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囂張
砰砰砰。 靶場里急促的槍聲不斷。 賀云朝剛從外頭買水回來,就見到錢樂和幾個警員臉色猙獰地站在一旁,目光湊向一處。 賀云朝灌了一口礦泉水,咽下去才走到幾人身邊打聽,“怎么了?” 錢樂趕緊給他使眼色。 賀云朝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是任令曦與董向峰的背影。 “不知道誰惹了你家瘟神,平時她表面上還會和董哥和和氣氣的把他當前輩,今天直接跟他剛起來了,一點也沒給他留面子?!?/br> “???”賀云朝的注意力短暫地停頓在“你家瘟神”四個字上,才想起他們指的是令曦是一組組長,意識到自己思想跑偏,賀云朝尷尬地揉揉肩頸,“所以他倆什么情況?” “斗法!” 賀云朝:“遠離封建迷信?!?/br> 錢樂夸張咧嘴:“可不就是斗法嘛,兩個人拼槍比成績,按照考核的十發定輸贏,輸了的人要給對方鞠躬道歉,現在兩個人都在熱身呢。你聽這槍聲,不知道真相的人還以為調查局里發生槍戰,令曦的個性就是不服軟,這槍兇得,到底是想滅了誰啊——” 賀云朝隨性的笑意凝固在唇邊,不自覺后退了半步。 “董哥和令曦結怨也不是一兩天,聽說今早令曦去余Sir辦公室直接就把董哥扔她線索的事上報了,還當著余Sir的面讓董哥重新收下她給的所有資料,你說要是我們哪敢,好歹董哥在這里資歷也算元老,哪個惹了他有好果子吃?!迸匀艘哺笈?,一伙人直搖頭。 可是賀云朝卻禁不住笑了。 一貫事不傍身,閑云野鶴一只,對什么八卦都只是撣一撣肩上灰塵,在人前不站任何立場的調查科小菜鳥賀云朝,竟然少有地因為自己組長的兇橫行止,流露出了贊許的笑意。 這就是表態,這就是站隊,這是引火上身的禍根! 一干人等趕忙上來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唔?”(怎么回事?) “你還敢笑,不要命了啊,看二組那里都成啥樣了……” 賀云朝視線又投向另一角,果然組長遷怒,二組人人自危,有一兩人還把指責“叛徒”的眼神剮到了賀云朝臉上。 啊喔。 賀云朝心里一想,好像還真是我告的密。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失誤,但他不反省。 遠處熱身似乎已經結束,董向峰的射擊考核先一步開始。 董向峰一貫自信,作為ABO特別犯罪調查科的經驗豐富的“老人”,他最看不慣的就是身邊這身嬌體柔的女Beta,入組頭一個月就為了一個案件細節頂撞他,之后更是大大小小摩擦不斷,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尊重為何物,口口聲聲都是“原則”和“道理”,要不是有費丞罩著她,他早就讓這小妮子從調查科滾出去。 一年前還在小組會上掀他老底,讓他顏面盡失,這股氣他一直都沒咽下去,現在既然她要玩斗槍這一套,就放馬過來,他就要在她面前好好讓她看一看,什么叫“姜還是老的辣”。 董向峰說得出做得到。標靶這一頭,董向峰端槍而立,沉著的目光猶如鷹隼緊盯目標,一槍……兩槍……每一槍都精準命中人像靶,子彈幾乎只在九環和十環之間來回。 十發子彈打完,董向峰面不改色地抬起下巴,看著96分的優良成績,轉身走過任令曦身邊,拍了拍她的肩。 明里像是前輩對后輩的鼓勵,可若說要解讀成嘲諷,也并無不妥。 “要我說這還真有的看了,誰不知道董哥以前被譽為‘調查科槍神’啊,這兩人……”有人還偷偷躲在暗處看熱鬧不嫌事大。 賀云朝被松了口,直起身問道:“那令曦……姐呢?” “令曦?”錢樂正要說話,那邊已經宣布任令曦的考核開始。 任令曦扶好護目鏡,幾步走上前,隨即身體正對標靶,拉動手槍套筒,兩腳左右分開,含胸塌肩身體重心自然沉降,儼然教科書一般的等腰叁角形據槍射擊姿勢,連看向靶心的眼神都冷冽如冰。 兩眼正視前方,她沉著扣下扳機。 扣動扳機持續射擊,每一記都沒有猶豫,一槍槍‖子彈飛速脫離槍口,正中靶心。 董向峰在她射到第六槍的時候已經皺起了眉頭,等到十槍射完,見到十環靶心以外空空如也的半身人像靶,他徹底愣在原地。 靶場一片嘩然之聲。 錢樂興奮地摟上賀云朝的肩膀,“令曦來了之后,董哥的名號就再也沒人提起過了,嘿嘿嘿嘿——” 董向峰以往是不參加考核的,應該說是元老的特權,所以他也從沒關注過任令曦的考核成績。 當然,今天任令曦十發全中,本身也比平日發揮得更優秀。 任令曦射擊完畢,倒也沒有流露出特別興奮的情緒,只是鎮定自若收好搶,走到董向峰面前,扯下了耳罩。 “承讓?!彼驹诳嗟亩蚍迕媲?,顯得個頭更小,但不妨礙她此刻勝者的氣場。 賀云朝這一頭,只看見董向峰頷角青筋暴起,卻還是面對任令曦彎下了腰。 賀云朝的目光不由自主在她的側臉落定。 “云朝——云朝?” 賀云朝恍然回神,“???” “走,考試了?!?/br> 賀云朝頷首匆匆跟上。 賀云朝考核開始前,任令曦特地來了一趟,就站他身后不遠,雙手環胸,看好戲似地勾了勾唇,揚聲道:“好好考啊,到時候沒過可別求我放你一馬?!?/br> 調查科組員加訓的強度是由組長指定。 賀云朝太陽xue抽了一抽,這家伙,果然在示‖威。 背后有她的視線緊盯,他不由得分心。 十槍下來,賀云朝的戰績比中午好了一些,尤其是姿勢,沒了任令曦指導前的散漫,至少像點樣——但依舊是不怎么好看地低空飛過。 任令曦頗為不滿,朝他干瞪眼,“你就不能爭點氣?!?/br> “差不多就可以了,至少不要加訓?!辟R云朝懶拖拖搭上她的肩膀,推她轉過身去,不想讓她再糾結,還小聲咕噥一句,“夸我有進步你也不會死?!?/br> 兩人剛走開兩步,就聽旁側一聲嗤笑。 “果然什么樣的歪瓜爛棗配什么樣的坑?!?/br> 賀云朝轉頭,董向峰抱胸站在自己二組的屬下‖身后,仿佛自言自語道:“一頭熱有什么用,一個組只剩下運氣加擺爛的廢物,還有什么拿得出手,費丞不回來,遲早要被合并重組?!?/br> 賀云朝的腳步忽然停頓。 任令曦并沒有聽清董向峰說了什么,正奇怪肩頭的重量消失了,回身卻見到賀云朝大步走向射擊臺。 只見賀云朝倏然拾起正要給下一輪考核準備的槍,一旋身,槍口指向董向峰。 董向峰瞳孔緊縮。 “賀云朝——?。?!”任令曦驚呼道,場上眾人也全都被震懾失聲。 槍口決不能對人,這是射擊場最最基本的守則,違者必然嚴懲。 “抱歉,”賀云朝一歪頭,收槍回手,“新人,忘了規矩?!?/br> 他又牽唇安撫道:“沒上膛,放心?!?/br> 任令曦懸起的一顆心還在狂跳,捂著胸口呼了一口氣。 下一秒,耳邊一聲拉動保險的上膛聲,賀云朝雙手沉穩據槍,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砰砰砰對著人像標靶連發數槍,槍槍命中,照門之后,一雙黑瞳幽光凜冽,如同黑洞無波無瀾。 數槍過后,人像標靶上—— 只留下一個略微擴大的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