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晴不定 08.
2017年匆匆過去了,2018年在不知不覺中揭開序幕。 1月14號星期天一早,我帶著一只背包和平常外出用的包包,搭乘客運,回到熟悉的城市。 三姐特地起一大早來客運站接我,回到家里,爸媽早已經外出工作,大哥、二姐因為週休,這個時間點應該都還各自待在自己房間里睡覺。 將近十個多月沒有回來家里,我有點懷念四處張望,老舊的公寓一切如常,沒有任何改變。 同三姐回到我們的房間,狹小擁擠依舊,只是少了許多我原本在使用的用物。 我們坐在書桌前,把剛才順路買的早餐拿出來邊吃邊聊。 「你同學會是今天中午還晚上?」三姐問。 「中午,等一下大概十一點半就要出門了?!刮艺f。 距離上次參加同學會,已經快要六年前的事,上個月接到好友小詩的通知,心里就一直很期待。 一下子又過去那么多年了,大家還好嗎?我默默在心里描繪美好的重逢景象,原本就很美味的早餐似乎因此變得更好吃了。 到了約定的時間,我來到位于百貨公司高樓層的餐廳赴約。 走出電梯,立刻見到許多熟悉面孔,好友小詩也在其中,我們兩人一起來到長桌坐下;等到同學都到齊,大家點好餐點,同學會就此展開。 愉快的時間過得飛快,正餐用完后,大家開始邊享用點心飲料邊聊起往日時光,每個人都沉浸在美好的往日情懷當中。 「小詩,我去廁所一下?!刮倚÷晫ι砼缘男≡娬f,起身經過用來與隔壁隔開的乾燥花墻與美麗的裝置藝術品,前往化妝室方向。 好險今天有來,大家還是這么活潑可愛。我心情愉悅站在烘手機前面烘乾雙手,帶著幸福笑意往原來的位子走。 當我來到花墻之前,隱約聽見同學們似乎在討論些什么,不知為何,雙腳猛然停了下來,我安靜的站在花墻之后,近距離終于聽清楚同學們原來正在談論我。 「小詩,你干麻約紀雅生來???」一位男同學語氣頗為不滿。 「我統一用群組通知,她也看到了啊?!剐≡娫捓锼坪跻灿行┰S無奈。 花墻之后的我,左胸口忽然感到莫名刺痛。 「她之前失業的事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啊,拜託,同學都在傳耶,有夠丟臉的她?!?/br> 「而且你們知道她失業幾年,五年喔,整整五年多喔,未免太夸張了吧?!?/br> 「說是什么有在找工作但都幾乎沒人要給她面試機會,然后還長期生一堆病,我看根本是藉口好不好。懶惰想賴在家,不知努力只想要天上自動掉禮物給她,完全廢物一個好意思說一堆藉口?!?/br> 「看她好手好腳,又不是得癌癥、重癥,真有臉這么說,我看她病都裝的吧?!?/br> 「還聽說遇上很不好的人和事情,拜託,這世界哪里沒有壞人,工作怎么可能全部一路順遂,一定會遇到壞事壞人的啊。一點承受力也沒有,草莓一個耶?!?/br> 「她是我認識的人當中第一個米蟲耶?!?/br> 「還敢出來丟人現眼,聽說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還是靠關係的,真的有夠沒用?!?/br> 「她還真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要我早就沒臉活下去,早早去死算了?!?/br> 好冷,餐廳冷氣開得太強了。 轉身經過光鮮亮麗的人群,搭乘電梯來到一樓大廳,當我回神,人已經站在百貨公司外面,拿出手機打給小詩。 「小詩,不好意思,我臨時有事要先離開,麻煩你跟大家說一聲,對不起,麻煩你了?!雇ㄔ捊Y束。 好險剛才有先給錢,這間餐廳的食物還滿好吃的,應該不好預約吧,改天存錢,帶爸媽和哥哥jiejie們來吃一次吧。 