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這件事情我真的很陌生。

    新換了座位，張凱坐到我右斜前方，沉默得連數學老師都關愛幾句，不外乎又掀起與我有關的話題，沒待我跳腳，張凱冷聲兩字很吵。

    正要蔓延的喧鬧瞬間偃旗息鼓，幾個熟識的人面面相覷，縮了腦袋不再吭聲，張凱平時陽光爽朗、嘻皮笑臉，但是，認真起來沒少氣勢。

    無聲長唉一句往桌上趴，我抓了抓頭發，眼前途扔進一張紙條。

    我懶懶擺手打開，是嫚嫚的字跡?！冈瓉硐矚g是讓人連謠言都想跟他一起?！箙s用著不屬于她的語氣。

    倏地朝嫚嫚的方向望去，纖瘦的雙肩端正、背脊筆直，帶著乾凈的傲氣。抿了抿唇，我歛下眼瞼，遮蓋一抹遺憾的傷色。

    為什么我們會變成這樣……

    嫚嫚就是介意了我總是跟張凱的名字并列，其實，我能理解的，誰不這樣，我也不開心夏辰閔跟青梅竹馬放一起被討論。

    可是這是我的錯嗎……她不能責怪我的為難，還一味要求我的體諒。

    摺好印花的紙條放入筆袋，就這樣吧，再退一步，我只能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像個傻瓜一樣自己拽著平衡。

    三人間的氣氛變得詭譎難行。張凱與嫚嫚依然不改放學一起走的例行，我稍微帶著玩笑意味問起他們進度，竟成了草木皆兵，勾起嫚嫚的懷疑，漸漸地，乾巴巴的話題不著邊際，不再毫無顧忌。

    彼此都明白我們暫時都回不到最初，我與嫚嫚分組報告照舊一起，我與張凱卻是凝滯，疏離但又不讓人看出端倪。

    生活因為學生自治會負責圣誕舞會開始忙碌，往會長副會長的教室跑的頻率高了，要是沒有體育課，經常一天跟嫚嫚說不上幾句話。

    我想，先拉開距離吧，不管是跟張凱或是跟嫚嫚，讓我們都冷靜吧。

    「怎么樣？最近中了什么毒？沒事就跑我們這里?！?/br>
    我鼓著腮幫子，沒將一口鳳梨酥吞下，口齒不清說：「嫌棄呀？我怕你無聊陪你聊天啊?！?/br>
    「沒，我少唸一回單字，算你頭上？」

    小尹煙就是小尹煙，完全不留情面。

    我茸拉著表情，特別可憐兮兮，恐懼確實可以被克服的，混跡升學班的壓力勝過待在班上的如坐針氈，我就躲在人群里就好。

    「我就是來交企畫書嘛，最終版！」

    「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種東西叫電子檔？」

    「……知道呀，所以我帶了隨身碟，沒給你看過我怎么敢去列印，事務部長會殺我的?！拐f到錢，皮都必須繃緊。

    總務魂爆發的部長很可怕。

    小尹煙在最后一欄填下答案，藍筆夾在書里扔上座位桌面，隨口指使窗邊的同學幫她遞筆記型電腦過來，打開我雙手捧上的檔案，輕輕蹙眉。

    我頭皮一麻?！冈?、怎么了？」

    「沒，突然想到?！顾а壑敝蓖^來，我端出洗耳恭聽的姿態，聽聞，「你在旁邊是不是太間？幫我對答案，剛剛那回測驗?！?/br>
    「……你真是不能有一刻松懈?！乖礁脑奖瘧?，這種準確率將學渣虐得體無完膚。

    「上次第三名放話要battle，他每天卯起來寫題目，我也是有點緊張?！孤曇艉艿?，恍若將她彎彎的眉眼同樣刷淡。

    她目光不動，盯著螢幕一字一句審查，不時比劃動線的走位。

    這樣從容不迫的她，緊張兩個字壓在她頭上非常不協調。小尹煙藏起許多壓抑讓自己看來氣定神間。

    刷刷地又打上兩個勾，我揚起笑語，「嘛，當然是我們副會長大人厲害，他那是只會讀書，你這是全能?！?/br>
    「沒，我音癡?！灌托?，自嘲的語氣也相當傳神。

    「哎，下次一起去唱歌呀，約上清陽學生會的？」

    她睨了我一眼，「還沒放棄叛國？」

    「這哪是叛國！是所謂的國民外交！」

    「毛病，有本事去提給會長聽，跟我說是要我告訴我哥？」

    「……小尹煙，木頭人，千萬別動作，我這樣是越級打boss了?！?/br>
    蹭著她左手臂，眼見她俐落關掉追蹤修訂，案下存檔，一氣呵成，高效率讓人咋舌驚嘆。

    她拍拍我的腦袋，姿勢有些彆扭，她隱進眼底的神色也是?！覆皇敲恳欢卧谝怅P係都可以不讓你受傷?！?/br>
    我一怔，難怪前會長大神疼惜小尹煙，總是表現得涼薄又沒心沒肺，卻是有最細膩溫情的善良。

    「逃避是最簡單的，可是裴宇薇，那樣一點也不像你?！沟偷驮V說，冗長了復雜的嘆息。

    用力眨眨眼，淚光閃閃凝望小尹煙，她似乎受不了我的含情脈脈，硬是推開我，電腦擱在她腿上有些搖搖欲墜。

    「小尹煙……」

    「先把隔壁的活動長追到手，帶來我看看他近視是有多深，哦，最好可以挖出多一點軍情，明年特約商店的數量絕對不能輸?！?/br>
    ……副會長大人，您讓我去和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