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沉婉婉
一整天的忙碌,她終于結束了最后一節鋼琴班。 舒言在西區街附近招了一輛計程車,又匆促地趕到醫院。 她抵達十樓的病房樓層,沿途經過寬長的走廊,信步徐徐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她立在房門前,再三確認了病房門號,才抬手敲門。 可她拳心未落,卻聽見房內傳來一道撫媚之極的女聲。 “寒哥哥...你怎么進了院也不告訴我?” “我都快被你嚇壞了...” 那道讓男人瞬間骨頭酥軟,暈頭轉向的嗓音;傳到舒言的耳里,卻讓她渾身難受,產生了厭惡感。即使隔著一扇房門,她依舊能認出,這把嗓音的主人就是沉婉婉。 只是她未曾想過,她與沉婉婉會如此冤家路窄,竟也會在醫院碰上面。 思緒禁不住地繞回她仍是秦舒文時。 沉婉婉總逞江寒出差時鉆了空子。曾偷偷到過季月臺探望她,也曾故意抨擊過精神狀態不佳的她。 “秦舒文,你還真可憐。人不似人,鬼不似鬼?!?/br> “也就只有寒哥哥心腸那么好,才會把你這累贅接回來照顧?!?/br> 那些冷嘲熱諷的話,她一句都未曾告訴過江寒。畢竟她當時已是人盡皆知的精神病患。若貿然將那一切都告訴江寒,他或許會以為她的病況又加重了。 無疑,又增添了他的煩惱。 她時病時愈的精神狀況,偶然性的自殘行為添了不少傷疤,而抗精神病藥物伴著的后遺癥也如影隨形。胃病、手抖、心率加快... 年紀輕輕的她,卻已是蒲柳之姿。硬撐著那具身心交瘁的軀體,似摟著一塊浮木在汪洋中掙扎,也不知何時才能歸岸。 或許,沉婉婉不對她下毒手,她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身軀僵直在門外,她愣怔了許久。腿也像灌了鉛那般沉重,一時半刻也邁不動。病房外的門把被她握得微溫,但她卻始終沒勇氣去推開那扇房門。 她默念,罷了,也不好去打擾他們。 正想轉頭離去時,卻又有人站在她身后,將手搭在她的肩上。 她緩緩扭頭,看清了對方,想推開肩上沉重的手。 “顧...”,她話語未落,顧琰卻向她比了個閉嘴的手勢,讓她別再出聲。 顧琰見她臉色凝重,泛起了他的求知欲。他伸長脖子,湊近房門,繼續竊聽里頭的情況。 “寒哥哥。你瘦了許多...我看著也心疼...” “我特地熬了些湯給你,我現在就倒給你喝...” 嫵媚動人的聲線參雜了半分楚楚可憐,旁人聽了也不禁動容。 顧琰心想,舒言估計是被江寒那內外兼sao的表妹給嚇壞了。 顧琰本就不喜歡貴圈里的名媛小姐。除了秦舒文那個沒心肝的禍害,他更是討厭程婉婉這種表里不一的女人。明明是個高傲刁蠻之人,卻總是在江寒面前演著另一副嘴臉。 在高中時期,她就像只甩不開的小尾巴,總喜歡跟在江寒身后,親熱地叫著他寒哥哥。她明知道江寒有了喜歡的人,還能不要臉往江寒身上去湊。 他也曾懷疑過,沉婉婉這渾然天成的sao氣,估計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 想到此處,顧琰連忙制止住飛躍的想法,深怕會產生心理性的反胃。 他低頭瞧了一眼身側的舒言。這性子溫溫和和的鋼琴老師,肯定會在沉婉婉手上吃虧。 顧琰暗道,絕不能讓程婉婉這只sao精得逞。 他扭開門把,來個順水推舟,很順手地就將舒言拖進病房。兩人措不及防地闖入,病房內頓時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這尷尬的場面,如似抓jian現場。顧琰為打破僵局,開口對江寒道,“舒言來看你了?!?