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女子
他感到腹部傳來一陣sao動、喉頭燒得難以忍受,而從中瀰漫出的氣味、這份侵蝕著鼻腔與他垂死心靈的難聞氣味宛若雨季時的腥臭狗窩,除了那強大的勁力外一切都被影響、失去光彩、變得狼狽不堪,好像他存在的意義只剩下這瘋狂且無法預料的力量, 只不過這僅存的意義也正試圖從他體內掙脫,巴不得立刻擺脫弱小的rou體翼展人間,屆時無論何人膽敢站在他面前,都將承受終極的苦難, 名字…他不記得了,也不重要,他的腦中刮著風暴、巨浪洶涌,好像世間所有的混沌之力全在里頭打轉、廝殺、爭奪著這具軀殼的主控權,想就這么讓潛藏的惡念爆發,不,是將會爆發,如今已沒有人可以阻止、包括他自己, 只不過他也沒想過要停下,如果一開始不愿陷入這種狀態,他絕不會朝這個方向走出任何一步,是他自愿讓那邪惡之源侵入,也是他主動以更多毒物來澆灌、滋養這場夢魘, 他聽過一則關于森林中的兩頭餓狼互相斗爭的寓言,但他自己也清楚明白,他施予恩惠及食糧的絕不是好的那頭,臉上有著刀疤、口中滿是尖牙的惡狼已健壯如虎,隨時都能殘暴地了結牠骨瘦如材的對手, 這全都得怪罪于拋棄他的人, 愛,簡單的一個字曾是他唯一的束縛、像是狗鍊搬牽制了心中的惡魔,但愛已不再,現在他會掀起災厄、毀壞行徑中的萬物,沒人能夠逃得過,他的審判不分敵我、他的制裁就要無差別地降臨于人間,就算最后淪落自我毀滅也在所不惜, 而或許是召喚得到了應許,陣陣sao動再次翻騰,每一次都兇猛無比且越加劇烈,來了!要來了!不像先前的萎弱、不再是令人失望的前兆, 這一次是來真的! 「嘔嗚嘔嘔嘔噢……他媽…嗚嘔嘔噢,去他媽的死婊子竟然敢拋棄我?!顾鲋鴫?,沒消化完的雞排與豬血糕全被吐了出來,除了酸味還聞的到濃厚的酒氣, 明天這棟百貨的管理員肯定會發飆,但失戀的人才不會管那么多,沒吐在正門已經夠給面子了,而且這棟大樓完全是阿公級的,若有人來也只是看上了這不會有條子來巡,真正會來逛的人早就被擺上塔了吧。 「嘿!小杰吐了?!顾那⒋蠛爸?,邊拿出手機開始錄影,他被炙目的光線一照忍不住又噴了一大口,「媽的弄到我了啦!這鞋子是新的噎!毀了,這洗不掉了啦…煩噎?!?/br> 「我以為你早習慣了,你不是常說認他作乾弟弟就是你苦難的開始嗎?」眾人聽了發出揶揄的大笑。 「只不過是被馬子給甩了,誰沒有過,腦缺才會喝掉半瓶高粱?!?/br> 「再讓你吐個兩分鐘,我看不用等冰山溶解,到時海平面就要淹上我懶趴了!」更多笑聲傳來,頭昏腦脹的他覺得聲音來自一百個方向,但尚存的一絲理智跟小杰說只有五個人、而他們只是在續攤前先停在這休息罷了, 「媽的,想不到我們之中還有個氣象學家呢!」 「這有什么辦法,每次一打雷,你媽就會把我的老二當奶嘴吸?!剐〗軒缀跻植磺宄钦l在說話了,一切的聲響開始變得模糊。 「所以小杰可能得叫你爸爸囉?」 「對于讓小杰誕生我實在感到慚愧?!贡娙寺犃丝裥Σ恢?,唯獨一人似乎覺得這些話低級且缺乏笑點,大家都叫他戀愛大師, 「放心吧,反正他大概也沒辦法留在基因庫中,」戀愛大師揮了揮手像是在打發煩人的小蟲,他吸了口菸,擺出了他厭倦萬物的招牌表情,「真的弱爆了,我們連車都還能騎在雙黃線內,就你一個人吐得跟什么一樣?!?