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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平記在線閱讀 - 第五章 吞食天地

第五章 吞食天地

rou不夠破關,未教他成功,他這般倒行逆施,軍心必然不附,我只消合眾人之力除了他,仍舊可以穩掌公孫一族,更還省了收服二哥一支的麻煩,倒是因禍而?!闭P算到得意處時,忽地聽得身后眾將齊聲驚呼,待得心生惕意時,已是遲了!

    劍光森寒,自正急退的公孫紀鑒后頸刺入,自前喉貫出,竟將他生生住釘在空中!

    持劍的,卻是樂何當!

    三日前,與李移子聯手狙擊公孫伯硅,使其重傷走避的樂何當!

    “原來,是這樣…”

    兩眼睜得如死魚眼珠一樣,公孫紀鑒喉中咯咯響著,卻已沒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雖拼盡力氣的在扭著頭,想要看一看這”背叛”他的人,卻沒法如愿。

    突然間,他的努力似已崩潰,”絕望”出現在眼中之后,他的手腳,都軟軟的垂了下去。

    當公孫伯硅獰笑著揮出右臂,將他的胸口貫穿時,一直也都默然不語的云飛揚忽地怒嘶道:”原來是你!”大吼聲中,他已忽地移身而前,掠至李移子身側,更不打話,一掌劈下!

    李移子竟也似早在防范于他,隨時便一刀抹起,卻那里有用,方揮至一半,已被云飛揚冷哼著鉗住在手中,信手一抖,已震成三四片彎曲鐵片,李移子手中只余一個刀柄,虎口處已被震裂,鮮血直流,忙著地滾開,心下猶是暗呼僥幸。

    云飛揚這般出手,李移子所攜軍旅自是不會置身事外:只聽得一片呼喝叱罵聲中,百來名使長槍的軍士亂步沖前,明晃晃的槍頭攢出如林,擋著云飛揚,另一邊,早有幾個持著金創藥綿布等物來扶李移子起身。

    云飛揚嘿嘿冷笑幾聲,并不向那些軍士出手,忽地揚聲道:”蠢貨,都看清楚些!”說著右腳在地上重重一跺,雪片飛濺中,公孫升濟的尸身已被一震而起,飛入云飛揚手中,他左手一揮,早凌空攝來一只火把,將之湊在公孫升濟后頸上,陰森森的道:”李將軍好心計哪?!?/br>
    火光掩映下,各人都看的明白:公孫升濟的后頸上,赫然是一支短短黑針,留在外面的只有寸來長,在這黑夜當中,若不留心,可當真瞧不出來。

    云沖波愣得一愣,忽地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個人都一樣,從一開始就沒有叛他,是假裝的,為得就是要找這機會殺他兩個兄弟?!?/br>
    他這時思路極是清明,轉眼已將利害所在想通:”他這兩個兄弟一心想造反,他自己當然不會不知道,但如果先下手為強,大概又怕同族說話,所以刻意制造出這個機會,要令他們先失人望,再下手翦除他們,那時別人就沒什么話好說…”一時間忽然無言,只覺得人世間明爭暗斗之酷,權勢富貴之毒,委實可恨可怖,卻又無孔不入,便是親生兄弟,一母同胞,竟也不能幸免。

    此時的云沖波,雖已頗經風浪,卻終究入世尚短,又是旁觀在側,縱有所觸,終不能深解個中滋味,在他,是還要到許久之后,終于以身入戲,品味到何謂骨rou相殘,何謂兄弟鬩墻之時,方才真知其中深義,只是,那時的他,卻又已冷眼鐵心,再不會為此類事情而動。

    有道是,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云飛揚展示真正擊倒公孫升濟的原因時,四周軍士無不嘩然,公孫伯硅卻泰然自若,不為所動,只是一口一口的,在慢慢啃吃公孫紀鑒的心臟:他吃得極慢,每咽一口,都要停一停,面色甚苦,似在吃什么極為難吃之物一樣。

    蕭聞霜神色不動,心中暗道:”這廝似癲似狂,卻又不似瘋漢,久聞冀北公孫家諸多神妙巫術,各有奇異之處,他或者便是在施用什么古怪巫術,要以生人血rou為餌?!彼m然英雄,到底女兒心性,看公孫伯硅低低獰笑著不住生食血rou,極覺嘔心,瞧了一會,到底還是偏過頭去,強行壓住欲嘔的意思,自盤算道:”這廝原來有此伏手,那未便并非十分需要我等之力,這合作之事,只怕已當不得太真,若有變時,卻須得護著公子…”

    沉默當中,周術與仲趙忽地同時拱手道:”大將軍…”,卻又同時頓住,看了一眼對方,未再說下去。

    公孫伯硅此時已將血rou咽盡,將兩只手將身上擦了幾下,嘿嘿笑道:”說啊,怎么不說了?”

    “不是要勸我說,公孫家與劉家向來深交,前事雖然大錯,卻愿助我緝殺朝廷秘使,再以重金為報么?”

    “不是要勸我說,朝廷之意,只愿冀北不會積弱致為云臺所趁,決無顛覆之心,只要我能撇清與劉家關系,不唯前事不計,更會另有封賞么?”

    “說啊,都準備好在心里的話,為甚不說出來???!”

