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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點石成心在線閱讀 - 壹拾、溫柔便自入深鄉(下)

壹拾、溫柔便自入深鄉(下)

    輕易地被如蘭這么一句話擊潰,石更一路上是垂頭喪氣的。

    一直到了許家,他才強逼自己打起精神來和如蒲玩了一會,聽他興高采烈地說自己習了多少字,學堂的夫子如何稱讚他,他亦不忍拂了如蒲的興,扯起嘴角佯裝自己聽得津津有味,末了還揉了揉他的發當作稱讚,打著手勢讓他認真唸書,下回在做只機關狗給他當獎勵,換來他大聲歡呼。

    只是一別過了許家姐弟倆,他臉上的笑容就收了下來,又兀自失落。

    他不知道自己一會兒看見她能不能假裝若無其事,尤其她似乎不太高興他走上這趟?不知道會不會賭氣不和他說話?

    對此,他是惴惴不安的,但終究是念著獨自留在天工坊的尉遲不盼,匆匆趕回坊里。

    見他回來,尉遲不盼略抬頭,扁扁喚了一聲,「石更哥?!?/br>
    他聽她這聲音就知道她肯定氣悶著,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舔了舔唇。

    都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尉遲不盼才一噘嘴,「石更哥可看好了許家小弟適合的尺寸?」

    她問起正事,石更就松了一口氣,用手比劃出大概的數字。

    她應了聲,翻開本子載在最后一行,又問,「那石更哥,你說誰來做這張桌子好?」

    石更猶豫了一會,比了比自己。

    「那就讓你來吧?!刮具t不盼在后頭添上了個石字,平聲提醒,「可是先說了,石更哥你是咱們坊里手藝最好的師傅,若要讓你來做,價錢會比其他師傅高上一些呢?!?/br>
    石更倒沒想那么多,連忙打著手勢表示自己可以不要工錢。

    「呵,石更哥你倒是有心?!顾⑽澚俗旖?,可臉上沒什么笑意,「那要用什么木料?」

    石更想了想,指著不遠處一疊木材。

    她喔了聲,垂眸在本上一筆一畫寫著,像是隨口一問,「櫸木是比衫木耐用些,可也貴上不少,怕對許家來說會是負擔,如蘭姑娘可會愿意?」

    他才剛從許家回來,不是沒看到如蒲那些書本都破舊不堪,怕都是人家用到不要用淘汰下來的,顯見連供他上學堂都很勉強,自然不可能用得起這樣的料。

    故而他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尉遲不盼的臉色一會,忐忑的往自己一指。

    她為他這動作停下了腕,連方才勉強勾起的笑弧都收了起來,「石更哥的意思是你要代如蘭姑娘出這筆錢?」

    石更是被看得心驚膽顫,可仍硬著頭皮一點頭。

    「行?!顾湎伦詈笠还P,卻是將那一行記事整欄劃去,「石更哥你要做賠本生意,我也沒什么好記在帳上的,你高興怎么做就怎么做吧?!?/br>
    她說完這話,把本子一推,又打起了算盤。

    石更這下再蠢鈍,都知道尉遲不盼不高興了,安撫的拉了拉她的袖,要她別生氣。

    「我生氣了嗎?」她扁聲反問,「石更哥,你說我為什么要生氣?」

    石更確實不明白,訕訕的搓著手看她。

    于是她把手扯回來翻帳本,「你說不出來,那我就是沒生氣了?!?/br>
    她氣鼓鼓的腮幫子讓這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可石更駁不了,也不敢駁,傻站了一會,垮著肩走回自己坐位上雕木,心情更是低落了。

    他呆坐了一陣才重新拿起雕刀,意外發現他不在時尉遲不盼修了幾刀,讓雌凰頸彎了些,頭也偏了幾吋,從和雄鳳對視轉為瞻望,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去,每一分神情皆是戀慕。

    他為這份巧思驚嘆不已,抬頭看向尉遲不盼。

    她也等著他注意到自己動的手腳,一抿嘴,「石更哥,你這木頭就是捉不準女兒家的情意,才會少了那份韻味?!?/br>
    他覺得她這是話中有話了,可苦思半天,還是參不透其中的意涵,只能點點頭表示受教,順帶討好的打個手勢讚她心思縝密。

    尉遲不盼卻是更惱,哼了聲,低頭繼續算帳。

    他碰了一鼻子灰,嘆了口氣,也無心再去修鑿那對鳳凰了,一是怕自己心有旁騖,壞了這細緻的作品,另一是他也真還抓不出尉遲不盼那所謂的『女兒家的情意』。

    他知道自己愚鈍,喜歡一個人便是傻傻的喜歡,不知該怎么對對方好、向對方表示,可她呢?她寥寥數刀就帶出雌凰對雄鳳的繾綣,是否是因為心底有人?

