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糧記 第176節
在出事之前,陳寡婦和織女鎮其余人抱著同樣的心思,險些被張家人害死后,她看著織女鎮的族人們并不打算保她反而包庇喬掌柜,陳寡婦難免感到寒心。 幸虧織女鎮的童生老爺去里正處游說,才令里正打消了將自己交給張家人的心思。 短短幾天功夫,陳寡婦就看清楚了周遭人的面目,她覺得眼前所謂的自己人還不如東小莊那群外鄉人靠得住。 而且陳寡婦并非一時沖動,在做出教織女鎮婦人手藝的決定之前,她著實思量許久。 她將喬掌柜得罪的死死的,往后再想賣繡品或者綢緞并不容易,唯有帶著東小莊的婦人一道做。 喬掌柜指定不會收她們的綢緞,到時候大家伙正好商量著另辟蹊徑往外賣。 因為陳寡婦有自己的小算盤,面對陳氏族里嬸子大娘的勸說可謂全然不為所動。 說話的嬸子嘴巴都干了,陳寡婦才緩緩開口:“嬸子,我曉得你為我考量,不過在我被喬掌柜坑害得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族里人不肯護著我這個喪夫的寡婦時,多虧東小莊的人跑前跑后才令我勉強活命,我既然有養活自己的手藝就不能藏私?!?/br> 眼見陳寡婦油鹽不進,過來勸說的嬸子只能帶著怨氣無功而返。 織女鎮心急如焚之際,東小莊卻有越來越多的婦人加入進來。 木槿家人少屋子寬敞,所以婦人們多聚在她家同陳寡婦學手藝,因為后頭有更多人加入進來,木槿托崇文崇武等人把最邊上兩間屋子打通,如此看來,除卻臥房,其余四間房屋皆被打通,只有中間的柱子為建筑物做支撐,看起來寬敞極了。 當然,她們同樣碰見了其他難題。 最難的要數紡織的的織布機。 絲綢質地細膩且制作工藝繁雜,織機比尋常的織布機昂貴,尋常人家很難擔負起好幾兩銀子的支出。 東小莊家家戶戶有銀子不假,然而窮慣了的農家人不愿意為見不到成果的東西付出銀錢,何況好多人家都是公婆當家,年輕婦人手頭壓根沒有銀子。 提到織機一事時,只有栓柱媳婦和有糧媳婦果斷點頭說愿意出銀子買織機,剩下的婦人則陷入沉默中。 有自認為機靈的婦人說:“不如妹子你買兩臺織機,我們輪流在你家織布,到時候給你賃織機的銀子就是?!?/br> 婦人想要賺錢,卻因為此前從沒有接觸過紡織絲綢犯嘀咕,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事情做出來,能夠成功還好,失敗了的話五兩銀子就會打水漂,自己恐怕會被丈夫打死。 買織機的五兩銀子不算小數目,婦人想賺錢卻不愿意付出成本,就打起了木槿的主意。 當初在土匪窩里族長可是多分給了木槿兩錠金子來著,她財大氣粗上頭還沒有公婆丈夫把持銀子,買織機的話阻礙更小。 何況此事本就由木槿牽頭,很多人覺得最先慫恿的木槿合該出點力氣。 當然,她們沒有忘記木槿在逃荒路上的幫扶,雖然想要占便宜卻不至于太過分,她同樣愿意往后退兩步。 “俺知道此事做不成的話會讓妹子吃虧,不過俺上頭的婆婆難說話,著實拿不出五兩銀子來,還望妹子多出點力氣,俺不占你便宜,你照外頭雇織娘的價錢給俺幾個銅板就成,余下的銀子自可憑你安排?!?/br> 說實話,在糾結東小莊的婦人過來學織布時,木槿動過這個心思,不過很快就打消了雇人干活的心思。 紡織絲綢需要專門的織機,若不想織機隔三差五出問題,最好在明州城專門的鋪子里買,織女鎮的織機就是如此來的—— 因為織機造價昂貴,明州城很多以紡織為生的人家在女兒出嫁時會以織機作為嫁妝,一用就是半輩子。 陳寡婦如今用的織機就是出嫁時的陪嫁,她對吃飯的家伙格外愛惜,若非必要,其他人連碰都不能碰。 如果木槿買織機的話,加上旁的原料價錢需要幾十兩銀子的支撐,能把紡織絲綢的事做起來還好,至少可以收回成本,萬一做不起來只會把東西砸在自己手里。 