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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學期,班級練習的時間增加了,我們到處表演、比賽,幾乎也沒什么玩樂的時間,有時我甚至一到家倒頭就睡而且直接天亮,加上為了讓成績維持在水準之上,我還時常跟梁雨禾切磋琢磨,但班上前三名的寶座始終是梁雨禾、徐丞和徐婷在輪流。 我們班大部分較不重視學科成績,認為能順利畢業考上音樂學系即可,少數幾個為了搶到國外進修的名額,正默默努力著。 「你們三個根本怪物,琴彈這么好,每次又前三名,我覺得我追得好辛苦啊——」我用物理講義蓋住臉,對梁雨禾悲鳴。 他只是輕笑,技術高超地轉移話題:「不是要問電的應用嗎?我現在教你?!?/br> 「梁雨禾!」一道清亮但對我而言是尖銳的女聲從后方傳來,「你過來一下!」 邱毓芯的語氣聽起來是雀躍的,但我看到梁雨禾的神情帶點猶豫,心里反而有點小開心。 但邱毓芯積極起來真的不像人,她直接走到梁雨禾身旁抱住他的手臂往外拖,臉上笑意不減,彷彿發生了什么好事,「快點啦!來看一下?!?/br> 我就這么被丟在教室,茫然盯著物理講義,眼神寒得欲將眼前一切凍成冰。 忘了說,邱毓芯最近突然變得相當積極,每當梁雨禾在和我說話她一定會竭力打斷我,接著就同剛才一樣,把梁雨禾綁架出去。我很清楚她想要激怒我,而她似乎就快成功了,我心里也明白,她是真的很喜歡梁雨禾。 所以杜棠嫣,跟那種幼稚的人計較你就輸了! 更離譜的,是有次梁雨禾幫忙搬一些資訊器材回教室時,手里拿著一包餅乾的邱毓芯順勢把一塊塞進他嘴里,趁著對方雙手都沒間著不好拒絕的時候進行這么曖昧的動作,旁邊的同學早就忍不住起鬨—— 「邱——毓——芯——」 「很甜蜜欸!為什么就不餵我吃?」 「吼!快給我一副墨鏡啦!」 我默默移開視線,喉嚨有些哽住。 好像有誰朝我驕傲地彎起嘴角。 「弄得八卦滿天飛,是想被轉到普通班,還是想被退學?」在邱毓芯走近我們時,徐婷清冷的聲音凍結周遭空氣,只讓邱毓芯聽得見的音量,但似乎有什么在這之間爆破開來,「要玩扮家家酒,這里不適合,別因為你個人的慾望影響其他人?!?/br> 邱毓芯的臉色一沉,方才的傲人氣魄消失無蹤。 大概是沒想過會和班上女神槓上,當徐婷出擊就代表她已無法忍受。除了邱毓芯,史無前例。 還有,上次梁雨禾被邱毓芯拖出教室,是因為四手聯彈的排名已經公佈。四手聯彈的名次,梁雨禾跟邱毓芯那組和我跟徐丞這組分別拿到全國第三跟全國第五,最厲害的是徐婷,拿到個人賽全國第二,她往后的比賽成績也相當耀眼,簡直快比她哥還專業。 原本是想找一天跟他們慶祝,就在我跟梁雨禾在討論時,有人又故意湊過來想把梁雨禾拉走。 「梁雨禾,這個假日我們找幾個人要慶功,你要來喔!」 翻個白眼,任何人看到我毫無掩飾的表情都能知道我極度不爽。 但就是有人不懂如何察顏觀色。 「嗯,我考慮一下?!沽河旰毯芙o面子沒有當面拒絕。 「不用考慮了啦!好不容易有這么漂亮的成績,當然要好好慶祝一下??!」 我緊握雙拳,在胸口的怒氣已經壓抑許久,我再也忍無可忍,「邱毓芯!」 在場所有人都被我咬牙切齒的語氣嚇到,但此刻的我已經滿腔火氣顧不得他人眼光,「你沒看到我們在討論事情嗎?發言要有先后順序你懂不懂?」 「我只是約一下梁雨禾啊又沒介入你們的話題?!?/br> 她不是刻意忽略我發火的重點就是她智商過低的問題。 「這是一種基本的尊重,而且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以為你真的能隨心所欲嗎?」 