玨安宮
到了出發當日,喬然和其他人被銬上手銬,分別押上火車,野田大助仍不許喬然和喬關等人接觸,不過他卻放任衛子遇和唐大寶替他們傳遞消息。 野田大助從監聽內容得知衛子遇變卦,之所以不拆穿他,是想手上多一個類型不同的人質,加上他推估衛子遇可能知曉部份通關法,故而暫時不對他出手,只是讓高山一郎留心衛子遇的動向。 高山一郎巡視車廂時,見到喬然面向窗外、神情專注、無聲唸叨著,連高山一郎進了臥鋪都沒發現。 「你在做什么?」直到高山一郎出聲,喬然才回神。 「我在背誦通關法,我可不想死在『玨安宮』?!?/br> 「為什么不寫下來?」 「要是你們拿到通關法了,我們必死無疑,我沒那么傻?!?/br> 「你有把握事成之后能全身而退嗎?」 「沒有什么事是絕對的,不過如果我死了,會有人跟我陪葬的?!箚倘徽Z帶玄機。 「長沙快到了,你珍惜最后悠間的時光吧?!?/br> 高山一郎前腳剛走,衛子遇和唐大寶后腳就來了,他們正巧瞧見高山一郎離開。 「他來做什么?」衛子遇問。 「沒什么,間聊幾句?!?/br> 「他一年說不到十句話,怎么會跟你間聊???絕對不安好心?!固拼髮毑恍?,自打他從衛子遇口中搞清楚了一切來龍去脈,百分百支持衛子遇的他現在對日本人可警戒了。 「高山他從上車后,一直暗中關注我的行動,他們對我起疑心了?!剐l子遇說。 「不單是疑心,是確信?!?/br> 「那他們怎么不把頭兒抓起來?」唐大寶問。 「早晚的事,我想他們到長沙之后就會把你們兩個一起關起來了?!?/br> 「那我們要不先跳車吧?」唐大寶亂出餿主意。 「不用這么緊張,你們兩個是很有用的人質,野田大助不會隨便傷害你們的,他還要留著你們來逼我開口的?!?/br>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計畫?」喬然雖然看起來很有自信,衛子遇仍然不免擔心。 「現在還不行,越少人知情,破綻就越少?!?/br> 「你是不信任我們了?」唐大寶不服氣。 「那你們有自信演戲演得像我一樣好嗎?」 「你保證不讓自己陷入險境?」衛子遇不再追問,但他想確保喬然的安全。 「從一開始我就在險境中,沒有離開過?!箚倘晃兆⌒l子遇的手,說:「我答應你一定會活下來,而且不只是我,你、大寶哥哥和我的家人一個都不會有事?!?/br> 「好,我相信你?!雇鴨倘粓砸愕难凵?,衛子遇選擇信任。 「你這樣子我都不敢相信你是我認識的喬然了?!挂娮R到喬然的真面目,唐大寶一時接受不了,想當初他還將喬然吃得死死的,此刻才知以前是喬然高抬貴手,他開玩笑說:「你將來不如去拍電影吧,演技肯定贏過當紅的花旦?!?/br> 「可以考慮呀!」 火車到達長沙后,花季踏上熟悉的土地,心情一下惆悵起來,一年前她孤身一人從此處前往上海尋找「守門人」,一年后她非但沒能為家人報仇雪恨,反倒落入仇人之手,她不禁埋怨自己的無能。 喬語察覺花季的失落,拍了拍她的肩膀鼓舞她,花季很感謝喬語的貼心,然而他的體貼卻使花季想念起秦明,她怕自己突然失蹤會讓秦明憂心,更怕再也沒機會見到秦明。 野田大助帶著大隊,在長沙城中休整一天后,便出發前往黑麋峰,不到半日,他們已經抵達黑麋峰山腳了,接下來的路程沒有汽車搭乘,只能徒步上山。 「玨安宮」地處隱密,一般山道無法通往該地,他們只得行走在崎嶇的山林地,野田大助時刻注意喬然的狀況,甚至派了軍醫專門照顧她,萬一病弱的喬然死了,他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未料,喬然還沒倒下,喬老太先體力不支,喬語和喬致輪番揹著她繼續前行,但喬老太的狀況越來越差。 喬然和喬家人分別走在隊伍的兩端,喬然并不知隊伍后方的喬老太身體不舒服,直到聽見花季大聲叫喊讓隊伍停下,喬然才發現不對勁。 野田大助本不想因喬老太拖延前進速度,可是喬然堅持停下,野田大助說不過喬然,只好同意原地休息。 野田大助不許喬然靠近喬家人,喬然只好拜託衛子遇去看看喬老太的情況,幸好喬老太休息一陣子后,臉色好了許多。 「喂,喬然怎么樣?」喬致始終心系喬然的身體狀況。 「她目前很好?!?/br> 「你過來?!箚讨掳研l子遇拉到一邊,偷偷問他:「你什么時候知道喬然就是『守門人』的?」 「我第一次來長沙的時候?!?/br> 「她主動告訴你的?」 「不,是我自己找到目擊證人發現的?!?/br> 「什么目擊證人?」 「一個挑夫,我已經把他殺了?!?/br> 「殺了!」喬致明白衛子遇是想保護喬然,但是仍被他的狠心驚訝了。 