人踩在腳底下的感覺這么爽,難怪以前那些人可以噁心到這種地步?!?/br> 弱小的人只能縮在陰暗的角落,隨時害怕惡意從縫隙中鑽爬而出。 湯子欣在閉上眼睛之前,又多唸了幾句:「早知道以前,就不要像個路邊討飯的,靠──她媽的太丟臉了!」 抵在雙目上的手背傳來濕潤觸感。 雙頰不自覺流過晶瑩的那一刻,湯子欣彷彿進入了她明明再也不愿回想的夢境之中,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