    如譏笑又似怪叫的說話聲中,周術與仲趙一個臉色慘白,一個木然若僵,都不答話,曹奉孝卻淡淡一笑,徐徐道:”大將軍?!?/br>
    公孫伯硅聽得曹奉孝說話,眉頭抽搐了一下,轉過身來面對他,道:”請講?!?/br>
    曹奉孝兩眼緊緊盯住他眉間地方,口中徐徐道:”大將軍的意思,可是要將我們都殺掉在這里么?”

    一語出口,云沖波曹文和等人都嚇了一跳,反是蕭聞霜仲趙幾個都面無表情,似是早有所判。

    公孫伯硅神色若狂若癡,嘿嘿笑道:”曹公子真是明白人哪?!?/br>
    又斜視周術一眼,冷笑道:”角里先生意下如何?”

    他兩人這邊說話,云飛揚早已勃然大怒,此刻見是話縫,立刻搶過話頭叱道:”公孫伯硅,你莫要賣狂!”

    “就憑你手里這些個人,真覺得能將我們一鼓而滅?!”

    他怒聲斥喝,公孫伯硅卻恍若不知,只是冷笑道:”是哪是哪?!?/br>
    “移子帶上山來的一千步卒中,有你們劉家帶來的兩百好手,老三那邊的人中,也還有幾十個是仲大人的手下?!?/br>
    “兩位曹先生,那位云公子和蕭公子都是高手?!?/br>
    “可是,能不能,試一試不就知道了么?”

    云飛揚厲聲吼道:”正是要試一試!”大吼聲中,已和身撲上!

    以他第八級上段的風系法力修為,乃是此際雪峰上第一高手,公孫伯硅便是昔日的巔峰狀態猶在,也難在他手下走過十合,何況此刻的傷疲之身?云飛揚口中雖然英雄,卻也暗畏這雪峰上下的數萬精兵畢竟本屬公孫一脈,此刻公孫升濟公孫紀鑒均已隕身,一旦樂李兩人喝令本部屬軍,而致一呼百應,那時以百倍之勢威凌,諸人絕無勝算可言,是以獅子搏兔,全力而發,務求必制公孫伯硅。

    在他心中,原覺公孫伯硅必不敢正面仰擊,而要先行走避,是以撲擊同時也潛運法力,布下六道無形風鎖縱橫而前,只要公孫伯硅稍有退讓,便會被風鎖所阻,斷不能輕易會合身后諸將,卻沒想到,面對他的凌厲攻勢,公孫伯硅竟然不走不避,嘿嘿怪笑著,雙臂箕張,悍然反擊過來!

    同時,他猶還在狂笑道:”移子,何當,不必多事,只消圍住四下,莫教有人逃走便好…”

    他適才生食人心,口角血跡猶在,此時揮臂開口,又有血水飛濺而出,化作條條赤氣,纏繞身上,十分惡心。

    重響著,兩人手臂已然糾纏到了一處!

    兩人真實功力上相差懸殊,公孫伯硅又有傷在身,這般硬拼的結果,原該是不問可知。

    可是。

    “什么東西?!”

    尖銳的吼叫聲,包含著怒,驚,悔,疑等諸多情感,自云飛揚的口中迸發,同時,他更帶著滿面的駭意,拼力急退!

    若仔細看時,他的臉上,還似有些別的奇怪變化,只是,暫時還看不清楚。

    對面,獰笑著,奇跡般將他擊退的公孫伯硅,身子晃了幾晃,忽地長哮一聲,竟然飛身而起,追向云飛揚!

    詭奇的變化,令每個人都感到了”不可思議”,困惑著的同時,他們也在努力,希望可以在這些混亂當中捕捉出一些線索。

    面帶淺淺微笑,曹奉孝的心里卻急動不停,渴望能夠捕捉到什么東西。

    (這樣的力量,并不是多強,可是,卻能夠將云飛揚迫退,那是什么東西…)

    困惑著,他并沒有發令讓曹文和上前助陣,和正冷眼旁觀的仲趙一樣,他們便都不會在局勢未明時輕易作出決定。

    (難道說,這就是天機紫薇曾經說過的…”吞食天地”?)

    忽然想起天機紫薇那似蘊有無限深意的告別,曹奉孝不經意間,將那當時并未深思的詞語自嘴邊喃喃流出。

    卻不料,無心的一句話,竟帶來了蕭聞霜的劇烈反應。

    “你說什么?吞食天地?!”

    素來沉靜不動聲色的蕭聞霜,在今夜,第一次的失聲驚叫,同時,一些來自張南巾處的資料,更驀地被激活在她的腦中,開始急速流動。

    (必要自毀五內再噬食親族血rou方可望有成的邪門功夫,竟然真得還有傳人??。?/br>
    (難道說,公孫家,竟然…)

    越想越驚,蕭聞霜再不敢有半點耽擱,一手扯住云沖波,急聲道:”公子,我們快走!”說著已是化身一道藍光,直投下山路口!

    蕭聞霜去扯云沖波時,公孫伯硅猶在與擋上掩護云飛揚的數十名劉家好手纏斗,可,當兩人掠出不到二十丈時,怪異的長笑聲,已在兩人的頭領響起。

    “走得太快了吧兩位?!”

