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糧記 第42節
這時候,幾百米內并沒有其他難民,野狗群只能是沖著他們來的。 眼前二三十只野狗,各個膘肥體壯,在他們一群柔弱的災民面前威風十足。 幸好家家至少帶著一個鐵鍬,不至于束手無策。 王寶山把牛車上的鐵鍬給崇文崇武一人一個,他又拿起棍棒,野狗一旦靠近,他們就用棍棒驅趕。 吉祥如意年紀還小,不明白他們面對的困難,看到外面熱鬧,還歪斜著身子想往外探。 幸好木槿就走在牛車邊上,把他們塞進竹筐,又用外頭的一層布嚴嚴實實把雙胞胎遮擋住。 在這種情況下,小孩子可比大人危險得多。不然人們怎么會說誰家的孩子又被狼叼走了之類。 雖然家里沒有農具,但逃荒之前,木槿就在空間里存放了幾把兩頭削尖了的木棍,和走路提供支撐的木棍不同,這些木棍格外鋒利,是她準備遇到危險防身用的。 當時她想的是防人,如果對面人多,空間里的菜刀水果刀只適合近身搏斗,在人多的情況下沒有發揮的地方,所以木槿特地尋找合適的木材做了幾把木棍放在空間里防身。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第一次拿出來用對付的居然是野狗群。 她把木棍遞給王李氏和周氏一人一個。 還好她們的注意力都在野狗群身上,暫時分不出精力想這是哪里來的。 家里人都往吉祥如意這里靠,以便遇到危險時可以保護孩子。 距離野狗群最近的那戶人家怕極,威脅道:“快走!再不滾開,俺們就吃你們的rou!” 野狗就是家養的狗聚集野化來的,雖然氣質和家狗迥然不同,但是外形上尚且看不出區別,那人下意識里還當它們是家養的畜牲。 不過,說話時,他的腿都是抖的。 “往你九爺爺那頭去!”王寶山吩咐兩個兒子。 按照輩分,木槿他們得管剛才開口的那人叫九爺爺,九爺爺名王長壽,輩分比王寶山還高,年紀卻只比王寶山大幾歲,如果沒記錯的話,王長壽比王寶興還要小一歲呢。 不光他們,村里頭的漢子都往王長壽家的牛車那邊聚集。 經歷過很長時間的災荒,他們越來越明白抱團取暖的重要性。 王崇遠也過去了,手里頭還拿著他的大刀。 后面陸陸續續有青壯年往九爺爺那頭去,他們走過去時雙腿打顫,心里實在不情愿。 可王寶興眼睛直直盯著他們,讓他們過去,剛出發時木槿也說過要是遇到困難大伙都不出力氣,下一次說不準就是自家遭殃,想到這里,他們咬咬牙往王長壽牛車那頭趕。 說實話,他們人多勢眾,手里頭都有家伙,齊心協力一定可以打退野狗。 怕就怕這個過程會受傷,大多數人都靠人力拉著自家的車,萬一被野狗咬到,不光沒辦法拉車,就連走路都成問題。 木槿看著野狗群。 它們井然有序,見到這么多人聚集過去都絲毫不畏懼,顯然已經有過不少經驗。 看這副架勢,必然有人會受傷。 王崇遠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真刀真槍見過血的,他比其他人鎮靜些。 王長壽揮舞著手里的鐵鍬,幾乎把野狗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王崇遠瞅準時機一刀把帶頭的野狗給去掉。 當家養的狗聚集成群,并且在野外或者遠離人的環境里獨立覓食,他們從作為狼的祖先那里繼承來的野性大概率會復蘇,和狼群一樣,野狗內部分工合作,并且潛移默化地產生了屬于它們的首領。 王崇遠不懂這么復雜的道理,但他知道擒賊先擒王,把帶頭的野狗殺了,野狗群一時間群龍無首,對他們的威脅也會相應減小。 見到王崇遠把首領殺掉,那群野狗呲著牙后退一步,可是依舊沒有退開的意思。它們應當許久沒有覓食,雖然毛色油光水滑,但是肚子并非進過食的模樣,大概率是在饑餓的驅使之下對王家村的車隊發動攻擊。 王崇遠他們同樣不敢輕舉妄動,接下來還有上千里的路等著走,現在一旦受傷就意味著丟掉性命。 僵持許久,野狗群仍舊沒有后退,甚至有向前逼近的意思。 