尤其在親身接觸過織女鎮的紡織活計之后,木槿很明白當中的彎彎繞繞,有些活看著很好做,真做起來卻不容易。 思來想去,她不大愿意擔起那么大的風險。 畢竟她沒有進項,承擔不起幾十兩銀子的虧空。 木槿的意思是讓感興趣的婦人買上臺亦或幾家合買,好歹可以分散風險,但婦人們不愿意,她們過慣了窮苦日子,絕不可能往外掏錢。 眼見好些人就要放棄,木槿咬咬牙說:“且讓我想想,過幾日我再給你們答復?!?/br> 婦人們明白開銷不小,乖順地走回家了。 王李氏聽聞此事,風風火火跑進屋子訓斥木槿:“你可不能充冤大頭買那勞什子織機,人人都想賺大錢,真賺到的又有幾個?咱不能犯傻!”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12 01:30:25~2022-06-12 22:24: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君雨蘭 20瓶;圓滾滾的圓圓、weirdo、helloworld 10瓶;瀠澩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81章 算計 彼此算計來商議 方才屋里聚了二三十個年輕婦人, 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聲音無比嘈雜,王李氏卻因為怕閨女吃虧的關系在院子里豎起耳朵聽。 偷聽不打緊,王李氏聽到要緊處險些直接沖進屋里提起木槿的耳朵好別讓她聽信了那群婦人的言語。 “我跟你爹教你做個厚道人不假, 可總不能讓人在銀錢上占你便宜,還買織機, 聽她們胡吣!” 王李氏和王寶山素來有老實厚道的名聲, 可謂廣結善緣。 但凡家中有事用到族人們幫忙, 族人們都會念著他從前的好出把子力氣, 但王李氏把結善緣和做冤大頭分的格外清楚, 閨女本就守寡沒有進項又得罪了喬掌柜,往后不曉得有多艱難,縱使手中有些銀錢, 照樣不能太過揮霍,王李氏著實不愿意讓木槿出銀錢。 當然,王李氏只知道木槿明面上的二百多兩銀子并陪嫁的金手鐲, 并不知曉她去當鋪的事。 木槿猶豫的點和王李氏全然不同。 人當然要給自己謀好處, 東小莊的婦人希望不付出任何成本得到好處, 她則想通過付出初始成本獲取更多的利益。 兩邊各有思量,沒辦法說誰算計誰。 木槿沒打算瞞王李氏, 否則她和王寶山肯定會來輪番轟炸。 木槿:“娘, 我知道你在憂心什么,可我又不是傻的, 自然知曉銀錢的好處?!?/br> 不待她說完, 王李氏就急著勸:“你既知曉不該胡亂花錢, 直接拒了她們便是, 何必還說那勞什子想想?!?/br> “我單帶著孩子過活又沒有土地, 總不能后半輩子吃老本, 原先想著喬掌柜或許可靠,總能通過喬掌柜把東西賣出去,奈何被他害的差點沒了性命,當初我跟陳嫂子去找他又給里正出了主意,他心里記著仇呢,總不能還收我的東西,我只有另謀出路了?!?/br> 雖然東小莊的婦人正處于初學階段,針線功夫亦或紡織功夫遠遠比不了織女鎮的人,但她們吃過缺衣少食的苦頭、性子踏實勤懇,想必會盡最大的力氣給家里掙銀錢貼補生活,木槿倒無須擔心她們消極怠工亦或亂成一盤散沙。 此外,還有陳寡婦這個有名的巧手娘子指導,不用太憂心質量。 最讓人猶豫的反而是銷售問題。 她不像喬掌柜有足夠的人脈,若想將手頭的東西賣出去恐怕不容易,不過萬事開頭難,只消她在前期找好路子,后頭應當不會有太多艱難險阻。 何況還有張家,張家在后頭還派了兩撥人來打探她和陳寡婦的下落,見沒有任何蹤跡才勉強放棄,近幾個月已經沒了張家人的消息。 木槿尋摸張家到底是大戶人家,面對的事多著呢,即使見到真人之后難免還會為難她,見不到的話卻不至于咬著不放,然而究根到底始終有層風險在。 聽木槿說起她的思量,王李氏的臉色終于有所緩和。 