    大笑聲中,拳風鼓蕩,如山壓下。

    云沖波旁觀至此,早已悶到發瘋,此刻被人欺到頭上,那里還忍得下去,暴喝一聲,右手中蹈海倒掠而上,卻正是當日連云飛揚也不能硬接的那半式”面壁十年圖破壁”。那想到,招式方用著一半,竟被蕭聞霜一手扣住肩頭,硬生生扯退五步!

    “不能被他碰著!”

    焦急而緊張的說話,是云沖波之前在蕭聞霜身上從未見過的東西,退此五步,兩人已遠離下山路口,面前,則是正背手而立,微微的低著頭的公孫伯硅。

    “想不到,竟然還有人會知道關于’吞食天地’的事情,曹家的潛力,倒是在老夫想象之上呢…”

    說話時,奇怪的變化也在他身上出現,使云沖波幾乎錯疑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問題,揉了又揉。

    公孫伯硅的一頭白發,竟然在無風自動當中緩緩褪變著,滲出了淺淺的黑色,同時,他說話的聲音,也已不復本來的”蒼老”。

    “吞食天地?那到底是什么鬼玩藝兒?!”

    如重傷猛獸嘶吼般的怒嘯,出自剛剛恢復回來,出陣而前的云飛揚,眼中寫滿”恐懼”的他,本來只是壯年,此刻卻竟多了幾莖白發,在滿頭烏發當中,十分的扎眼。

    “難道說…”

    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云沖波卻又發現,適才與公孫伯硅纏斗的那幾名劉家好手,竟也已是滿頭白發,連走路也搖搖晃晃起來。

    “沒錯,公子,就是這樣?!?/br>
    “吞食天地,它就是一種可以吸收別人’生命’的法術啊…”

    一手握住云沖波的左手,蕭聞霜兩眼緊緊盯住公孫伯硅,全身繃得有如一頭警覺的雌豹,低低的說著讓云沖波感到一片”混亂”的話語。

    “吸收生命?那是什么玩藝兒,怎么會這么邪門?!”

    雖然有所猜測,可當得到證實時,云沖波還是感到頭昏腦漲,禁不住的要把腦袋晃了又晃。

    生命,那最為神秘,最為高貴,那被目為由”神”所賜予人的無尚神圣的東西,竟然也可以被這樣的掌握和掠奪?

    嘿嘿的獰笑著,公孫伯硅慢慢的轉回身來。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的感覺?!?/br>
    他的臉上,額頭處已開始變得光滑,散發出”年輕”的光輝,而自嘴以下,卻依然飄揚著蒼老的白須。

    “一直到剛剛,我自己都還不敢相信這竟然會是真的?!@東西,竟然真得可以這樣被吸收過來?!?/br>
    寒風中,雪片飄散,搖晃的火光交錯在一起,在黑暗中辟出一小塊一小塊的光明,就似在暗譬眼前雪峰上的景象:面對著無法掌握的可怕黑暗,絕大多數的人,都已在恐懼與無措當中完全失措,不知如何取舍。

    曹奉孝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忽地道:”仲大人?!?/br>
    仲趙輕輕一顫,卻道:”好?!?/br>
    他兩人一問一答,十分古怪,旁人猶在茫然中時,蕭聞霜忽地踏前半步,將云沖波遮在了身后。

    公孫伯硅眼睛瞇起,看向幾人,道:”你們想作什么…”一語未比,忽聽仲趙一聲尖嘯,身后人影錯動,那些僅存的”刺者”一涌而上,不要命的撲向公孫伯硅,與之同時,一直不動的曹文和也終于發難,閃電般撲出,徑襲公孫伯硅!

    云飛揚微微一愕,卻見曹奉孝雙目如電,直掃過來,厲聲喝道:”當今之計,唯戰而已!”

    他雖然力量最微,此刻卻極具威勢,一聲斷喝,竟令云飛揚心魄動搖,不自由主,已也和身撲出,攻向公孫伯硅!

    公孫伯硅揚天大笑道:”好!”大笑聲中,已直撲迎上!

    “便一起來戰,教你們死個甘心!”

    兩造甫一交手,便聽得慘呼聲響:公孫伯硅身法竟是快的驚人,一轉眼已自曹文和與云飛揚的交攻中掠過,將兩名刺者劈面擒住,暴喝一聲,那兩人慘呼聲中,身形驟縮,轉眼就被公孫伯硅摔回地上,竟已是鶴發虬面,轉眼間已老了不知多少年。

    詭異駭人,卻沒能動搖掉曹云兩人的斗志,對此恍若不聞,兩人的攻勢越發狠辣起來。

    怎奈公孫伯硅功力雖似并不甚高,尚不足硬撼云飛揚,卻偏生奇快無比,兩人初次聯手,尚乏默契,幾度狠招空發,反教公孫伯硅又傷了五六名刺者。

    公孫伯硅此時以一擊眾,李移子樂何當兩人卻無反應,只是勒住軍士,不使混亂,并不率兵前助。

    云沖波眼見眾人聯手惡斗公孫伯硅,自己與蕭聞霜卻置身事外,大感意外,又覺不滿。忽聽蕭聞霜輕聲道:”公子,你小心些…”方一愣時,猛覺手上一輕,蕭聞霜竟已將蹈海夾手奪去,撲入場中!