現在后退的是王崇遠他們。 木槿看到崇武甚至不斷揮舞著手里的鐵鍬試圖威懾它們,可惜沒有任何作用。 木槿咬咬牙往九爺爺那邊走,王李氏和周氏合力都沒有拉住她。 王李氏擔心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兩個兒子還有大把力氣,但是她閨女身子在生產時受過重創,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現在過去不就是送命嗎! 看到木槿過來,崇武歪頭吼:“姐,你回去!” 為了方便,木槿并沒有帶棍棒,為防止不測發生,她盡量在崇武的保護范圍之內。 木槿左手一整把特制的面粉,右手拿著打火機。 她在現代聽做化學相關工作的朋友提過粉塵爆炸的事,當時因為好奇她還特地多問了幾句,穿越之后見到正逢亂世,木槿特地按照記憶配了一個符合小規模爆炸的面粉,不過因為擔心發生意外,并沒有提前嘗試過。 她現在就是想賭一把。 賭贏了,隊伍里全須全尾沒有人受傷;賭輸了,那就乖乖和野狗拼命。 有脾氣暴躁的人,見到木槿木槿過來,怒吼:“娘們別過來礙事!” 木槿心情只管比他更焦慮,回頭吼過去:“都給我往后退一步,不然傷到別怪我!” 大約她當時氣勢太過駭人,大家居然不約而同地紛紛往后退了一步。 木槿站在最前面,直面與狼群無異的野狗群。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砰的一聲,眼前火光漫天,對面的野狗要么倒地不起,要么受傷之后往后逃竄。 此時不得不感謝他們的站位,野狗群在木槿對面的東南邊,風正好順著吹,所以粉塵爆炸時不至于傷到自己人。 男人們看到眼前景象,愣了一會兒后才再次舉起手里的家伙追打剩余的野狗。 血濺到臉上身上,已經分不清誰是誰,前面那人看身形應當是栓柱,正逮著一只受傷逃竄的野狗追打,后頭一只被炸傷的野狗一瘸一拐悄然靠近栓柱。 木槿見到大喊:“栓柱小心!” 栓柱為人機靈,動作靈敏地轉身才沒有受傷。 王寶興這時候才敢圍過來,指揮他們:“把這群東西都打殺了,不然往后它們還得禍害別人!” 野狗死的死傷的傷,眼下半點戰斗力都無。 他們這時候追打野犬,頂天多出一點力氣,只要不受傷就好。 原本上來打野狗的只有王家村的村民,迫于王寶興的威勢不得不大著膽子向前,那些投奔他們的親戚們又沒有太多和王寶興打交道的機會,他們并不像王家村的人一樣事事聽他的。所以他們在野狗到來時,見沒有危及自家,就遠遠躲著沒有往前。 現在看到一群野狗被王家村人打散,那等有主意的就悄摸摸扛起家伙也往前逮著打。 有一個就有兩個,后面過去追趕的人越來越多。 甚至還有強壯些的婦人也過去追打。 王寶興就看著他們,他知道那些人心里的小九九,可到底沒有說什么。 等到一切結束,所有人累得氣喘吁吁,扶著鐵鍬、鋤頭或者棍棒喘粗氣。 等終于緩過氣,有人問:“族長,您說這群野狗怎么處置吶?” 現在地上一片一片的血跡,他們身上都一樣濺了不少,可沒有人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缺衣少食的他們覬覦著地上的野狗。 王寶興沒來得及開口,就有人說:“還能怎么辦?野狗也是rou,俺家糧食少,就指望著這個了?!?/br> 他家打野狗時出了兩個壯勞力,總能多分一些,當然,若是其他人不吃就好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商量起怎么分來。 “要不是他五姑,咱們說不準真要和這群野狗搏命,不可能如此輕易制服它們,若真要分,那得給她多分一些才是?!?/br> 說話的人和木槿同輩,他家孩子得管她叫堂姑。 木槿做的事情大家看的一清二楚,心里知道要是沒有木槿的話,再怎么小心都會有人受傷,萬一傷的是自家人呢,光想想就后怕! 