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破夢
周一一早,祝小友提前一會兒到了畫室。五分鐘后,她看到周琛準備去辦公室的身影,馬上跟了過去。 周琛感覺后邊有人跟他,回頭看到是她,“現在陰界管得這么松嗎?都7點多了,還放你在外邊瞎溜達?!?/br> 祝小友恨不得一腳抽死他,大清早就開始找茬,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怎么就不說人話呢。她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么孽,這輩子才能遇見他。她閉上眼,努力地勸說自己,不要跟賤人一般見識,趕緊把那50張速寫給他,然后離他遠點兒。 她抬手把手里的一摞速寫遞給他,等他接走??伤麤]接,還輕飄飄地反問她:“什么?” 她恨不得原地爆炸,跟他同歸于盡算了,忍他多少次了!他是瞎嗎?是瞎嗎?是瞎嗎?看不到上邊的畫嗎?她不忍了,她把手里的畫舉到他眼前,一次次遞近,恨不得把手里的50張速寫紙都化成符,貼他臉上,“速寫!速寫!速寫!” “喊什么?我又不聾?!?/br> 祝小友覺得自己的靈魂被踐踏了,他居然還能一副無辜、與世無爭,像是世外高人隱居山林淡薄的語氣和態度。 “不要是吧?走了?!弊P∮讶遣黄?,躲得起。 “沒看到我兩手都拿東西呢嗎?送到我辦公桌上?!敝荑≌f完就往辦公室里走。 祝小友看著他的背影,詛咒他,左手的那倆包子噎死他,右手的豆漿漏他一身。她才懶得伺候他,他愛看不看,反正她畫了,速寫就得多練,這幾張權當自己練個寂寞。 周琛等了一會兒,一直沒等到祝小友的速寫,他反思自己是不是有點兒過了,好像得改改了。 到了上課點,周琛進畫室后,用了一個小時做了一張素描頭像范畫,講得很細。他不是那種會用詼諧幽默的語句去吸引學生,讓學生記憶深刻的教師。他嚴謹苛刻,他會用最簡單和最直白的話突出重點,他是畫室里最年輕的名師,氣場很足,他就往前那么一坐,看似很隨意地畫畫,由內而外的威懾力使他的班級里沒有一個學生敢不認真聽課。 可周琛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給祝小友一個嘴賤話又多的假象。 周琛做完范畫,學生們開始各自畫自己的,周琛往每個學生的身后轉轉,轉到祝小友身后的時候,他看到了她畫板底下壓的速寫。那時,畫室流行在凳子上立畫板,這樣畫板前邊多出來的空地可以放色盒或者畫筆。而祝小友那天沒放色盒,她把那50張速寫拿回去接橡皮渣了,準確的說是拿它們當垃圾了。 周琛彎腰,一手稍稍提起她的畫板,一手抽走了她的速寫,他本來想問她畫的這么見不得人?但又想想,換了語氣,挺溫柔的,“畫都畫了,我看看?!?/br> 祝小友看他突然這么正經,有點懷疑他吃錯藥了,但又覺得,如果他真能像盒子說的那樣每張畫他都會認真批改,那她求之不得,她該理智的時候理智,該感性的時候感性。 被拿走速寫,她什么都沒說,繼續畫她的素描頭像,全然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第二天一早,周琛比祝小友先到教室,祝小友去得也挺早,班級里沒第3個人,周琛看到祝小友進教室喊她,“過來?!?/br> 祝小友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手上有一摞速寫,是她的。她走過去,準備拿回來,順便檢驗他到底改沒改。她走到跟前,看到畫面上的每一處關節,和衣服的褶皺都被紅色的筆改過了,紅色太刺激視覺,她第一個想法是羞愧,覺得自己畫得真夠屎的,被改了那么多。而好奇心隨之而來,難道那50張速寫他都是這么幫她改的嗎?挺費時費事吧? 她抬頭看他,第一次對他像對其他正常人說話,“謝謝?!?/br> 周琛只淺淺地彎了下嘴角,接受她的謝意。 祝小友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被眼前的笑臉晃了一下,他正經時,笑起來好像還挺好看的,她承認她有點偏見,其實沒有好像。 