    血光飛濺中,一條臂膀高高飛起!

    “你!”

    慘聲嘶吼著,公孫伯硅面色慘白,跌跌撞撞的退開數步,左手不住顫抖,扶向右肩,又似是不敢相信,總也摸不上去。

    云沖波方高興時,卻見蕭聞霜曹奉孝仲趙等人都是面色黯然,似有憾意,猛一驚時,忽地明白過來:”糟,老家伙要喊人了…”果聽得公孫硅厲聲喝道:”他媽的,一齊上吧!”方聽李樂兩人大聲號令,指揮軍士攻前。又有數十名將佐刀劍交加,搶上來掩護公孫伯硅。

    歷經這幾日諸多事變,九成以上的士兵都已幾近魂不附體,不知所措,原是談不上有什么士氣軍魂,但畢竟乃是久練之兵,戰法精熟,人知其責,又有李樂兩人居中指揮,以數千之眾沉沉凌上,云飛揚等人雖然實力超群,但被人海一波波圍著,卻也已沒辦法追擊公孫伯硅。

    場面大亂,云沖波自也不能幸免,但他此刻實力殊不下于李樂諸將,片刻間尚足自保,先搶了把刀在手里施展開來,見周圍黑壓壓的,全是公孫家的軍士,一個個面目猙獰,刀劍無情,卻喜已在金州見過這類陣仗,已算是不致手軟。

    一邊廂揮刀自衛,云沖波張大眼睛,努力想看清蕭聞霜的所在:雖知她武功遠勝自己,卻還是十分擔心。

    見諸人已被困住,公孫伯硅的臉上方松馳一點,旋又抽搐道:”他媽的,好痛…”身邊早有屬下見機奉承,道:”大將軍可要用些藥么?”說著已掏出一包藥粉和一軸軟布來。

    那想到,聽他如此問話,公孫伯硅的臉上竟掠過一絲殘忍之意,道:”那就多勞你了?!闭f著猛一伸手,已將那屬下牢牢扣住,那人方駭道:”大將軍,你…”時,已再說不下去,慘呼聲中,已是驀地老了數十歲,公孫伯硅方松開手,猶在獰笑道:”很好…”右肩處血卻已止住了。

    公孫硅突然出手對付自己手下,身邊將佐都是臉色大變,卻不敢有動,那想道公孫伯硅忽又狂笑道:”…可還不夠哪!”說著左臂急掃,竟一下鉗住三人,口中還在怪笑道:”你們都已隨我多年,那未為我而效死也是應該,回去你們家人必有重賞,放心好了…”斷臂處血rou翻滾,竟開始蠕動起來。

    他噬食自己部下,李樂二人都看在眼中,微微戰抖,卻又不為所動,依舊指揮諸軍與云曹等人苦戰。

    說起來也是云沖波的運氣:他雖然落單,卻因為不被諸將放在眼里,反沒遇到什么真正高手來攻,他一口樸刀縱橫施展,對付普通軍士那自是綽綽有余,心下居然略感自豪”杜老爹當年說書,那些個英雄大將也不過是在亂軍中一個人打出來,似我這般,可至少不也算個英雄小將么…”

    正得意時,猛覺勁風襲面,大是剛猛,忙待變招時,卻已不及,只覺手上一沉,已被人扣住腕子,將樸刀震下!

    卻聽得耳邊一個聲音冷冷的道:”小子,倒也有點斤兩哪?!本故窃骑w揚的聲音,說著已扯著他向橫里急行,一路上雖有許多軍士阻道,卻被他隨手亂揮,都飛了開去。轉眼已拖著云沖波與曹家諸人會合一處,更不打話,隨手將他推出,冷冷道:”帶回來啦?!痹缬洲D過身去。

    云沖波被他生拉硬扯過來,腦中猶在糊里糊涂,早被蕭聞霜扶住,喜道:”公子沒事吧?”又見仲趙等人竟也站在身側。

    此時諸人合在一處,慢慢退到一塊大石邊上,沒了腹背受敵之虞,那便輕松了許多,那些個軍士雖多,卻沒有真正好手,又得號令,不敢用強弩亂射,只是以長槍遙拒,諸人雖然吃力,卻還應付得來。

    只是,這般戰法,只是拖延一時而已,便能守過此夜,等到天亮后公孫一軍大舉上山,那時諸人必然無幸,云沖波想通此節,卻又別無它法,只得暗暗苦笑,卻見曹奉孝兀自是神色冷靜,似有所思,心下不覺想道:”這個時候不知他還能有什么法子,希望還想得出罷…”

    突然想起一事,見云飛揚站在三步之外,忙拱手道:”二…云大俠救命之恩,謝過了?!彼粊韺υ骑w揚這”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還半信半疑,二來見周圍外人太多,便不肯以長幼序稱。

    云飛揚鼻子里哼了一聲,并不理他。

    仲趙一直僵立不動,眼中精光亂閃,忽地道:”曹先生可有良策?”