回到家,三姐已經準備要去上晚班,我梳洗完后換成家居服,獨自回到房間,倒在床上打算小睡一會。 「你給我起來!」原本就淺眠的我,被二姐嚴厲的斥喝聲給叫醒。 「怎么了?」我精神不濟,坐到床沿邊。 二姐站在我面前,大哥站在房門前,兩人臉色都很難看。 二姐拿出一包紅包,里面裝著五千元,她好看的臉龐充滿憤怒的罵:「五千!你有沒有搞錯!回來只給五千!」 「之前說過,我薪水兩萬四左右,扣掉房租生活費,能給家里的真的沒辦法很多?!刮依⒕蔚恼f。 「應該是拿去亂花掉了吧?!勾蟾珉p手抱胸,瞪著我的眼里沒有任何感情,看垃圾一樣看我。 「我不是會亂花錢的人,我真的沒有?!刮艺酒饋?,焦急的喊。 「你要知道,我們家窮,你之前又失業那么久,我們被你拖累沒有趕你出去已經很好了,你還這種態度?!苟銏A睜著大眼,像在看仇人一般。 「干!衰??!跟你這種廢物當家人!真的覺得對不起家人、對不起社會有點自知之明的就會去跳樓了。好手好腳整天裝病,看了就不爽,干!」大哥的咆嘯響徹整間老舊公寓。 兩人離開,房門被用力甩上,發出巨響。 坐回床邊,我低下頭,雙手緊握,嘴里小聲的呢喃:「明天回去,再把一些書和cd賣掉吧,然后小說要趕快寫了,要趕在比賽截止之前投稿才行,還要看看有沒有什么比賽可以參加的。要不要再找兼職來做?可是身體好不容易稍微穩定,醫生也說過我根本沒辦法熬夜,作息一定要正常才行。腸胃和婦科的狀況也沒有很穩定,還有脂漏性皮膚炎……」 窗外日光漸漸薄弱,不時傳來附近人家煮飯時鍋碗瓢盆發出的聲響,以及熟悉的家常飯菜香。 在這日常不過的日子里,我似乎被排除在另一個時空,空無一物,只有我一人的世界。 ○ 1月15號星期一,下午三點多,我回到小溪文藝街附近。 我沒有馬上回晴天館,經過rou圓店才想起午餐還沒有吃,買好兩顆rou圓,漫無目的游走,轉瞬間,已經來到河岸邊。 河岸波光瀲灩,清澈河水反映出上頭廣闊的藍天。 我在面對著河岸的長椅坐下,放下背包和包包,拿出筷子低頭吃著香噴噴的rou圓。 吃著吃著,嘴里卻嚐到和調味醬料不一樣的咸味。 「唉?!刮覈@了口氣,以手背抹去淚水,嘴里含著rou圓,口齒不清的訴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是我不好,再繼續努力,總有一天,他們可能就會重新接納我了……」 別哭啊,別再哭了,更加努力的活下去,就可以像從前一樣,跟大家站在一起了。 「欸!紀雅生!自己一個人在那里吃什么?」左邊忽地傳來子新的聲音。 我手忙腳亂,放下rou圓,急著要從背包里拿出衛生紙,但終究還是來不及。 子新腳程非???,沒一會功夫就跑到我身邊坐下,說:「紀雅生,在」他臉上原本漾著的笑意瞬間消失,他一手緊握住我手臂,用力的要把背對他的我轉過去面向他。 敵不過他的力道,當我被轉回來面對他時,他露出前所未有的深沉表情:「你怎么了?哭得那么慘?!?/br> 明明淚流滿面,我依舊選擇對他搖頭。 「子新你跑那么快!小生!」是祐里的聲音。 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了祐里、宇圣、秀銘三人。 我緊張的亟欲轉過身,卻還是晚了一步。 「小生你怎么了?」祐里驚呼,她靠過來,卻被站起身的子新擋下。 「讓秀銘陪她好了?!棺有鲁龊跻饬系恼f。 不敢看他們的我,只聽見一陣從袋子里拿東西的聲響,然后就聽到祐里說:「這些你和小生一起吃,拜託你了?!?/br> 他們腳步聲猶疑的從我背后經過,我縮起身子,深怕被他們看清楚此刻的面容。 幾秒之后,秀銘來到我身邊,他靜靜坐下,遞給我一個冰涼的茶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