結果她眨了眨眼睛,表情無辜地扯住梁雨禾衣角,「嗚……杜棠嫣好兇……」 我白眼都快翻到后腦勺了她還在給我假掰! 這次我沒迎面直擊真是他媽對不起我自己。 「對嘛,杜棠嫣你干嘛火氣那么大?」 「有什么話好好說,干嘛把氣氛搞僵?」 其他同學開始展現正義的一面,紛紛朝我投以責備的目光。 而搞出這種狀況的原因似乎變成是我的錯,似乎裝得委屈些便能成為受委屈的一方。 那他們到底知不知道我總共忍了多少委屈? 原本還很有氣勢的我收回氣焰,覺得無論怎么表明自己的立場,依舊是被忽視、被踐踏。 「喂,你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心灰意冷之際,梁雨禾平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眸斂下,內心彷彿籠罩一大片烏云,口氣淡漠:「你們慢聊,我先離開?!拐f完,我轉身就走。 「杜棠嫣,等一下要吃飯了你去哪里?」梁雨禾的聲音略微急促。 「去廁所,不要跟來?!惯@謊言,我不知道已經用了幾次。 抱歉,我實在不希望任何人來吵我,誰叫他們當眾在梁雨禾面前讓我難堪。但我為什么要在意為什么想逃跑? 我真的不知道。 校園里的吵雜使我的心情更加煩躁,我越走越慢,腳步也愈趨沉重。 我只是約一下梁雨禾啊又沒介入你們的話題。 杜棠嫣,你什么時候會為這點小事吃醋了?真的越來越不像你自己。 「你一直往前走……」突然,身后響起一道比春風更溫柔的聲音:「肚子真的不餓嗎?」 赫然回頭,正巧迎上徐丞含笑的雙眸。 我幾乎嚇傻,沒想到他居然一聲不響跟在我后面。 看到他的瞬間,我竟然無法趕他走,無法再逃跑,喉間彷彿被什么哽住,胸口也隱隱發酸。 察覺到我的異狀,徐丞目光閃爍了一下,流過一絲心疼,「你還好嗎?」 似乎不經思考,我的身體往前一傾,將頭靠在他胸前,雙手揪著他的制服,呼了口長氣。 在女生情緒低迷的時刻用那么溫柔的語氣關心,他知道已經犯規了嗎? 聽著他胸口下一陣一陣的心跳,我自己的好像也越來越響。 好像,有一隻手輕輕撫過我的頭、頭發,很輕很輕的。 「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好不好?」我問。 然后,我聽見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好?!?/br> 坐在學校的魚池旁邊,我們一句話都沒說,彼此之間莫名多了一種尷尬,似乎是剛剛舉動的曖昧尚未退散。 幾分鐘過后,我開口了:「我是不是有點幼稚啊……」感覺到徐丞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后,我又說:「最近我居然會在意邱毓芯一直找梁雨禾的事情,還會因為他們一些動作覺得生氣……」 「你跟梁雨禾有那么久的感情了,這是正常的?!?/br> 「是嗎?」我也希望是如此,「而且梁雨禾那不太拒絕別人的個性,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還有他越長大越受歡迎,耀眼到大家都想搶著站到他旁邊,可是我又不想跟他保持距離——」 「那我問你,」徐丞打斷我的滔滔不絕,「你跟我站在一起,曾經感到自卑嗎?」 表情僵在臉上,徐丞幽深的雙瞳里倒映著一臉愣然的我。 我想說「沒有」的,但依然選擇沉默。 他彎起手指敲了我額頭一下,話里盡是不能抗拒的認真:「不要感到自卑,永遠不要,因為你也有資格散發你的魅力?!?