    曹奉孝似是正是苦思什么,并沒答他,直到仲趙微現怒意,又問了一遍,方”啊”了一聲,道:”奉孝失禮了?!?/br>
    又徐徐道:”吾確有一計?!?/br>
    他一語出口,眾人都是一喜,心中頓時生出些微希望來。卻聽他又笑道:”卻還要請教仲大人一事?!庇侄加X奇怪,仲趙也顯是頗為意外,神色間已有些迷茫。

    曹奉孝含笑走近仲趙,在他耳側說了不知什么,便見仲趙身子驀地一震,旋又松馳下來,搖了搖頭,卻沒說話。

    蕭聞霜口中不語,心下暗暗奇怪,想道:”這是什么意思?”

    若論力量,她遠勝曹仲任何一人,而諸般法術修為,更是場中諸人之冠,此刻波詭云鷸,生死一線,這兩人又都是心思細密之輩,她雖與聯手,卻不敢輕托,早已運功潛聽,知道曹奉孝所問的乃是”那四句話,公孫家可有文字所證?”卻不明白曹奉孝到底想問些什么,又見云飛揚神色若有所思,只怕也已聽得了,一般不覺其義。

    又見曹奉孝問完此句后,便再無言語,一個人背著手,抬頭向天,口中喃喃自語,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忽地長嘆一聲,道:”我明白了?!?/br>
    他口稱”明白”,神色卻極黯然,諸人看在眼中,心里早涼了大半,卻又見曹奉孝開顏笑道:”諸位若肯信我,便請如此這般?!钡指读藥拙?,直教諸人聽得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愣了一會,還是蕭聞霜先道:”既如此,聽曹先生的便是?!敝苄g仲趙等人方才答應了。

    忽聽得大笑聲起,響如震雷,道:”諸位都等急了罷!”正是公孫伯硅的聲音,中間還夾著有數聲慘叫,都是只響得半聲便嘎然而止,甚為使人心悸。

    火光搖曳中,公孫伯硅精神抖擻,大步而出,適才被蕭聞霜斷下的右臂竟又長出如前。身側跟了兩人,正是李移子與樂何當。

    云沖波等人見他右臂長出,都大為吃驚,蕭聞霜卻不感意外,只是暗自切齒,想道:”這邪門功夫果然能夠重生肢體,只恨剛才沒有傷到他心肺要害…”

    曹奉孝神色自若,向公孫伯硅道:”大將軍真是厚待我等哪?!?/br>
    公孫伯硅呵呵笑道:”那里那里?!?/br>
    又瞇眼笑道:”某神功初成,各位正是美餌,那可廢于箭鏑這般暴殄天物?!?/br>
    曹奉孝淡淡笑道:”只得我等,大將軍便夠了么?”說著目光掃動,看向公孫伯硅身后將士,果然大半面有驚懼之色。

    公孫伯硅濃眉一軒,道:”這倒不勞費心?!?/br>
    又大聲道:”適才那幾人,都隨我多年,情愿赴死,又適值我身有重傷,不得已而為之。至于旁的,老子只是練功,又不是從此改了吃人,有甚么怕的?”

    曹奉孝笑道:”那卻好?!?/br>
    忽地道:”大將軍可怕我等么?”

    公孫伯硅愣了一愣,道:”怕?”

    忽地大笑道:”怕,當然怕!”

    “老子很怕你們自己引刀自剄,使得老子沒得吃哪!”

    狂笑聲中,曹奉孝忽地瞑目叱道:”為了你們自己的主公,是出手的時候了!”頓見蕭聞霜云飛揚同聲雷諾,與曹文和一并躍出,襲向公孫伯硅!

    公孫伯硅大笑揚手,道:”這也算偷襲么…”話方說到一半,忽地全身一震,再說不下去!

    閃亮的刀劍,自他的兩脅突刺而入,錚然聲響著,在胸前交會,震撞出一串血花。

    “這才是偷襲?!?/br>
    冷冷說著,曹奉孝的臉上,已沒了任何笑意。

    “而這,叫強攻?!?/br>
    “對!”

    應和于曹奉孝的說話,云飛揚,蕭聞霜,曹文和三人的重擊同時卷至,只聞得霹靂一響,公孫伯硅的身軀已被轟得粉碎,化作血雨四飛!

    變出突然,公孫大軍無不怔住,沒有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呆呆瞧著今天晚上倒下的第三位”主公”,他們竟連”混亂”也都沒有。

    他們已木然。

    “多謝?!?/br>
    微笑著,曹奉孝向正將刀劍收回的兩人躬身致意。

    “不勞了?!?/br>
    沒有任何笑意,李移子冷冷道:”我等只是受人之命?!绷硪贿?,樂何當已轉回身去,揮臂吼道:”降者免死,不服者無赦!”

    此刻山上仍有軍卒數千,若真要發難,仍足可將諸人盡數鼓滅,但,經過數日來的諸多變故,他們已沒了”勇氣”,也因”迷?!倍恢撛鯓印敝艺\”。

    當樂何當大聲號令指揮退軍時,曹奉孝又向李移子道:”請問,天機先生到底是如何安排兩位的?”

    “天機先生”四字一出,眾皆駭然,李移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才道:”軍師有令,若曹先生能夠看破軍師布置,便教我等助先生一臂?!?/br>
    曹奉孝微微一笑,道:”然則若看不破呢?”

    李移子面無表情,并不回答,連視線也挪開了。

    此時,仲趙已在訝然道:”那么說,你們便是傳說中的’六洞妖王’?”