等到晚上放學回家,祝小友才打開那些速寫,真的每一張都有紅色的筆跡,而且這些不止50張,她數了兩遍,有54張,后四張是他把她的問題總結歸納,黑色和紅色的碳鉛勾畫的全是她經常忽略和犯錯的分步示例講解范畫,她仔細地看完那四張范畫,發現最后一張的底下他還寫了一句話,“學有所成,得你所得?!?/br> 可能是從小缺愛,祝小友總是控制不住被一點點兒小事感動到不行,所以她平時刻意把自己裝得淡薄一切,只有跟她熟的人才知道她心窩子有多淺。 她不是不愿意和旁人親近,她只是怕但凡得到點兒對方給的好處,她就恨不得把心掏給人家,她受了一次傷后,更是告誡自己不能隨意和人交心。 祝小友看著手里的54張速寫,意識到自己被感動了,她馬上糾正自己,阻止自己多想。他是老師,這是他的職責,況且盒子說過,每個學生的作業他都會認真批改,他對每個人都這樣,自己瞎在這感動個什么勁呢。 盡管這么勸說自己,但她還是把這些畫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放到不經常觸碰的地方。 周琛昨天晚上下班就給祝小友改速寫,改到半夜,今天下班又畫了一晚上的人物肖像油畫。昨天改得過于認真,今天畫的印象太過深刻,導致一些影像在夢境中全亂了套。明明肖像畫的不是祝小友,夢里的人物卻都變成她了,她還在他夢里擺那些速寫里模特的那些姿勢,或站或坐。那些姿勢都再正常不過,可不知道為什么,祝小友擺出來的就變了味。 周琛醒來笑笑,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夢的都是什么J吧玩意。周琛刷牙時,還禁不住回想了一下夢境,回想到某一幀的時候,及時打住,笑罵自己口味真是夠重的。 周琛洗漱好后去上班了,剛進班級就看到祝小友同一時間抬頭看他,不過她馬上又低下頭,故作忙著收拾畫材。他還是看到了,她看他的眼神沒那么鋒利,沒那么想用眼刀戳死他了,這要歸功于那些速寫了,打??!居然又想到了那些速寫里的姿勢。 因為那個破夢,周琛一天下來總是控制不住地偷偷觀察她。不過看她今天畫的速寫,他給她改的那些她倒是用心記了。 自從傍晚下起的雪,直到畫室晚間放學的時候也沒停,現在地上已經積起了一層雪。 畫室晚上9點放學,祝小友晚走了一會兒,為了準備明天要用的畫材。她準備完了,剛走出班級,聽見走廊有人喊她。 “哎!” 走廊雖然燈火通明的,但這個點,畫室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整棟樓都挺空的,祝小友被這身后的一聲嚇了一跳。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是周琛,心里罵他是鬼嗎?神出鬼沒的。她嘴上還是裝淡定,“干嘛?”。 “這么晚才走?” “嗯?!?/br> 兩人并排往外走,中間的距離夠倆孩子打鬧的了。 祝小友身上沒了火氣,周琛發現她看上去還挺乖的。不過有點尬,她‘嗯’完之后,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從沒搭訕過,唯一的一次戀愛經驗還是被追求的那一方,真不知道吃火鍋那晚老朱哪來的那么多話。 周琛覺得這氛圍有失水準,憋了半天,“我昨晚夢到你了...” “嗯?”祝小友覺得自己聽錯了,側過頭,對上了一張深情的臉,誤以為自己有要被告白的一絲錯覺,她臉上寫滿了錯愕。 “夢見你把外套脫了,然后身上全是肌rou,金剛芭比...”當然,夢境后半段比較重口的那部分他沒說,也沒臉說。 如果眼神可以傷人,那周琛現在已經不省人事了。祝小友看周琛一邊說,一邊展示他那辣眼睛的賤笑,真是辜負自己昨晚被這個賤男人感動了那么一下,“周賤??!你這么賤,不怕一會兒走夜路嗎?” 即使她絕對接受不了那樣的自己,可當他說到金剛芭比的時候,她腦海里還是馬上浮現了一個自己的臉,配上健身房猛男身材的畫面。祝小友真的想趁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給他一頓暴擊。 “怕也沒用,又沒有人送?!?/br> 原來男人可以嘴這么賤,又這么婊,祝小友惹不起,先行兩步。 祝小友走到畫室門外,看夜空還在往下撒雪花,她裹緊圍巾往前走,剛走十來米,那個賤人喊她名字。 “祝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