/br> 他的話語宛若一陣清風拂過心坎,安慰也好、真心話也罷,聽到有人這么告訴我,我好像也不再那么悲傷。 低應了他一聲,我馬上低下頭,深怕他察覺我不小心泛紅的眼眶。 半晌,他的聲音再次傳來:「那條手鍊……是梁雨禾送你的?」 轉頭一看,徐丞凝視著我手腕的銀色手鍊,眼神有些沉。 「嗯,他說是圣誕禮物?!刮矣行@訝,「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的聲音低而輕:「我妹不會送人那種東西?!?/br> 「那你怎么不猜我媽或我爸?」 彷彿聽見他嘆了口氣,「這是男生的一種直覺?!菇又⑽⑾蚝髢A,雙手放在石頭上撐住身體,嘴里模糊地說了些話:「以后你心情不好不一定只能找梁雨禾,可以跟我說……我都會聽的?!?/br> 望著他不斷偏到另一邊的側臉,我不禁莞爾。 「好?!辜傺b沒發現染上他白皙臉頰的紅暈,我的心飛揚起來。 以前我認為,人要有個長遠的目標才算夢想,如今我才知道,一個小小的滿足就能讓人嚐到幸福的滋味。 * 放清明的那個連假,我爸媽約了外婆要去掃墓,但我沒有跟去。 因為這一天是梁雨禾生日,我蛋糕已經訂好了。 一定會有人覺得困惑,梁雨禾明明是個萬人迷,他生日應該會有一堆人搶著幫他慶生才對,但他怎么沒被約走? 因為他幾乎不告訴別人他的生日,也不喜歡別人幫他慶生。除了以前那個任性的我說好每年生日都會買蛋糕來慶祝之外,鮮少人知道他真正的生日。 晚上七點洗完澡,我拎著蛋糕跑到隔壁梁雨禾家,在手觸碰到門把那一刻,從里面流瀉出悠悠的琴聲,卻宛如能穿透那扇門,直達我心。 聽起來感覺有那么一點點的哀愁。 我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走進屋內,悄悄站在梁雨禾后面,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之間來回舞動,我的心莫名糾結在一塊。 我聽出來了,那是理查克萊德門的,〈給母親的信〉。 平時總是帶著溫和微笑,也沒有人能發現他隱藏很好的悲傷,只有在別人背后,他才會用雙手彈出對母親的思念。 我很慶幸這樣的他我能看見,同時也心疼他的獨自隱忍。 曲畢,在他尚未把頭轉過來之前,我將雙臂環過他胸前,輕輕抱住他。 好像有誰的呼吸頓了一下。 我只是想讓他知道,在他最寂寞的時候,還有我在身邊。 「生日快樂?!刮野严掳偷衷谒珙^,語調微揚:「我買蛋糕來了?!?/br> 「嗯?!顾c點頭,笑意再次從他唇邊蕩開來。 我們分別坐在沙發的兩邊,我拿出蠟燭和打火機,點燃蠟燭、梁雨禾也許完愿之后,我就開始切蛋糕,一連串動作無比流暢。 因為我真的很餓,我連晚餐都沒吃就跑來他家了。 與我相較之下,壽星吃得可優雅多了。 「咳……」我乾咳一聲劃破這詭異的沉默,「看電視嗎?還是租個電影來看?」 他把遙控器遞給我,「想看什么自己轉吧,我都可以?!?/br> 于是,我開始轉臺,剛好轉到一個頻道,一部電影才正要開播,叫「五月之戀」。 男主角叫阿磊,女主角叫瑄瑄。 他們在網路上認識后,便決定見面,但阿磊不知道瑄瑄住在哈爾濱,在相處之后衍生出感情,經過一段時間的分離,阿磊藉著某個機會遠上哈爾濱找她,結局感覺很匆促,卻也帶給人一種甜甜的、擁有青春真好的感覺。 電影描述的不是轟轟烈烈的那種愛情,是一種淡淡的、再也平凡不過卻只有自己覺得可貴的愛情。 伸個懶腰,轉頭一看,以為梁雨禾會睡著,沒想到他竟專注地凝視著電視螢幕,似乎仍捨不得某個畫面般。 我莞爾一笑,默默地關掉電視。 「我要回去了,蛋糕你放冰箱,留著慢慢吃完吧!」