    李移子看向仲趙,森然道:”對?!?/br>
    又道:”但你可以放心,軍師有話,教要留你一命,讓你回去給仲老狗和少景老兒報訊,令他們洗凈腦袋,等著我家大圣爺去摘哪!”

    赤裸裸的”侮辱”,令仲趙的面上兇相畢現,他卻沒當即說話,靜了一會,忽然一笑,竟已將怒意散盡,一躬道;’既如此,謝過不殺之恩?!闭f著竟自去了。

    李移子看他背影,冷笑一聲,啐道:”廢物,蠢貨!”仲趙只是不為所動,大笑著去了。

    樂何當此時已將軍卒安定,拐過來,向諸人拱手道:”夜深雪厚,不足安樂,各位何不歸去?”

    曹奉孝微一太息,道:”是該去了呢…”卻見曹文和面有不甘的在看雪峰,不覺哂然一笑,道:”文和,不必看了?!?/br>
    “那里面,是什么都沒有的呢…”

    他這番說話,直教周術等如墜五里霧中,蕭聞霜卻忽似有所悟,失聲道:”我明白了!”

    又驚聲道:”但,這般安排法子,可能么…”

    “可能的?!?/br>
    輕嘆著,曹奉孝喟然道:”是可能的?!?/br>
    “所以,他才是’天下第一軍師’哪…”

    輕嘆著,曹奉孝心中真正在說的話,并沒有人能夠窺透。

    (這樣的計謀,就是”鳳雛”的能力嗎?)

    (那么,”伏龍”之力,又該可怕到什么地步哪…)

    此時的云沖波卻無心于此,急急的,他橫穿過亂紛紛的人群,追向正垂手側立在周術身旁的云飛揚。

    急于向云飛揚求問云東憲等人的下落,他連蕭聞霜都沒有喊上,任她向曹奉孝請教一些事情,在他的心中,此刻的山上,已沒什么”危險”可言。

    這黎明前的時刻,是一天中最黑的時候,火在燒,風在吼,不知所措的軍卒們茫然跟著別人在走,雪峰上的一切都很混亂,在這混亂當中,幾乎沒人注意到一些小小的怪聲,正在火光不能照到的黑暗當中悄悄的響著。

    云沖波,他卻踏進了那黑暗!

    (大俠…不,好象還是二叔好一點…可是…慢著,這是什么東西?。?/br>
    幾乎和注意到地上那些散落的服飾同時,一種強烈的怨恨與憎怒猛烈的沖擊著云沖波的感官,非關五覺,那是一種直接撞擊在”心靈”上的震撼。

    (…竟然被你撞破,那未,小子,認命罷?。?/br>
    “呼”的一聲,一個極為嘔心的形狀從地面上飛起,罩向云沖波,而雖然只是一瞬,云沖波還是看清了那是什么。

    “你是???”

    驚疑的叫聲半響而止,當諸人被叫聲驚動看向這邊時,云沖波已是完全不能動彈了。

    左手屈,右手揮,云沖波就這樣保持著一個”出刀”的姿勢僵立著,他的背上,是一團血糊糊的污影,纏著了他的腰與肩頭,更延伸到他的脖子上,與他的臉靠在一起。

    污影的樣子極為丑惡,根本沒有什么形狀可言,根本就是一大片半流質的腐敗血rou,還在向下滴滴答答著濃血,只有扣在云沖波脖子上的部分,依稀象是人手形狀。

    一見那腐敗血rou,李移子樂何當同時臉色大變,也不打話,只發一聲吼,雙雙出手,襲向云沖波,勢道狠辣,竟似要殺之而后快!

    “公子!”

    驚叫著,蕭聞霜不頓一切的飛速迫近,卻吃虧在先前離得太遠,眼看已是不及。

    “滾!”

    忽地吼聲如雷,滾滾而發,眾人都是心中一震,待回過神時,見李樂兩人竟都被倒震而回,面有狠意,又見云飛揚沉著臉擋在云沖波身前,雙手上猶有白煙裊裊。

    得此一擋,蕭聞霜已然趕至,微一抱拳,道了聲”謝”,云飛揚也不理她,只是盯著云沖波,寒聲道:”你想怎樣?”

    “這樣才對哪…嘿嘿嘿嘿…”

    陰毒怪異的笑聲中,那血rou慢慢蠕動,不一會兒,竟然依稀擠成人臉模樣,赫然竟是剛剛已被擊得粉身碎骨的公孫伯硅。

    眾人見他樣子,無不暗感惡心,又感惻然,覺這邪功果然是詭異莫名。

    只李樂兩人最是鎮定,盯著他冷冷道:”大將軍命倒長的哪!”

    公孫伯硅喀喀笑道:”那是當然?!?/br>
    “吞食天地,與天同壽!老子神功既成,想殺我,那有這么簡單?!”

    忽地揚聲高呼道:”諸軍聽令,速速為本將軍殺了這干亂賊,必有重賞!”