「這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br> 衛子遇的神情沒有半點猶豫,對他來說殺人不算什么,即使對方是個無辜的陌生人也一樣,喬致突然感到不安,他怕哪天若是衛子遇對喬然沒了興趣,或是喬然做了讓衛子遇大發雷霆的行為,衛子遇會毫不手軟殺害喬然。 當喬致和衛子遇說著悄悄話時,喬語默默觀望四周的環境以備不時之需,這時,樹林深處閃過一道光線,像是金屬反光,奇怪的是哪來的金屬呢? 喬語打算走近去看,但被日本兵給攔下了,他現在是階下囚,當然不能隨意走動。后來衛子遇回來了,喬語將這件事說給他聽,衛子遇帶著唐大寶過去瞧瞧,不久,唐大寶急忙跑回來找野田大助,因為他們在林中發現了幾具洋人的尸體。 野田大助和高山一郎趕了過去,這些人全都是被亂槍打死的,看上去死了十多天,他們不像普通登山客,身上裝備一應俱全,甚至帶了武器,高山一郎在其中一個洋人身上找到一本日記本,但是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所以將喬家這群高學歷份子叫過來解讀一下。 「這是俄文?!箚剃P一眼就認出這些奇形怪狀的文字。 「上面寫什么?」野田大助問。 「這群人是來盜墓的?!箚剃P說。 「盜取『玨安宮』嗎?他們怎么知道這里有寶藏?難道有人告訴他們?」花季問。 「誰知道?這幾年外國人來中國盜墓的事件層出不窮,現在不也有一群日本人計畫盜墓嗎?」喬致指桑罵槐。 喬語好奇地翻看尸體,驚覺尸體的傷口有怪異之處,依他多年行醫的經驗,他們的槍傷明顯是死后才中槍的,但是人都死了,為何兇手要浪費子彈射擊這幾具尸體呢? 喬語正要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大家,喬然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她拽住喬語的手、微微搖頭,示意喬語不要聲張此事,喬語驚訝之馀,立刻了解這些詭異的尸體不是偶然出現在此,這是喬然計畫中的一環。 喬語和喬然的異常舉動沒有逃過野田大助的法眼,他追問二人的意圖,結果當然是讓喬然隨便唬弄過去。 大隊繼續上路后,喬語把方才發生的事說給其他人聽,喬關認為喬然背后幫助她的人絕非法國人,否則他們不會遮遮掩掩,更不會為了中國人去得罪俄國人,可幫手究竟是誰,他們尚未有頭緒。 傍晚時分,野田大助終于領著所有人來到「玨安宮」的入口,「玨安宮」的大門藏匿在三棵榕樹圍起的圈中,看得出土地上原先長滿了雜草,野田大助前兩回探訪時已經清理過了,所以可以清楚看見有一道直徑約十公尺的腐朽圓形木門,士兵拉開第一道木門后,真正的紅銅大門才顯露出來,上頭的萬蛇圖騰浮雕栩栩如生。 「這與其說是一座宮殿,不如說是一個巨大地窖?!钩跻姟斧k安宮」的喬語感到無比興奮,對于古人的建筑工法更是讚嘆。 「是啊,和珅夠精明的,若非他將『玨安宮』建在山中地底,也許早就被人發現了?!够就瑯芋@呼。 「挖地掘土不算什么,往深了走還有橫穿地下河的房間,尤其是坎室,簡直是游泳池了?!箚倘徽f「玨安宮」的構造乃是依照八卦佈局,分成八層、六十四個房室,以易經六十四掛命名,每個房室的機關和陷阱或多或少都與六十四卦的卦義有所關連。 「這銅門怎么打開?」從未看過通關法的內容的喬致提問。 「蛇的浮雕可以移動?!箚倘徽f完這句話便走上了銅門,她看了浮雕一圈,接著抬頭觀察天色。 「你在看什么?」花季問。 「看太陽?!?/br> 喬然又低頭望著銅門一會兒,才蹲下身子移動了好幾處蛇型浮雕,她每挪動一處,銅門便從中央一點開啟隙縫,直到它徹底開啟,露出一段通往地底的階梯。 「為什么那三份假的通關法上寫的開啟大門的方法和你的步驟明明不同,卻都能打開這道門?」野田大助問。 「亦真亦假才是仿冒的最高招,這是爺爺說的?!箚倘徽f:「開門的方法很多,就算沒有通關法,多試幾次也有可能瞎貓碰到死耗子,重點在于開門的時機,不同的時間對應不同的步驟?!?/br> 「錯了會怎么樣?」唐大寶問。 「機關是環環相扣的,一開始用錯了開門方法,會連帶影響后面破解機關的難易度,其實那三份通關法也不能說是假的,時機對的話,它就是真的?!?/br> 「你的意思是只要一個步驟錯了,后面的機關也會跟著變動?這樣的話,六十四個房間加上通道機關的破解方法組合起來不就無限多種嗎?」衛子遇回想當時喬然在火車站告訴自己如何破解機關時只說了一種方法,那她是如何得知該用哪一個方法呢? 