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殤:四、風雨窗前
晦暗昏橙的街燈,瀰漫千年。 平坦的柏油路因雨漬,深邃的彷若黑澤,一履、即是深淵。 這凌晨里的微雨,如細絲;但打在小鎮的屋簷上,仍舊喚起低喃似的滴答聲。 偶而幾滴脫序的雨珠,放肆自己的旋律,以不隨波逐流的姿態,試圖敲醒這無人問津的夜。 李宣澤望著窗外遠方那盞巷弄里唯一的街燈,心里萌生一股難言的情愫。連日的雨使空氣潮濕,然這份迷濛在白日里不易見,但此刻在燈下卻分外清晰。 除了燈下那圈微弱的光影,以外的世界,都像是未知深淵。他漸漸有一種錯覺,那燈影似乎正逐漸縮小,大概不久后,便將被周圍的黑暗所吞噬。 只不過,每當李宣澤的視線離開案桌而投向窗外時,那盞燈依舊靜佇;看似微弱,卻也淡定。 為了不讓自己入睡,李宣澤刻意挑了些很硬的書籍來鑽研,私心想著能提神,卻不料用腦過度反倒步步催眠。 看著紙上的文言詞匯,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文盲;這些國字他都懂,但組合在一起卻瞬間成了句句咒文,晦澀得緊??! 他托著下巴強睜眼,卻難以抑制那驚濤的睡意;終于,他開始頻頻點頭。視線早已模糊,但依舊頑強的不肯索性趴下算了。 半夢半醒。 窗外,臨空走過一名玄衣男子,停在窗邊向房里凝視。 位處三樓,這樣的畫面,發生在這個夾于六八之間月份的深夜,著實恐怖詭異。 不過,玄衣男子的面容實在俊美非凡,白凈素潔、媚眼如勾。 假如他微笑的對你伸出手,大概人人都會忘了身處高樓,立馬跳窗追隨吧! 李宣澤的意識早已潰散,搖頭晃腦的,壓根沒有察覺窗外的來人。 「阿澤?!鼓悄凶虞p聲的叫喚,嗓音如歌。 李宣澤自夢境中緩緩甦醒,模糊的視線慢慢聚焦。他接著看清窗外來客的面貌,詫異的「嘖!」了一聲。 他不是震攝于對方非人,亦未讓其魔魅的容貌所惑;他只是感到好奇……「我竟然也能看得到你們?」 「你仍是你,是因為我想讓你看見?!鼓凶尤缡钦f,逕自穿透窗扉,走進了他的房。 「喔!」李宣澤應了聲,眼睜睜看著對方反客為主,坐上了自己的床沿,他心里萌生微慍,有種隱私被侵犯的不快;但面對這樣一個賞心悅目的人,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好故作無事,打著哈欠說道:「我從沒聽過你的聲音,我想、我應該不認識你?!?/br> 「自今夜起,我們是好朋友了,我叫阿若?!鼓凶舆呎f,一邊漫不經心的環顧著房內的陳設,雙眼瞇成兩條線,嘴角勾起滿足的笑意?!肝彝ο矚g這里的,我以后會常來找你?!?/br> 李宣澤這下再也無法不作聲,他說:「等等、你的底是誰?莫名其妙的闖進我的房間,還自以為是的跟我裝熟,你究竟想干什么?」 阿若那眼神瞬間盈滿了憂傷;這讓李宣澤有點后悔自己的態度,正欲講幾句轉圜的客套話;不料,卻聞阿若似笑非笑的說: 「我剛說過了,我叫阿若;我自你面前從容的走進房間,說『闖』、似乎太重了些;我們是同班同學,也是你非人同學里的一員,只是平時鮮少發言罷了。我過來和你見面,自然是想提升我們的情誼?!?/br> 「哼哼!」李宣澤不置可否。他知道同班的非人們各自屬于不同的年代,能共聚一室學習也是種獨特的緣分;但不知為何?他隱約覺得眼前的阿若,是來自一個更為遙久的時代…… 「好吧!阿若,那以后就請多多指教,不過現在很晚了……」他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凌晨四點十一分?!高@時候的我應該要在夢里;所以,下次有空再聊,晚安,再見!慢走、恕不遠送?!?/br> 李宣澤的逐客之意顯而易見,阿若倒是沒再拿出那副憂傷的模樣;他只是釋然的自床沿站起身,怡然自得的說:「既然來了,還是給你留點見面禮?!?/br> 「???是不用這么客氣啦!」李宣澤擺擺手,你快閃我就很感激了。 「我知道關靖那個夢里的內容,就說來給你做個參考。在他的夢境里,阿澤你將溺斃與水中?!拱⑷舻恼Z調就像在吟誦詩篇,和語意形成強烈的對比。 「什么?」李宣澤的大腦登時空白,摸不著頭緒。 他這才正視起阿若的到來,當他想進一步的釐清關于阿靖的夢境;可惜阿若已在轉瞬間、離開了。 ★★★ 「阿澤,我做了一個關于水的夢……這次的畢業旅行,我還是不去了?!?/br> 聽到關靖這么說,原本無精打采趴在課桌上的李宣澤,猛然抬起頭來?!傅鹊?、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 現在是下課時間,李宣澤過度的反應并沒有引來太多的注目。倒是關靖誤解了死黨的驚訝,不好意思的說:「我知道突然說不去很沒義氣,只是我真的覺得還是不要去比較好。等以后吧!我們將來還是有很多機會可以一起出去玩,這次就先算了?!?/br> 李宣澤知道,關靖是誤以為好友在生自己無故缺席的氣;殊不知,李宣澤此刻在意的,是昨天半夜里,阿若刻意送來的那句見面禮。 ──在他的夢境里,阿澤你將溺斃與水中。 『阿靖最近不敢睡?!?/br> 『他怕做夢,因為最近他的夢,總會成真?!?/br> 『喂!破梗就不好玩了。就讓阿澤吃點苦頭,他才會知道我們的厲害?!?/br> 『阿澤,你少在那邊鐵齒,你要是知道阿靖他昨天傍晚的夢,你就笑不出來了?!?/br> 非人們的這些耳語,突然在李宣澤的腦海里反復回盪;彷彿,就連潛意識也忍不住要提醒自己── 災厄將至! 『既然溺水的人是我、又不是他,為什么阿靖不敢去呢?』李宣澤想不透,不自覺將心事寫在課本的空白處。 「因為,在他的夢里,是他親手將你推下水的……」非人又在耳語,然而,那竟是昨夜里阿若飄渺如魅的嗓音! 那年的畢業旅行,他們學校去了七星潭露營烤rou;至于后來的結果如何?由于記憶有限,且容我日后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