    他一聲高呼,眾人無不心凜:要知此刻公孫諸軍雖已氣沮,畢竟還有數千之眾,當真發難的話,諸人只怕仍是要盡滅于斯。李樂兩人更是面色大變,回身攘臂,要去安定軍心。

    那想到,公孫伯硅大喝一聲,諸軍竟然全無反應,他抽搐了一下,又連叱兩聲,卻仍舊沒什么反應。

    李移子面色略寬,發了幾個號令,卻發現也是一般的無人理睬,不覺面色又變。

    曹奉孝目光閃爍,忽地緩聲道:”此地不善,已成妖域,想活命的,便快些下山罷?!?/br>
    他說話聲音并不甚大,卻如神綸一般,余音未竭,那些個軍卒竟當真丟刀棄劍,亂紛紛的奔逃下山,無論李樂二將又或是公孫伯硅怎樣喝止都沒有用處,不一會兒,已逃得只剩一個光禿禿的山頭在。

    如此異變,諸人無不大駭,曹奉孝若無其事,目注公孫伯硅,緩緩道:”大將軍,人心已經散了?!?/br>
    公孫伯硅怔了一會,怒聲道:”他媽的臭小子!”說著猛然一振,激出一片污血射向曹奉孝,卻還未近身已被曹文和凌空擊滅。

    曹奉孝察顏觀色,道:”大將軍此刻,心中可是還有疑問未解,故此不甘么?”

    公孫伯硅默然一下,終于忍不住,怒聲道:”對,老子正是想不通!”

    “他媽的雪峰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

    這個問題,正是此刻所有人都最為關心不過的問題,隨著他的問題,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的轉向了曹奉孝。

    曹奉孝冷冷一笑,道:”什么都沒有?!?/br>
    公孫伯硅怒道:”不可能!他明明說…”忽地止住。

    曹奉孝卻已續道:”那個’他’,大約不是大將軍的先人吧?”

    這句話一問出,諸人更是一頭霧水,公孫伯硅卻狠聲道:”不是!又怎樣?”

    曹奉孝輕嘆一聲,道:”金牛開山的舊計,大將軍難道到此刻還未想通么?”

    當年帝軒轅渾一天下的過程中,曾有一支部族割據于西南明州深山之后,仗著地險山峻,不肯歸服,帝軒轅原待起兵攻殺,卻也愁于道路艱險,糧草難繼,還是當時的丘家家主進言,道是不如誘使自啟,于是使造金牛五頭,置于山外,又遣使游說,果然惑其王者之心,盡起族中壯士,開山辟路,運此五牛,結果道路開而國滅,五牛復歸帝京,只流作千古笑談,后代詩家嘗有”地裂山崩壯士死,而后天梯石棧相勾連”之語,便是感嘆于此。

    “金?!敝T字一出,周術等人頓時明白,無不臉現羞怒,蓋因劉家也不好過公孫家,一般是作了逐幻之夫。

    公孫伯硅面色連變,怒道:”胡,胡說,這種事情,怎么可能由人力安排…”說著已不覺看向雪峰。

    曹奉孝嘆道:”何足為奇?”

    “不識天文,不知地理者,不可為將,何況天機紫薇這天下第一軍師?!”

    “更何況?!?/br>
    曹奉孝掃視諸人,又看回公孫伯硅,嘆道:”云臺山的機密,若能教大將軍無意得之,他們又豈能分據冀南十數年?”

    “以一介流言將大將軍的注意力吸引,也將朝廷的耳目迷惑,真正運行于水面之下的,卻是吞并整個冀州的大計?!?/br>
    說著話,他忽地轉身,向李移子淡淡道:”李將軍,此刻,退出雪峰之外的天機先生,該已將盛京城奪下了吧?”

    眾人大驚當中,李移子面色如鐵,冷冷道:”曹先生管得卻也忒多了吧?”

    曹奉孝長嘆一聲,并不理他。

    云飛揚干咳一聲,忽向公孫伯硅道:”大將軍你到底想要什么?”

    公孫伯硅冷笑道:”想要什么?”

    “想…”尚未說完,忽被曹奉孝截道:”想要什么,怕也不成?!?/br>
    “如奉孝所料無錯,那位混天大圣,此刻該已親臨盛京城,正在等待大將軍了?!?/br>
    李移子面色再變,怒道:”你怎知道?!”卻不敕是在證明了他的說話。

    曹奉孝掃他一眼,淡淡道:”我既知是天機紫薇布置助大將軍成功,便知孫無法一定會親身到此?!?/br>
    卻忽聽公孫伯硅一聲狂笑,道:”好!好!”

    “久聞天地八極之名,死在他的手下,老子也不枉了!”

    “小子,便先來助我回復一二吧!”說著手上猛一用力,整只手掌竟然化作黃綠流質,沒進云沖波的頸內。便見金紅光芒不住流動,自云沖波的頸中涌出,透進公孫伯硅體內,隨著這個動作,他臉上血rou滾動,竟開始緩緩滋生出皮膚來。

    公孫伯硅似也未想到云沖波竟是如此”大補”,一呆之下,不覺嘖嘖贊道:”好家伙,你的命倒真是夠長…”說著已挾著云沖波急退三步,避開了蕭聞霜與云飛揚的夾擊。

    本來他此刻已是身負重傷,無論云蕭任何一人都足可將他敗殺,身法也強過了他,偏偏他手握人質,每至過不去時,便以云沖波硬擋一式,兩人投鼠忌器,竟真還奈何不了他。曹文和雖也下場助戰,一時也沒什么改觀。