    他偷偷朝她覷去,看見她斂著眸涂涂寫寫,彎彎的柳眉都擰成了一條糾結的線,可那神情要說恨又偏惱多了些,兩瓣翹嘟嘟的嘴唇經剛剛這么一抿,像上過了紅紅的胭脂,惹得人眼饞。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漂亮的姑娘,抿起嘴兒笑漂亮,擰著眉生氣也漂亮,可她以前的漂亮如碧水盈渠,那么澄澈靈秀,如今不知為誰將這掬甘泉酵成了酒,釀出滿腔柔媚。

    不知誰能是那如玉兒郎,有幸得醉臥花蔭?

    他怔怔看著她,心又開始酸得發澀,連忙別開了視線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專心修鑿起木雕的底座,一直到聽得了咚咚咚的更聲,才驚覺這么一折騰,已是三更。

    尉遲不盼約莫是這幾日累壞了,不知何時睡著了,偏頭貼著肘一點一點的打盹。

    這模樣讓石更是萬般心疼,起身輕輕去拍她的面頰,換來她迷濛張眼。

    她迷迷糊糊的,可還記得睡前的氣惱,不甘不愿的小聲喊他,「石更哥?」

    他打著手勢說要背她回家去,她點了點頭,張臂的姿勢卻是要他抱。

    他以為她沒弄明白,又打了一次手勢,然后矮下身子背過去要她上來。

    她不肯,勉強睜開了眼,「石更哥,抱我!」

    石更本是顧忌著抱她走回家這一趟會顛著了她,可見她如此堅持,也就順著她的心意,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誰知她在他鎖骨蹭了兩蹭,含糊低語,「里間有床?!?/br>
    里間的床是尉遲不悔在坊里漏夜趕工小憩時用的,極為簡陋,石更不愿她睡不好,自是不肯,但她正睏著,眼又闔上了沒看他,只有嘴里碎語,「我不要回家,遠呢!」

    這讓石更有幾分頭疼,無奈手抱著她不能打手勢,又口不能言,只得搖了搖她,連連搖頭給她看。

    她不滿自己頻頻被擾,把頭深埋進他頸項,一哼聲,「石更哥,你要回去自己回去,我要睡這?!?/br>
    見她又惱了,石更就不敢再多說什么,萬般無奈的抱著她走到里間,讓她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替她卸下了發上的綴飾,松開一頭青絲。

    被順了心意,她也就不再吵嚷,只是昏昏欲睡的任他動作,一直抿著的嘴總算翹了一些,「石更哥,謝謝你呀!」

    他也為她那一抹笑而彎了彎嘴角,打著手勢讓她等一會,自己去打水來替她擦手擦臉,換來她乖順的嗯了聲。

    他打了些井水回來,見水有些涼,他不愿一下冰著了她,打濕了帕子一點一點的輕輕拭著她的面頰,好不容易幫她擦完臉,又去擦手,見她眼又成了一條縫,猶豫了一會,還是替她把羅襪褪了下來,蹲在地上幫她洗腳。

    他用自己溫熱的掌盡可能的裹著她的腳,才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待她適應了溫度,才仔仔細細地幫她洗起腳來。

    夜里很靜,只有水聲輕濺,適切地掩過了他的心跳。

    她潔白的腳丫就踩在他手心,一片片粉嫩的指甲珠圓玉潤,讓他都沒捨得用力,就怕一不小心碰壞了這些珍珠,待洗凈了,又去洗她彎起的足弓,意外碰到了一道凸起的長疤。

    他那時從未看過她腳底的傷,雖知道傷勢不輕,可也從不敢想像有多嚴重,現在親眼見著了,是那個心疼啊,拇指不住挲著那疤,自責不已。

    「那時候很疼的?!顾曇粼陬^上響起,小小聲的,帶點委屈,「可石更哥,你不會再讓我受傷了,是不是?」

    他自然是用力點頭,替她擦凈了水珠,起身在她額上憐惜的親了一下。

    「呀──」她羞澀一捂額,又結巴了起來,「好、好了,石更哥你去把水倒了,我、我們可以睡了?!?/br>
    石更本點頭要應,點了一半卻即時煞下了,生硬的改為搖頭,一張臉是漲得通紅,手勢也打得飛快,表示自己不累,讓她在里間休息,他到外頭干活。