當時她在外頭聽見幾個婦人想讓木槿出銀子置辦織機的話語,整個人被氣到牙齒咯吱咯吱響,生怕閨女多拿銀錢敗了家業,卻沒意識到背后的意義。 按照木槿給的說法,如此倒并非不可行。 王李氏娘家和夫家皆是富戶,她手里存過銀子也大量花費過銀子,倒不像普通的農家婦人每文錢都計較,只要將銀錢花在正經地方,王李氏不會反對。 畢竟當年和許家結親的時候,王李氏是見過許天賜舅家的,他舅家世代做郎中,雖然家中半畝地都沒有,積蓄反而比她這種有幾十畝地的人家更多,王李氏清楚普通農家人以為的沒有積蓄土地的人家能有多么富裕。 王李氏說道:“這等大事還是要同你爹商量一番,畢竟要出幾十兩銀子哩!” 她聽得分明,當時金寶媳婦和疙瘩媳婦幾個婦人說自己手里僅僅能摸到幾個銅板而已,看她們的意思,如果木槿當真將此事應下,除卻織機以外,少不得木槿置辦針線、簸箕和后頭用的桑葉,單看一項的話不用幾個銅子,奈何這是門長久的營生,零零總總的花費要有幾十兩銀子。 將事情辦好了還行,倘若辦的不好把貨砸在手里,幾十兩銀子就打了水漂,說不擔心是假的。 王寶山聽聞此事,先轉過頭看了看老妻的臉色,見她不曾表現出太過激烈的反對,才提出自己的擔憂:“我也愿意你有個正經營生,但咱們終究在旁人的地界上,總要小心為上?!?/br> 王寶山不擔心木槿干這種營生會淪為商戶的事,畢竟倒賣的規模不大,沒有人同官府告發的話,戶籍文書上照舊是農戶。 不用看別人,喬掌柜的例子就近在眼前。 喬掌柜向來沒幾畝地可供耕種,幾十年來靠在兩邊來回倒賣物什發了家,如今照舊是農戶的戶籍。 而且所謂商籍,一般是生意做大了的大商人亦或累世不加耕種做買賣為生的人家,照木槿的折騰法子遠遠夠不上商籍。 王寶山和王李氏沒再說旁的,夜里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外頭寒風呼嘯,王李氏愈發心煩意亂:“他爹,你說這事能成不?” 她心里愿意閨女有個營生養活自己和孩子,如果不用花費幾十兩銀子的話便更好了。 黑黢黢的夜里看不清楚王寶山的表情。 他半輩子靠土地過活,縱使有幫襯閨女的心思也沒有力氣去幫襯,少不得閨女自己來。 而且明州城的風氣比西邊還要保守,女人出門做生意著實不容易。 老兩口嘴上說由著木槿去,心里卻始終放心不下。 木槿同樣沒有睡著。 她倒想好了后頭該如何做。 女人在明州城單獨出面做生意指定不輕松,剛開始的時候她可以帶崇文崇武過去撐門面,等將事情做起來有了穩定的客人,即使她一個人照樣不需要怕什么。 在長久的思考中,木槿有了答案。 第二日,幾個沉不住氣的人先過來探口風了。 木槿卻沒有給她肯定的答復,嘴里只說自己手中銀子有限,委實沒有太大的膽子做這等決定。 有人說道:“妹子你可以少買兩臺織機,若能賺來銀錢再說旁的?!?/br> 她想賺銀子補貼家里,卻豁不出數兩銀子買織機、買桑葉養蠶,所以盡全力慫恿木槿買織機雇自己做活,即使賠了她也不過付出把子力氣而已。 東小莊想做紡織的大半婦人抱著和眼前人相似的心思。 木槿之所以不肯爽快答應,當然有她的理由。 木槿知道婦人們只想賺錢不愿意承擔風險的心思,畢竟未來充滿不確定性且至少用半年到一年的生產周期,需要走的路太長仿佛看不到盡頭,她愿意承擔起中間巨大的風險,然而必須有的賺才成,否則就真成王李氏嘴里的冤大頭了。 萬一答應太快,婦人們指定覺得她有利可圖并且會獲得巨大的利益,最后勢必出現分歧。 沉默之后“不情不愿”應下來,對方才會心甘情愿讓渡部分利益避免后面因為分配產生問題。 隨著到來的人越來越多,外屋的聲音愈發嘈雜。 “妹子,你且試試吧,每日給俺幾個銅板就成,東西畢竟是你置辦的,就算賺了大錢俺也不眼熱?!?/br> 在人力成本最不值錢的時代,每日能賺上幾個銅板殊為不易。 除了向木槿表明決心外,婦人話里另有一層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