    一邊廂游斗三人,公孫伯硅一邊猶在怪笑道:”妙極,妙極。這小子真是妙極?!?/br>
    “怎么這么長命,竟然源源不絕,可不是天賜本將軍一件妙物么…”激得幾人更加急怒,一片卻早暗奇了一個冷眼觀戰的曹奉孝。

    (云兄弟他,好生奇怪呢…)

    由方才至今,雖然公孫伯硅不住將”吞食天地”施于云沖波身上,他卻只是全沒反應,不僅沒有如那些公孫家將佐般枯干而亡,但連似云飛揚般的星星白發也是一莖不見,那便大大不對。

    再斗一會,公孫伯硅皮rou漸完,忽地長喝一聲,只拳突出,與云飛揚硬拼一記,雖被他震退出七步外,卻面有喜色,狂笑道:’妙極,這樣你還不死?!”另一邊,只見云飛揚緊握右拳,一臉怒意,拳頭上赫然竟已皮rou萎縮,老態盡呈。

    公孫伯硅心下思襯,想道:”既能硬撼這廝一擊,便不打緊,游斗片刻,自有轉機…”忽地面色一變,驚叫起來!

    那聲音,充滿絕望!

    黑夜中,盛京城頭。

    盤坐在城垛上面,天機紫薇面帶淺淺微笑,瞇著眼,向黑暗當中,長白山那方向眺望著,身邊一面大旗被夜風扯得繃緊,烈烈飛舞著。

    大旗上,斗大一個”孫”字,以大紅寫就,鮮艷如火,殷浸如血,在黑暗中咆哮著。

    今日午時,云臺山的精兵突然出現,在天機紫薇的親自指揮下猛攻盛京,本來盛京城高守堅,常有屯兵數萬,五大守閣俱都堅固非常,乃是天下有名的金城之一,爭奈此刻公孫家三兄弟已將半數軍馬攜走,再加上身負城守重責的劉緯臺早早獻降,導致了城守的完全渙散,只半天時間,這雄踞冀北千年的巨城已完全失陷,五大守閣盡落人手。

    “從剛才,在強烈的熾揚之后,公孫伯硅的氣好象已完全消失了?!?/br>
    冷淡而蘊有激情的語聲中,高大的身影自黑暗當中出現,負著手,站在了天機紫薇的身側。

    “可惜…”

    “大圣爺?!?/br>
    孫無法親至,天機紫薇竟也不起身相迎,只是拱手為禮,孫無法也不以為忤,點頭道:”先生?!?/br>
    又道:”先生妙計,果然了得?!?/br>
    天機紫薇淺淺一笑,道:”公孫伯硅貪而自用,是很可以玩于掌上的?!?/br>
    頓了頓又道:”可惜那火山運行自有其期,雖有大圣爺的神功暗注,也是要到最近才能爆發,若不然,早半年便可全功了?!?/br>
    孫無法呵呵笑道:”無妨?!?/br>
    “左右,也要等到今年才好行事的?!?/br>
    說到”今年”兩字時,他眼光漸厲,道:”眼看,就是二月了呢…”

    忽又笑道:”說來公孫伯硅也是枉空,久聞吞食天地怪異非常,原要拿他作最后一個對手,才使先生設計,助他成功,那想到他竟然連曹家那些小娃兒也擺不平?”

    天機紫薇笑道:”大圣爺這倒錯怪他了?!?/br>
    “有李樂兩位在后暗算,怎由得他不死?”

    孫無法猛一軒眉,道:”唔?”

    “軍師原本不是說,教他兩個不要露了身份,好方便收服公孫家的余眾…”

    天機紫薇一笑道:”確是如此?!?/br>
    “不過,以馬東帥和朱神機理事之能,至多三月,還是可以將這里平定下來?!?/br>
    “與多付出的麻煩相比,能夠借機賣那人一個人情,還是值得?!?/br>
    “久聞那人處事最公,教他欠咱們這個人情,或便有用于它日?!?/br>
    “再說,雖然,他還沒有了解到鬼谷門下的最終宿命謂何,卻也畢竟還算是我的’師弟’呢…”

    帝少景十一年正月,在天機紫薇的”十年之計”播弄下,公孫伯硅兄弟三人統兵進入長白雪峰,并互相殘殺,全數身死,盛京城也隨之失陷,成為云臺山治下。完全消彌了后頓之憂,并掌握了冀北多年累積的兵甲糧資,已將整個冀州納入手中的孫無法在隨后宣言天下,將會在秋熟之后,引軍南下,逐鹿中原。

    隨著他的宣言,混亂與驚恐化作巨大的洪流,橫掃整個大正王朝的領地,從與冀州直接接境的韓州,到處于帝國最南端的松州與明州,代表和掌握著不同勢力的強者們開始思考與籌劃,想要在已可以看見的”亂局”來臨之前多積累一點資源和掌握一點主動,而同時,無拳無勇,沒有能力掌握自己命運的弱者們,也開始盡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夠將自己的生命盡可能的保護和延續。

    視金秋十月為一個”界限”,各方勢力都在或倉皇或條理的準備著,可是,正如后世的每個人都知道的一樣,真正的”大混亂”出現并席卷天下,并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亂世之門,已經被打開了…

    太平記第七卷 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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