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向青春告別(1)
一個人要傷心到什么地步,才會不顧形象地在街上大哭,全然不顧旁人的側目? 葉月總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不然,她何以熬過這些年?但到了今天,她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心底一直藏著巨大的黑洞,侵蝕著她所有的快樂,她卻總騙自己,那個黑洞不存在,漠視自己的需要。 過往她總用畫畫來填補寂寞,無論遭遇了什么樣的糟心事,只要沉浸在畫畫的世界里,她就是快樂的;而她從未想過,倘若失去了繪畫的能力,那些她仰賴畫布上的色彩而得以暫時緩和的悲傷,該如何紓解? 『不錯啊?!?/br> 昔日蔣之博第一次看到她拙劣的畫作,卻沒有嘲笑她的畫技,只淡笑著留下這么一句輕描淡寫的稱讚。而今時光漸老,蔣之博的笑臉仍歷歷在目,她卻再也無法體會當時的窩心。 『師兄我可是有長眼睛的,你不可能討厭畫畫?!?/br> 當年她被蔣之博一再喚起對藝術的熱情,最終在一幅又一幅的作品中,找到了屬于她的避風港。然而當她終于不再逃避,勇敢承認畫畫對自己的重要性,上天竟這樣狠心,毫不留情地奪去她人生中最美好的那一部分。 原先因著家人的不諒解,加上周明毅十年如一日的冷漠,葉月整個人已處于崩潰的邊緣。唯一支撐著她,讓她不至于跌進無邊黑暗的一線曙光,正是連系著她與蔣之博的約定。 『好,我會畫下去。我答應你,即使你離開了安城,我還是會畫下去?!?/br> 『師妹,加油啊?!?/br> 想到與蔣之博告別時,自己豪言壯語許下的諾言,葉月情不自禁紅了眼睛,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度洶涌,那氣勢,竟像是要把十多年來積攢的眼淚一併流光。 此時此刻,葉月比過往任何一刻,都更希望蔣之博就在這里,就在她的面前。 她想告訴蔣之博,她真的很想遵定約定,很想繼續畫下去;更想問蔣之博,假如她從此再也沒辦法再拿起畫筆作畫,那除了畫畫以外幾乎一無是處的她,到底還有什么價值? * 狠狠大哭了一場,葉月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回到家的,只知道張然見了她,立刻便破口大罵,內容無外乎是她不幫忙家事、成天往外亂跑,總歸是拿她的不孝順做文章。 她本想反唇相譏:自己早就被賣給周家,張然亦從未將自己視為親生女兒,那她不幫忙,與張然也沒什么關係。但她瞧了一眼氣得冒煙的張然,末了終于隻字未提,只緊抱懷中的畫冊,低眉垂眸,拖著腳步回到了房間。 房門被輕輕關上,外頭的聲音也被隔絕。張然似乎還在碎碎念,約莫是抱怨她話也不回,從小到大都這般沒禮貌,葉月也懶得細聽,只背過身,整個人便躺到了床上,也沒理會適才跪倒在街上大哭的自己身上藏著多少細菌,自顧自地闔上眼睛,很快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這一睡,便是十來個小時,待葉月再度睜開雙眼,竟已是凌晨三點多了。 眨了眨眼,她勉強支撐著坐起來,充當了一回抱枕的畫冊隨之掉落地上,葉月也沒去撿,只盯著床頭的鬧鐘看了好一會兒,直至肚子開始咕咕叫,她才移開視線,拿起床頭的錢包,打算出外覓食。 這時間點,外頭自然沒太多好吃的可選擇。葉月原先也考慮過在家煮即食麵,但想到或許會吵醒脾氣暴躁的葉衡安,她便即刻打消了這念頭,轉而打起便利商店的主意來了。 到住家附近的小七買了個微波飯盒,在附近的公園找了張長椅,狼吞虎嚥地吃完,葉月心里卻還遲遲不想回家,索性丟了飯盒,在公園隨意逛了起來。 這時間委實太早了些,連每天早上都會來晨運的老人家們都還沒現身,葉月也樂得清間,慢悠悠地繞了起來,消食之馀,也順便散散心。 這一走就走半小時有馀,葉月感覺胃里的食物都消化得差不多,雙腳也傳來疲累的訊號,正思考著是否該趁天色還沒全亮先趕回家,卻不知從何刮起一陣大風,不僅吹亂了她的一頭長發,竟然還把一張傳單帶到了葉月眼前。 「……美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