/br> 小杰對這人一直都沒什么好感,自以為是的該死傢伙,不要臉地接受大家開玩笑時給他的綽號就算了,還裝得好像見過大風大浪然后看破了多少人生道理、有多懂感情一樣,殊不知大伙都知道他見過的『世面』,都來自垃圾連續劇和社群網站上的中二語綠,只是留個面子、不想戳破他罷了, 真是裝模作樣的智障,小杰暗忖,整天在那到處刺探別人的隱私,然后再擺著高姿態胡亂噴出一堆狗屁干話,媽的雞婆干話王,若不是這次老大要發獎金,他現在大概正在旅館跟女友翻云覆雨吧。 ??!不行,多虧這位戀愛大師,他兩天前被甩了,不知道是吃錯藥還是被雷打到,這個智障竟然跟他女友說他們的感情無法維持,因為他已經對這段關係感到厭倦了, 難道這白癡不知道他千盼萬盼的就是在等女友上高中,穿起誘人的制服嗎? 「制服?你在說什么鬼,發酒瘋喔?」乾姊往他的背重重拍了下,小杰忍不住又嘔了一口,穢物全哽在喉頭接著被硬生吞下,這令他非常不舒服,但也好,他心想,剛剛好像神智不清一不小心把心聲說出來了,就讓咸酥雞先塞住他的嘴。 「我我…我去上個廁所?!剐〗艿沧驳蔫嵾M巷中,內褲還沒拉開就不小心露了一點出來,「天殺見鬼的死牛仔褲,還有那該死的狗屁感情大師,吃我的蛋蛋啦!」 小杰使力收緊膀胱,尿液濺的到處都是,他見四周都沒人便胡鬧了起來,流動攤販的瓦斯桶、小舖的鐵捲門甚至某個倒楣鬼的機車都被他上了記號,到了明天,附近的野狗巡邏領地時,就會知道誰是老大了, 「誰叫你們這么早睡,才凌晨兩點…不顧好自己的車車怪我囉!」小杰喃喃自語的同時打了個冷顫,不過正要收起他的第二顆小腦袋時被嚇了跳,陰影中突然冒出了名女性, 「媽的,我的好姊姊,別嚇人可以嗎?」小杰握住老二往陰影靠近,「還是姊姊你等不及想吃消夜了???上次幫你多跑的那兩趟貨都特別多,差點就害我被條子盯上,是不是該補償我一下了?」 「我迷路了,可以告訴我這是哪里嗎?」女子的聲音不帶感情,平淡得讓人幾乎感受不到生命,更重要的是,這不是他乾姊,倒是長得挺甜美的,希望不是喝太多的錯覺。 「問路找我就對了,小姐,我啊,還能帶你上天堂喔!」小杰立刻轉換態度,突然提高音量害他打了個嗝,喉嚨又被灼燒感弄得難受了起來,「先先…先往這走,我就可以跟你說這是哪了?!?/br> 「謝謝你,你人真好?!?/br> 「噢!我還有更好的東西你很快就會見到了?!?/br> 小杰回到大伙身邊后朗聲說道,「看看我帶了什么?一個迷路的小sao貨,她非常想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呢!有沒有人可以好心跟她說說?」 「瞧瞧,身材不錯嘛!」 「是不是有點像最近很紅的那個宅男女神?」戀愛大師彈掉菸蒂,濾嘴滾了一小段,停在陌生女子的鞋尖前,若是在平時,或許有人會注意到她沒有顫抖、表情不見恐懼,一般而言這不太正常,但大家都喝了不少,忽略了這項重要的細節。 「小小芙嗎?有喔有喔!」說話者解開褲頭,「來來來,迷路了沒關係,騎到哥哥身上來,哥哥保證會帶你找到最愛的地方?!?/br> 「芙芙,晚上忽然變得比較冷,讓我給你點溫暖好嗎?」小杰咧起嘴角從后方抱上女子,「我最近剛分手,要不要當我的新馬子???」 「可以放我走嗎?」女子說道,但語氣仍舊沒有起伏。 「人家嫌你臭啦!芙芙,很明顯你遇上感情問題了,才會一個人在外面游蕩,沒關係,今天算你運氣好,我們這可是有個戀愛大師呢!