所以人們對于多給木槿一些并沒有意見:“可不是,也不曉得木槿用啥法子?!?/br> “五丫頭,你給俺們說說唄……” “這還是我家當家的還在時同我說起的法子,他說咱們平常吃的白面,要是份量合適,把它往外頭一撒,再點著火,就能跟官老爺用的大炮一樣,砰的一聲炸開。不過你們莫要輕易嘗試,免得傷到自己……” 木槿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那還是同許天賜成親之后去私塾給他送衣裳和買糧食,十幾年來,說她生活在王寶山夫婦眼皮子底下也不為過,她究竟有幾斤幾兩王家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當木槿說這是許天賜教給她的,包括王家人在內,無一人懷疑她的話。 許天賜,等我活著走出災區,一定要多給你上兩柱香,現下沒辦法只好先借你用用了。木槿心里想。 “還是秀才公聰明,可惜這樣好的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她家當家的給打斷,人家剛喪夫一年多,現在說這些不是往木槿身上撒鹽嘛。 其實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野狗究竟吃什么才會如此肥壯,但是他們糧食太少太少,二三十條野狗每戶人家分一個還能有剩余,這么多可都是糧食啊,他們實在舍不得放過任何食物。 大不了到時候把它的腸胃扔掉便是。 木槿家被分到兩條最肥壯的。 其實木槿自己并不想要,在現代,她自己養過狗,從未碰過狗rou,雖然這群狗已經是害人命的野狗,但是她心里仍舊覺得別扭。 另外,這些野狗為什么長得這樣肥壯,大伙都清楚,想到此處,木槿心里實在膈應。 木槿瞥過眼對大家說:“現在沒有水,天氣冷倒可以放的住,大家且不要動,等找到水再燉得熟熟的,頭和內臟也莫要吃,不然容易得病?!?/br> 木槿是救了大家的功臣,她既然提起,那肯定不會害他們,因此,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王李氏看見拎到自己家的兩條野狗,一個勁皺眉。 不管在娘家還是夫家,王李氏都從來沒有在衣食上受苦,頂多因為近兩年糧食欠收沒辦法吃飽肚子。 她實在不想吃這個。 王家其他人亦如此,都覺得膈應。 他家還有糧食,并沒有真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所以現在還有選擇的余地。 “爹,娘,既然咱們糧食還夠,倒不如拿它做個順水人情,給大嫂娘家送去。他們家人多,又沒有多少糧食,礙著中間有大哥,咱們也不好意思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所以倒不如把這兩條畜牲給他們,就算他們家里頭人多,省著點吃吃個把月不成問題?!?/br> 木槿對周家人實在喜歡不起來,他們能看著周家人挨餓,但是只要有崇文還在,他們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現在崇文每天給家里出多少力氣他們都清楚,現在把這兩條狗給周家,順帶著還能替王家省糧食了。 木槿知道,這種行為在現代必然受人詬病,但是現在外面已經是人吃人,不自私一點根本活不下去。 雖然王家的糧食尚且可以再撐一年半載的,可假如有一天王家糧食用光了,木槿最多拿手里的糧食幫王家人度過難關,至于周家人甚至李大舅,她都不打算再管。 經歷一年的磨練,木槿早就看清楚了這個社會的本質,只有狠下心來才能活到最后,她不害別人,但是也沒辦法大公無私到讓渡自己的利益。 王寶山掙扎許久,仍舊過不了那一關,他把崇文叫過來,讓給親家送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