「沒那樣夸張,雖說不同,也只是細節上的差異?!箚倘磺宄l子遇的疑惑,不過此時無法細說,她就隨意帶過。 「就算只有些微差異,可能性也是數倍翻漲,你確定不會記錯吧?否則我們就死定了?!箚讨绿晳T喬然的脫線,短時間內無法完全擺脫刻板印象。 「喬致哥哥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就算我記錯了,死在我手上比死在日本人手上好多了吧?!?/br> 「我要是被你害死了,我就變成鬼每晚嚇死你!」 突然,開啟的銅門自動關上了,野田大助說這扇門每五分鐘會自動關閉,因此進入「玨安宮」必須分成幾撥人,此行野田大助一共帶了三十名士兵上山,八人留守門口,剩下的人被分成四小隊,喬然負責開啟大門,故而被分派在最后一個隊伍。眼見夜幕將至,野田大助決定明天再入「玨安宮」。 儘管已是三月中旬,夜晚的山區依然寒冷,士兵們生了數個火堆讓大家暖暖身子,喬然裹著軍毯、蹲坐在銅門前,她正在腦中最后確認一次記憶中的通關法,此刻她誰也沒心思理會,連衛子遇和唐大寶找她搭話也只有吃閉門羹的份。 「奶奶,喝點熱水吧?!箚陶Z將鋼杯遞給倚在樹邊休息的喬老太。 「我向野田大助說了,明日母親您就不用跟我們一同下去了?!箚剃P擔心喬老太年事已高、行動不便,野田大助也怕她拖后腿,于是同意了。 「你們千萬要當心,每個人都要給我平安回來?!箚汤咸@有地露出脆弱的一面。 「喬然真的會帶野田大助找到寶藏嗎?」花季早就有此疑問,她想喬然既然聰明絕頂,怎會輕易被野田大助威脅至此?她懷疑喬然有其它打算。 「我不關心這個,我怕的是她會怎么報復我這二十年來占她便宜的帳?!箚讨逻h遠望著喬然小小的背影說:「你也要當心,你搶了秦明,她可能會直接把你干掉洩憤?!?/br> 「能從『玨安宮』活著出來再說吧?!够疽宦牭角孛鞯拿?,心又揪了一下,來到這里她才真正感受到「玨安宮」的危險,她真的怕一步踏錯,只能和秦明天人永隔。 隔天一早,天空微亮,野田大助讓大隊收拾好準備進入「玨安宮」,這時高山一郎面露驚恐向他報告喬關等人離奇死亡,野田大助聽了瞠目結舌,立馬前去查看。 只見喬家四人和花季如睡著般躺在地上,沒有半絲痛苦的神情或掙扎的跡象,野田大助叫來軍醫檢查,確定他們五人沒了心跳和呼吸。野田大助一下失去了五名人質,對于他們的死亡,他雖感到匪夷所思,但他更憂心無法威脅喬然說出通關法。 野田大助煩惱著下一步如何做的時候,喬然從唐大寶口中知曉家人去逝,慌亂地跑向親人的遺體,她不敢置信地逐一檢查,可卻探覺不到他們的脈搏。 「不會的!不該是這樣!你們醒來??!」喬然搖動著喬致的身軀,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喬然,他們已經走了?!剐l子遇摟著情緒失控的喬然。 「不可能!奶奶和父親不會丟下我的,喬語哥哥和喬致哥哥也不會不管我的!」 「怎么一個晚上就死了?」唐大寶替喬然難過的同時也覺得不敢置信。 「沒有外傷,中毒的可能性很高?!管娽t說。 「中毒?」喬然憤而起身,她衝到野田大助面前,抓著他胸口的衣服質問他:「是你殺了他們對嗎?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喬然!」 衛子遇和唐大寶趕緊把喬然拉回來,無論如何對野田大助動手都是最不明智且最危險的行為。喬然紅著眼、怒視著野田大助,任憑野田大助如何自辯,她都聽不進去。 「我不是兇手,他們對我來說活著比死了有用,否則我拿什么讓你說出通關法?」 「我不管你是不是兇手,我的家人都死了,你休想我幫你進『玨安宮』!」 「我有辦法讓你聽話?!?/br> 野田大助手一揮,高山一郎帶人擒住衛子遇和唐大寶、奪走他們的武器,從此刻起,他們便是野田大助用以威脅喬然的新人質。 「你要做什么?」喬然大驚失色。 「現在請你打開入口?!挂疤锎笾鷮倘粠У姐~門前。 「……?!箚倘患t著眼眶,倔強地不肯聽從。 野田大助掏出手槍,沒有半分遲疑地向衛子遇的左手臂開了一槍,沒多久衛子遇的袖子便沾滿了鮮血。 「子遇!」 「頭兒!」 野田大助再將槍口對準衛子遇的右手臂,說:「你不開門,我就開槍?!?/br> 痛失親人的喬然不愿再讓衛子遇和唐大寶因為自己而受傷,于是順從地打開了「玨安宮」的入口,帶著野田大助和他的士兵進入了這座塵封多年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