問題再多都不怕?!?/br> 「讓我先好好『開導』一下,等會去跟其他人發生『問題』時就不會那么難過了,然后等到我們說你可以走就可以走了,懂嗎?」戀愛大師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腕卻被小杰拍開。 「媽的給我滾滾…滾開,是我先找到她的,要搞去后面排隊?!?/br> 「去你的先找到,先找到了不起嗎?我上個月才剛認識你女友,搞過她的次數就多過你了啦!怕你不知道,不只我,這里的每個人都跟你女友睡過了,你猜,最短的那個是誰?」 「收回你的話!給我她媽的收收…收回你的屁話!」 「??!抱歉抱歉,這么說是我的錯,」戀愛大師扶額搖了搖頭,「是你的前女友才對?!?/br> 「我記得她跟我說過,每次你進去了她都不知道,現在演技都能得一座奧斯卡了?!沽硪蝗诵χf道。 「小杰,姊姊要跟你說抱歉,」乾姊噗哧一聲,「但你真的是最短的那個,我以前都不好意思跟你說、怕傷了你的心,你太脆弱了,我想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才被甩?!?/br> 「我看是他前女友不小心把放大鏡搞丟,結果把小杰也一起弄不見了吧!」 大笑聲再次從各個方向傳來,小杰再也忍不住了,他必須讓這些笑聲停下來,陌生女子不見蹤影但原本的位置出現了一支球棒, 他一手cao起、想也沒想便往戀愛大師的臉上揮去,骨頭碎裂的聲響交織著眾人歇斯底里的狂笑,不斷繚繞在這半開放的天井內, 「該死的給我停下來!」他將戀愛大師的眼球打入腦殼、另一顆滾進了水溝中,「你們也一樣,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他的保險套要怎么買啊,真的會做這么小的尺寸嗎?」 「他不用,他總是連第一層皺褶都過不去?!骨⒄f完狂笑不止,其他人更是夸張。 小杰發出怒吼,不停地將球棒砸到這些笑聲上,但他們就是不肯停止,就算顎骨斷成三截、就算嘴唇被扯得稀巴爛、臉被劈成了兩半,這些傢伙仍瞇起眼,發出惱人的嗚咽聲來嘲弄他,他一點也不想傷害朋友,他只是想讓一切停下來, 他將球棒整支撞進乾姊的嘴內、一路塞到了喉嚨深處,終于結束了最后一道笑聲,他贏了,沒有人可以再笑他了,他覺得自己彷彿是擂臺亂斗的最后倖存者,站在聚光燈下、圍繞他的五具尸體像是強光所投射出的五道陰影, 小杰終于自己笑了起來,因劇烈運動后腹部又過度用力他忍不住又嘔吐了,又稀又淡的汁液撒在球棒上、流進了死者的口中, 他將球棒拔起后高舉在頭頂,有如拿到冠軍獎盃似的他激動地為自己喝采,他真希望有人可以見證這一刻,這是他人生中難得的勝利,從小到大每個人都視他為沒用的垃圾,哪怕一次也好,但他從沒讓父母感到驕傲過, 但現在不一樣了,沒了嘲諷、也不再有自以為是的傢伙,他品嚐著敵人甜美的鮮血、用他們溫熱的腸子幫自己暖腳,他真的好希望哪個人能與他分享… 有了!