我站起身,對他淺淺一笑。 「喔……」他抬起茫然的臉,像剛神游回來,「謝謝你的蛋糕?!?/br> 道別之后,我一轉開門,浩大的雨聲猛地灌進耳里,嚇得我魂差點飛掉。 今天整天日都晴朗無云的,怎么突然下雨,還颳起風來? 看著幾乎是傾倒而下的滂沱大雨,我一愣一愣地,在默默關上門之際,梁雨禾溫和如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雨下這么大就是不讓你回去了?!够仡^,他就站在我后方,笑得醉人,「暫時先待在我家吧,反正你爸媽也還沒回來?!?/br> 于是我又走回屋內,一面困惑著:「奇怪,剛剛也沒聽到雨聲啊,梁雨禾你家的隔音效果什么時候變這么好了?」 「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是這樣喔……」忽然,從玻璃窗瞥見一道亮光閃過,我雙眼瞬間睜大,扭頭望向梁雨禾:「你要去哪里?」 「我……去房間一下?!顾诌€扶著樓梯旁的扶手,面色淡然。 剛剛那是閃電??!他還要一個人去房間干嘛? 說時遲那時快,「轟」一聲,那震耳欲聾的雷聲一落,四周同時一片漆黑,我連梁雨禾最后的表情都沒捕捉到。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梁……梁雨禾,」我聽到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你還在樓梯那里嗎?」 他沒有回答我,但我隱約感覺到他正在走路,而且向我靠近。 「杜棠嫣,你在窗戶那里嗎?」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下,他的聲音低低傳來。 「對,你在哪里你不要亂走——」 「你就在那里,別動?!拱殡S著沉重的呼吸,他完全我行我素,反倒要我別動。 我一個人心里焦急,回憶里某個人因為打雷和停電而嚇哭在我懷里的畫面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正當我手忙腳亂想從口袋拿出打火機時,一道白色亮光倏地劃破這一片漆黑。 抬眸,梁雨禾拿著手機,那道光便是由他手機內的手電筒發射出來,他的臉龐被清楚照亮,此刻我看見的不是一臉無措害怕以及淚眼婆娑,而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還有在黑暗中仍顯好看得沒邏輯的五官輪廓。 「你……」我瞠大雙眼,支吾了半天還是抓不到開口的重點。 眼前的人身子一低,屬于人的體溫直接覆蓋上來,一股溫熱逐漸擴散開,侵入我有些發涼的雙臂,黑暗中,我們的呼吸都很沉,窗外雨勢又更大了,連在屋內也能聽見雨滴在路面彈開的聲音。 好像有誰的心跳越來越響,幾乎蓋過彼此的呼吸。 「你是不是以為,我還是那個怕突然停電、怕打雷的膽小鬼?」梁雨禾帶點戲謔的語氣,讓我瞬間清醒。 「你不怕了?」 「早就不怕了,不然我怎么可能說得出那些話?」 我已經長大了,不是以前那個需要你保護的小男生了。 不然,換我保護你? 「啊……」彷彿什么從心頭卸下,我腳一軟便順勢蹲坐下去,拍拍胸口,「太好了……」 記憶中那個因為害怕而哭泣的男孩,終于能被我封存在心底了。 他跟著蹲下來,表情無辜地注視我:「我這個負擔就那么重嗎?」 「開什么玩笑,你要是一輩子都跟打雷停電過不去也是很讓人擔心的好嗎?」我低喃著,同時也拿出手機點亮手電筒,放在墻角增加一點亮度。 接二連三還打了幾次雷,但我再也不會心慌,只要身邊的男孩不再擔驚受怕,我也不需再為誰焦心。 