    她嘴這下又噘起來了,「石更哥,你是要去做如蘭姑娘要的木桌?」

    他好不容易哄好了她,是萬萬不愿意再因這事惹她不開心,連忙否認。

    「那你陪我睡呀?!惯@話說得大膽,讓她臉也紅了,「這床好硬的,你抱著我,我能好睡一些?!?/br>
    他實在覺得不妥,可被她水盈盈的大眼這么瞅著,哪里有辦法拒絕,僵硬的點了點頭,出去倒水的時候順帶沖了個澡,大瓢大瓢的舀了冷水就往身上澆,就想消消心底的邪念。

    但這舉動顯然是徒勞無功,他進房時眼往床頭那么一轉,渾身的血脈又一下賁張了起來。

    他真的不明白她怎么就能這么放心他,甘愿與他同床共枕便罷,連外衣都毫無戒心的褪了摺在床頭,雖現在人是都縮進了被里瞧不見,可他光想她就穿著那么一間單薄里衣躺在里頭?

    那畫面實在要命。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掀被,就這么和衣躺在她身邊。

    偏偏她不知他心底的掙扎,抱著薄被滾到他身邊,親暱捱著他。

    小被是那樣的薄,哪里藏得了她的體溫和馨香,一點一點渡了過去,竟成了一種隔靴搔癢的煎熬,他手指動了動,還是強硬壓下了伸手過去的慾望。

    他不敢動,另一人卻沒有那層忌諱,青蔥似的手指慢慢的爬進他的衣襟,輕易地碰到了他guntang的肌膚,挑逗似的在胸膛上繞啊繞的。

    他喉頭一緊,偏頭看她。

    她的回應是如此理直氣壯,「石更哥,我冷呀?!?/br>
    他自己已快燒成了個火爐,壓根兒不能判斷這樣的夜究竟是冷是熱,猶豫了一會,側身一翻,虛虛的將她攏在懷中,只敢虛虛的,不敢用上半分力。

    她的嘴卻噘起來了,然后,換嫩生生的小腳丫蹭上他的腿肚。

    「石更哥,我的腳也冷?」

    她巴掌大的小臉裹在蜿蜒的青絲里,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什么都小巧玲瓏的好不可愛,獨獨那雙大眼眨呀眨的望他,長長的睫每次一扇,都撓在他心頭上。

    他一咬牙,拉開了薄被將她抱入懷里,手一環,腿一夾,牢牢地將她捆在身上,一氣呵成。

    她是被他的體溫煨暖了,卻也被困得動彈不得,哼了聲,用額撞他,「呆子!」

    他不明白她這氣悶的聲音是何故,可連低頭看她的勇氣都沒有,闔起了眸,手安撫的在她背上來回摸著,想哄她快快入睡。

    他不是沒哄過她睡覺,她那時候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總抱著被蜷成一團讓他拍睡,臉上的笑和那條小被一樣柔軟?可女子的肌理和孩子終究是不同的,他順著她的脊梁輕輕摩挲,記憶中一節節凸起的脊骨被裹上了層層的松脂,那樣勻稱溫潤,膩了他滿掌。

    他口乾舌燥不已,掙扎的去想她時常喃誦的經文,就盼佛祖賜他一點定力,可他腦袋太鈍,來來回回卻都只默得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二句,再細想,出現的卻是她跪坐蒲團的模樣,她一垂頭,后領就露出細膩的頸項來,幾縷細細的發絲沒綰著,被風拂得勾人。

    那綺念讓他嚇得一下瞠開了眼來,想要大口大口地喘氣,又怕驚動了懷中的人兒,只得屏氣等了一會,聽她鼻息淺淺,應該是睡著了,才躡手躡腳地下床,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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