可愛的小小莫,那名陌生女子可以當見證人,小杰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這么好,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竟然可以臨時遇見一位美女來為他祝賀,他幾乎都要放下強暴那女子的念頭了,但那都是瑣事,至少得完成他的勝利儀式再說, 小杰望向陌生女子原來的位置,發現她不見了,不過卻站著另外一個人,此刻已是深夜,黎明前的至暗之時,但這個人影卻更加漆黑,高大的形體如水中的烏墨般不斷幻化、吞噬了此處所剩無幾的光線,大概只有裂隙中的陰影能與它比擬, 小杰看著黑影,它毫無生命的雙眼和陌生女子如出一轍,或許找它為自己頒獎也是一樣的,但不知怎么的他力氣盡失,大概是酒精麻痺了知覺,小杰打消了原先的念頭,現在他只想睡一覺, 他抱著球棒蜷曲在他的朋友中間,像個嬰孩,而他從未這么快入睡過,小杰當下也就明白了這會是他此生睡得最好的一次, 對此他一點也不意外,體內的惡魔已全數釋放、混沌的風暴找到了目標,審判降至了罪有應得之人的頭上,一切都變得清晰明瞭,如果如此還無法換得一晚好眠,那還有什么可以? 晴巧坐在車上觀察影子,它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名抱著球棒入睡的男子前方,她從連結中可以略為知曉影子的情緒,它似乎很享受,好像對這一切的混亂感到滿意,所有暴力、憤怒以及憎恨都令它更有活力, 她轉回頭看著街道,已是深夜時分卻仍看得見遠處有人影在游蕩,有些店面也還在營業、但更多看起來已荒廢了好一段時間了, 這一區原是繁榮的商店街,晴巧記得以前被稱作批發大街,居民一開始就不多,大家都是來這開店做生意的,全盛時期甚至有整棟大樓都做為美發廳使用, 但這些連鎖企業只短暫進駐了一小段時間,又因車站遷址后一一離去而落沒,留下的盡是些生活在暗處的特殊行業, 警力大幅縮減、位置剛好又處于縣市間的交界處,看中這點的人蜂擁而入然后在此扎下深根,幫派不費吹灰之力便接管了此地,然后都市的另一個面貌重新在這綻放,從某種角度來看,現在是批發大街的第二次興盛,和先前一樣都是經手龐大貨物的製造與流通,但現在比較不可言說一點。 晴巧看了看時間準備離去,正要叫影子回來時車窗被敲了下,她嚇了一大跳,但發現是個老乞丐后稍稍放下心, 乞丐示意拉下車窗,但晴巧沒有理會、馬上發動引擎,她并不是不愿意幫助這位老人,只是不想冒著被闖入的風險,因為若是真的發生了這種事她必定得叫影子來幫忙,那么場面將會非常難看,今晚已經太多了… 回到家時晴巧感到疲憊不堪,洗澡時又哭了一次,她抱著膝蓋蹲在墻角,任由水花噴濺,一會后影子出現,似乎是想安慰她作勢要擁抱,淡淡的歌聲再次響起,夢境即將上演,但晴巧不想光著身體在浴室睡著便伸手推開它, 影子著急地在一旁打轉,好像每次殺了人后它就會變得比較活潑也更加人性化,所以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最后它會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嗎?晴巧邊吹頭發邊想著這個問題,而為何又得殺人呢?這一切又跟我有什么關係… 她搖搖頭躺回床上,影子靜了下來待在習慣的位置,她想起夢境,于是在心里呼喚影子,晴巧將一隻手掌朝上攤開,而它似乎能夠會意,影子陷于黑霧中的手掌放了上來,隨著褓姆哼唱的小曲,晴巧很快地陷入熟睡,那場夢也如期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