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溫柔便自入深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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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尉遲不盼就證明了旁人的多慮。 她做事本就有條理,雖因不熟悉那些記帳、點貨??雜七雜八的工作得花上更多的時間,可她勤能補拙,貪黑摸早的打理,也是一批批按時交了貨。 至于估價談價的問題,她打小跟著爹娘在坊里打轉多少耳濡目染,加上坊里的師傅時不時給她擠眉弄眼的提點,開出的價碼總是合情合理,老主顧談了幾次知道她是含糊不得的,倒也不敢漫天亂喊,尤其是價錢砍得低了,她也不回嘴,只是仰頭靦腆的衝著人笑,那嬌憨無措的小模樣讓人看了就心軟,誰還殺得下價? 但不用擔心她,石更倒是為了其他事情鬱悶了。 天工坊的二姑娘出來掌柜了── 這消息一傳開,整個洗秋城像是鼠輩橫行似的,今日一組小幾被咬斷了腿,明日一只矮柜被囓穿了角,連折凳不過是被敲出個小凹痕都急巴巴的拖來? 日間石更哪還有心思管他的鳳凰,分明尉遲不盼都特地清出了一間空房要讓他專心準備,他還是假藉著其他人忙不過來的理由硬是和大伙兒賴在一塊,成日拖著一張椅子守在柜檯旁,誰要多說了兩句話就橫眉豎目的瞪人,手上的槌子敲得是那個響,氣勢萬鈞。 沒辦法,誰讓尉遲不盼巴眨著眼坐在柜檯,歪著頭一筆一畫慢慢寫字的模樣多秀氣可愛,別說別人,連他天天看,都百看不厭。 可他?可他吃味呀,恨不得弄個大斗篷把尉遲不盼罩在里頭,最好連眼睛都別露出半點,免得老滴溜溜的轉進人家的心坎里。 才沒幾日,他都覺得自己像是被尉遲不悔上身了,心理扭曲的不行,這會兒連七老八十的魏老頭踏進坊里,他都草木皆兵的繃緊了脊,就怕他是藉機要替自家孫子說親。 其實不只石更,連坊里的其他匠人也都凜起了臉,畢竟這魏老頭生性吝嗇刁鑽,每每交貨老要吹毛求疵一番,嘴巴苛薄的不行,有些人甚至都已放下了手邊的東西要去尋掃把,準備他一開口刁難就將他掃地出門。 獨獨尉遲不盼依舊笑語晏晏,「魏爺爺,早上好!」 她笑得這么甜,老頭自然也跟著笑皺了一張臉,「二姑娘,我這回來想訂一只咬錢虎,得等上多久?」 尉遲不盼問清了他要的木料和尺寸,又翻了翻手上厚厚一本冊子,歉然而笑,「魏爺爺,近日坊里太忙了,我讓師傅給您趕趕?五日可行?」 「五日?」魏老頭一下就不樂意了,「我那油鋪近日就要開張,可等不了么久?!?/br> 他找了隙就要挑剔,讓尉遲不盼抿了抿嘴,露出些許為難,「魏爺爺?抱歉呀,真不能再快了?!?/br> 她這話一出,這魏老頭自然就要趁機嫌上一頓,可尉遲不盼眨了眨眼,像是下了什么重大決定似的,「魏爺爺,咬錢虎要等,可坊里?就有現成的一只貔貅呢?!?/br> 石更一直豎著耳偷聽呢,一聽她提那貔貅就滑了手,讓錘子哐啷一聲掉在地上,好不刺耳。 不只石更,其他匠人也皆是傻住了,而魏老頭是個敏銳的,自然也發現氣氛不對,狐疑看向她。 尉遲不盼卻是內疚朝坊里的人一合掌,「各位叔叔伯伯對不起啦,可我?我就是覺得這只貔貅肯定是和魏爺爺有緣,你們別怪我呀?!?/br> 坊里依舊一片沉寂,只有石更伸手去拾錘子發出的細微聲響,只是他手伸得不夠長,只是把錘子撥得更遠,他只得彎腰去撿。 她看了石更一眼,一吐舌,「石更哥你別怪我,我是真覺得這事太巧了?!?/br> 石更才剛直起腰來呢,就被這話嗆著了,整張臉咳的通紅,衝著尉遲不盼打了幾個手勢。 尉遲不盼沒看他,只顧著和魏老頭說話,「魏爺爺,不瞞您說?前些時日,坊里的師傅突然得了個靈感,沒日沒夜的雕了只貔貅出來,完工后汗水淋灕,宛若大夢初醒,直說這是天意,要給咱們坊里招財來了!可我們才得了這貔貅幾日,您就上門來了,提的還是招財這事!所以我才想?是不是這貔貅註定是要跟著您的?不過是藉咱們師傅的手現世罷了?!?/br> 她這才朝石更望去,卻是朝他招手,「石更哥,你幫我去里頭將那貔貅取來可好?」 石更嘴都闔不上了,舔了舔唇,一副不大樂意的模樣,還讓她催了第二次才慢吞吞走進里間,耳朵都還能聽到尉遲不盼朝魏老頭解釋? 「這貔貅我們本來就要擺在柜檯招財的,可不知怎么回事,總覺得祂要往外衝,我們怕財運跑了,這才把祂收在里間!可現下想想?我們既留不住,也不該強求?!?/br> 這讓魏老頭是半信半疑,「真的這么玄?」 ──假的。 想到這貔貅的來歷,石更就想嘆氣。 其實這貔貅是幾個月前尉遲不悔給向不換出的功課,只是向不換就是不愛這些精雕細琢的活,寧可鎮日在外面曬日頭修房蓋屋,也捺不下性子雕上一柱香的時間,拖拖拉拉的死活不肯做。 偏偏尉遲不悔近日正暴躁著,向不換這簡直是自己撞到手里去,讓尉遲不悔是大發雷霆,索性把他關在房里,揚言他不交出個東西就在里頭老死一輩子,向不換這才漏夜敢出來的。 他大概也真是狗急跳墻了,連貔貅的四肢都沒雕全就急急賣好,還敢對尉遲不悔胡謅一通,說得正是她方才說的那套?天意要給天工坊招財,借他的手現世云云,讓尉遲不悔氣都氣笑了,狠狠抽了他一頓,他這下更坐不住凳子了,一碰就摀著屁股彈得半天高?至于那貔貅,尉遲不悔連碰都不想碰,也不知道在向不換一陣竄逃后滾到哪去了。 石更不解尉遲不盼為何要如此,但又不得不為,找了好一會才在最角落找到了那只貔貅,亡羊補牢的用衣袖蹭了幾蹭,撢去上頭的灰塵,就想讓祂看起來光鮮亮麗些。 但他不知道他走出來時的彆扭神情在魏老頭眼中另有別意,還當他是真捨不得了,連忙接了過去,在手里反覆端詳。 可縱然魏老頭信了八成,仍不免對這雕功頗有微詞,「這?工法未免也太粗糙,左邊的麟腳像是跛了一樣,看上去哪有半絲貔貅的靈氣?!?/br> 「魏爺爺,不都說了這貔貅是藉坊里師傅的手降世的,自然不會強加雕琢,樣子古樸是古樸了些,可您瞧,這身子的木紋走向是不是一氣呵成?左腿也不是瘸,而是盤踞呢,就是要給您守財!還有還有,您瞧這龍首昂得多美,肯定招得財源滾滾來?!?/br> 魏老頭被她說得是心動不已,再看那貔貅,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別緻。 饒是如此,他面上仍露出勉強之意,「那這只貔貅?二姑娘出價多少?」 尉遲不盼早有答案,眼也不眨一下,「一千兩百文?!?/br> 哐啷啷啷啷? 這回不只石更,所有匠人手上的傢伙都掉了,滿地亂滾,但沒有人去撿,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尉遲不盼。 她卻是嬌嬌一嗔,「呀,你們誰也不許告訴哥哥我只開了這個價!否則他回來肯定要訓我的?!?/br> 魏老頭也好一會才從那夸張的數目里回過神,不甚茍同,「二姑娘,你不是漫天喊價吧?」 「魏爺爺,盼兒才不敢呢?!顾月脏倨鹱靵?,模樣好不委屈,「您老眼力這么好,又是坊里的???,我是萬萬不敢欺瞞您的!再說了?不是我價喊得高,是貔貅本就是種錢咬錢的神獸,價錢要是打了折,豈不是也折了財運?」 她最后一句話是讓魏老頭心生忌諱,哪里還敢再喊價,只是不住沉吟。 「沒關係,要不魏爺爺您再回去想想吧,畢竟這事講求緣分,強求不來的?!顾f話向來都是綿綿軟調,偏偏說起緣分這二字是鏗鏘的不得了,像是燕尾一剪而過,惹得人心饞。 魏老頭自然是不肯錯過了,一咬牙,「一千兩百文便一千兩百文吧,值得!」 「可不是!」尉遲不盼笑彎了眼,「魏爺爺,祝您的油鋪財源廣進,近悅遠來?!?/br> 她吉祥話是成串成串的說,一直到送魏老頭出了門口都沒停,哄得他是樂不可支,越發寶貝的揣好了那只木貔貅,一路東張西望的,深怕被人搶了去。 而尉遲不盼一回眸,就對著坊里眾人合掌,清脆啪了一聲,「太好了,今天中午魏爺爺讓我們加菜呢!」 眾人一直到她這么一聲才回神,一下炸出哄堂大笑,七嘴八舌的討論起方才她誆得魏老頭一愣一愣的情景,氣氛歡騰不已。 獨有石更在尉遲不盼走過自己身邊時,拉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了『不妥』二字。 「石更哥,你別怪我呀!」她已被其他匠人揶揄得紅了臉,直直扇著面頰,偏偏還要朝他吐舌,「誰讓魏老頭老嫌你手藝不好,我記恨著呢!」 石更無奈搖頭,還想在她掌心寫字,就教她一攏手,緊緊攥住了指。 她不肯讓他再訓他,話說得是理直氣壯,「石更哥你不介意,我可心疼得很!」 ??誰來告訴他,她這護短的性子究竟是像了誰去? 石更忍不住嘆氣,費了點力氣抽出手指,才剛要打手勢,她就捂著耳背過身去,「不聽不聽,我要去酒樓點上一桌啦?!?/br> 她是耍賴的跑了,讓石更不上不下的舉著手,好半天才慢慢放了下來,又嘆了一口氣。 阿悔,你再不回來?盼兒就要長歪啦。 他是極為感嘆的,偏偏又覺得她這無賴模樣實在可愛,還是不知不覺噙起嘴角來,笑得好不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