「雨還是很大呢……」我倚在墻邊,視線穿過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無意識地輕聲說了句:「其實不太想回家……」 「那就在這里過夜啊,我不會趕你走?!?/br> 明明講得那么小聲,我自己都聽不太清楚了,卻依舊被他聽見。 我把視線悄悄往上挪,竟瞥見他嘴角噙著一縷笑意。 晚上停電就什么事都無法做,我用手在充滿霧氣的玻璃窗上寫字,而梁雨禾只是拿著手機,掌握著最佳光線。 「真是不公平,為什么你名字的筆劃那么少,我的就要寫那么久?!刮以诓AТ吧蠈懴乱恍┤说拿?,正好寫下梁雨禾的,便一邊抱怨。 梁雨禾的輕笑在小小空間里震動,「你想跟我交換名字?」 「白癡啊哈哈哈……」我笑了出來,「也不是不行啦,你的名字蠻中性的,好像也不錯——」 「杜棠嫣?!雇蝗?,他叫了我一聲,打斷我的滔滔不絕。 「怎么了?」我一抬眸,便撞見他的手指握住我一縷發尾,縈縈的燈光下,他的神情柔和地宛若月色。 「你的頭發好香?!鼓┳忠宦?,我們目光對上,他的臉龐輪廓被染上光暈,眼瞳晶瑩透澈,我的倒影清晰可見,凝視那雙美麗眼眸,我彷彿就要墜進那深不見底的兩潭湖水。 微光閃爍之馀,似乎有什么無法看透。 因為我們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相疊在一起,梁雨禾一說話,吐出的氣息便會撩起我臉頰旁細細的發絲,此刻他的注視,竟胡亂撥動我心弦,讓我莫名有些緊張。 「因為我剛洗完澡,而且……」我抬起手肘推推他胸膛,「你靠太近了?!?/br> 「喔,抱歉?!顾炖锏狼?,但好像沒打算要拉開距離的意思。 我看他分明就是還會怕。 「電怎么那么久都還沒來……」我嘆了口氣。 我們蹲坐下來,背抵著墻,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我們兩人在黑夜里談話,手機的手電筒點久了有些發燙,我們索性關掉所有燈光,真的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了,反正我們都知道對方就在自己旁邊。 后來,梁雨禾問了我一句:「如果你真的遇到當年那個男孩,你會想跟他說什么?」 這問題使我一愣,明明在腦海里反覆上百次的話語,如今要說出口卻感到彆扭。 「我可能會想問他……」沉默良久,我聽見我略啞地開口:「你還記得我嗎?」 當時誰也沒留下姓名,一個六歲小孩的記憶,也不能保證是最清楚完整,也許他的樣子變了,也許他已經不再彈琴,也許他根本就不記得我的存在。 如果他真的不記得我,那我這樣記住他到現在,是否值得? 「欸,梁雨禾,」我輕聲喚他,「你覺得那個男孩,他還記得我嗎?」 這是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但我就是想知道答案,即便是謊話。 「會的,他會記得的?!故直硞鱽硪荒囟?,好像有誰的掌心覆蓋上來,「你不用擔心?!?/br> 他用沉沉的嗓子告訴我:他會記得的。 有股暖意就這么流進心坎里,毫無預警地。 不知不覺,我把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當成了最佳解答。 在我沉沉入睡前一秒鐘,我聽見短暫的「啪」一聲,隱約感覺到闔上的眼簾外一片明亮。 接著又是誰打橫將我抱起,讓我躺在柔軟的床上,我就記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