/br> 江寒見到她,微微抬目,露出淡笑。舒言也禮貌地回眸一眼,兩人微笑卻又不語。 程婉婉瞥向靠在門邊的舒言與顧琰,不滿道,“寒哥哥,現在的人怎么那么沒禮貌?!?/br> 她無視他們,轉頭看向江寒。一手捧著小碗的湯,柔聲細語道,“寒哥哥,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還是我喂你吧...” 江寒婉拒她,“我自己來?!?/br> “還是讓我來吧...” 她依舊不死心,將湯羹湊到江寒的嘴邊。 江寒的目光不自覺瞟看舒言。見她目無表情,小手卻微微攥拳。 他頓時別過臉,加重語氣,婉拒著程婉婉,“我還沒殘廢,能自己喝?!?/br> 直白的回答配著冰冷的口吻,猶如狠狠扇了程婉婉一記耳光。顧琰卻覺得那句回答特別地順耳,不禁噗呲一笑,瞬間解了他的心火。 程婉婉聽出顧琰的譏笑,氣得欲跺腳,可她斷不能在江寒面前露出真顏。 她抬起細長的眼尾,審視著顧琰身旁的女人。她想轉移目標,將氣撒在舒言的身上。 “寒哥哥,她是誰?” 江寒聞聲,朝舒言的目光投去,凝視著她。此時的他,眼里隱約閃過一抹暖光。那句熟悉的名諱雖掛在了嘴邊,卻又被他強忍地吞回肚里。 她是秦舒文。但這個秘密,他會替她守著的。 “舒言是我的鋼琴導師?!?/br> 沉婉婉掃視著她,從頭到腳,“舒言?” 舒姓,是她在翱都里聽也沒聽過的姓氏。她心想,這應該是些不入流的鋼琴老師。 她仰著頭走前,伸出手,”沉婉婉,師承莫云淵?!?/br> 熟知翱都鋼琴界的人都知曉,鋼琴界有三位著名的巨頭在業內平分秋色:能奏且能作曲的秦嶺森,炫技派的莫云淵與浪漫樂派的權淼淼。 程婉婉故以在舒言面前提起她師承名師,只是想用自身的優越感去輕視他人而已。純屬就是另類的挑釁。 秦舒文雖性子怯弱,但面對殺害過自己的兇手,自然也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看。 她機械式地擠出了四字,“久仰大名?!?/br> 鑒于她領教過程婉婉的不懷好意,她并不想再與此人有任何的肢體接觸。是以,堅決不伸手回握。 程婉婉深感舒言的敵意,只能尷尬地收回那只晾在半空中的手。 她不甘示弱,下一秒又問,“舒小姐。你之前在哪家大學就讀呢?” 秦舒文不由得抿唇,循著記憶思考,關于舒言的學歷。 “我只考過幾張專業文憑?!?/br> 言下之意,她并沒讀過大學。 程婉婉的語氣蘊含著藐視的成分,“啊。原來?!彼D過身,又問江寒,“你想學琴怎么不讓我教你呢?” 江寒挑眉,看向難纏的程婉婉。他的太陽xue處突突跳動,神色凝重得一言難盡。 舒言見狀,自是明白程婉婉那句問題背后的用意。 氛圍瞬間壓迫憋悶,她不太想繼續逗留在病房,更不想讓江寒左右為難。 她愣在原地,淡淡地語,“我只是來拿回我的保溫壺,順道來看看你恢復得如何?!?/br> “不過見你精神好了許多,我也可以回去向可瑜交代了?!?/br> 江寒能聽明秦舒文冷淡的拒意。但他卻不知,她是在躲避他,還是看不得程婉婉的糾纏。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彼眠^桌上的保溫壺,匆匆地向江寒道別。 他不由地又喚了她,“舒言?!?/br> 神色中難免閃著一絲的失落之意,但仍舊對她露出淡然一笑,“謝謝你的粥?!?/br> 她微微點頭,應了一聲,悄然地轉身離去。 窗外的余暉灑在明晃晃的病房,他看她離去的背影,也漸漸被拉長。 那句落日余暉后續的四字,也如似應了此時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