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嬌嗔(重生) 第2節
周行止與她的姨娘是同族的親戚,周行止父親早亡,母親病重,是周姨娘一直看在與他父母有舊的份上接濟他,讓他母親治病,供周行止讀書。 前些日子,圣上微服私訪去了龍驤書院,與周行止對答后,對周行止的才學大贊,特點了他一介白衣,可不科考,直接入東宮為太子屬臣,但周行止堅持要科考,說十年寒窗苦,要憑自己本事拿狀元,說的圣上龍顏大悅,答應他,無論他能不能當狀元,都允他進東宮。 此事一出,她娘便欣喜若狂的以昔日恩情,要挾周行止與她訂婚,昔日恩情重如山,周行止不愿意也得認,否則就是無情不孝。 婚事父母做主,她不愿意也沒法子,只是哭啼間伸手擦眼淚,發覺掌心不知何時落了一道細小的傷口,應是那個騎馬的人抽的,頓時更難過了,抱著枕頭哭的越發大聲,廂房外的小丫鬟都聽的嘆氣。 她們家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太愛哭了,像是雨后枝頭上掛著的花兒,稍微碰一下,便要嬌滴滴的落下來幾滴露。 等她哭夠了,長姐也回來了。 她的長姐,煙府嫡長女,煙桃,生來聰慧,自小便由父親親自教導——他們的父親是當朝右相,父親對一對嫡子嫡女都分外寵愛,親手教導他們讀書學習,還準備送他們入朝為官。 大奉前些年便有女子入朝為官的先例,只不過,朝堂之上,女子總比男子難一些,但有煙右相為靠,煙桃難也不會難到哪里去的。 至于其他的庶子庶女,都篩選過一遍讀書的資質,資質好的便培養些許,且看他們自己本事,資質一般便丟去自生自滅,女子拿來婚配,男子隨意扔個官銜、丟去管一片地方,便算安置了。 煙楣實在是不聰明,那些書本怎么啃都啃不明白,她的資質都長在臉上了,便早早被送去習技藝,待價而沽。 因此,煙府的孩子們自小就都養成了勢力攀比的性子,還有幾分市儈,面上藏的好,一回了府內,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便不演了,互相踩低捧高,日日爭執,吵急了跳起來抽兩個耳光都是常事,越是位卑,越不把自己和對方當人看。 待到晚間,煙桃便來聞弦院尋了煙楣。 煙桃以往從不跟這些庶女玩兒,她只與國子監的那些嫡女嫡子們出去打馬球,吃茶、參詩社,或者偶爾給一些聰慧的庶女們指派些活兒,讓她們跑腿,但不知為何,近日突然常來尋煙楣玩兒,還待煙楣十分好,煙楣受寵若驚的接著。 周姨娘曾與她推測過,應是因為她與周行止結了親,煙桃想拉攏周行止,才會與她交好。 jiejie來了,她難過也得起來招待,擦了擦哭紅的眼眶,爬起身來便要給jiejie行禮。 煙桃只拉著她的手,道:“你我之間親姐妹,講究這些做什么?今日西江候世子與西江候郡主來京中了,我們約了今晚去夜游花河,我領你去見見人,西江候才從西蠻那邊被調遣回來,西江候郡主沒什么朋友,若能做她閨中密友,日后自有好處?!?/br> 煙楣自當知道結交貴女的好處,單說今日這馬球賽,若不是她jiejie帶她,她的身份便進不去。 可她又實在是臉皮薄,嘴笨,沒有那個能捧著人、哄人開心的巧嘴和本事,偏偏還有點記仇,旁人待她不好,她會還手,還不了手就憋屈的好一段時間都忘不掉,所以不大愛往貴人邊上湊,湊上去了,也不見得能惹人家喜歡。 但jiejie親自來拉她,她也得承jiejie的情,便低頭道:“多謝jiejie?!?/br> jiejie對她太好了,她得知恩才行。 煙桃盯著煙楣低頭時那艷麗的眉眼,輕輕地勾了勾唇。 好meimei,真聽話,也真笨啊。 今夜之后,煙楣便再也不可能嫁給周行止了。 第2章 被陷害失身 煙楣要被煙桃帶著去見西江候世子與西江候郡主的事情,特意被煙桃壓下來,未曾告知旁人,煙桃只與煙楣道:“院兒中這些jiejiemeimei們都妒你生的好看,忌你有那么一樁好婚事,若是再知道你識得了郡主,怕是要酸到一晚上都睡不著,雖是也不懼她們,但煩心的很,咱們有好際遇,便先瞞著她們,免得她們去主母那里添油加醋說我只偏心你,回頭回了母親院里,我個做jiejie的免不得被母親責罵?!?/br> 關 注 公 舉 號:屁 桃 基 地 煙楣一聽,覺得頗有道理,便乖乖的隨著煙桃從后門出去。 周姨娘平素對煙楣管教的頗為嚴厲,不允她出去亂玩,但若是跟煙桃出去,周姨娘便從不過問,還會給煙楣塞些銀錢傍身。 煙楣隨著煙桃出去,頭一回坐上煙家的雙頭大馬車——平日里,她與周姨娘出門,都只擠在一個小馬車里,母女倆要縮著腿面對面擠著坐,但煙楣的雙頭大馬車十分寬敞,上馬車后,左右兩側都擺著蒲團,可跪坐,中間擺著一個茶案,上面放著時令瓜果與一些甜點碎嘴。 煙桃跪坐于首位,煙楣便跪坐在她左側下首,馬車行駛了兩刻鐘,便走到了護城河附近。 京中為內陸,本沒有河,是先帝后命人挖的,此河通東津運河,綿延數百里,京中夜間繁華,河面上常有人放花燈許愿,久而久之,這護城河便被叫做“花河”,時常有人夜登花河賞玩。 煙桃以前沒去過,因上一次商船游花河賞玩,要花一兩銀子,她娘一個月也只得五兩銀錢,還留著給弟弟買孤本與筆墨紙硯,她一個月只有些許銅板,自然掏不起這個錢,只遠遠看見過。 而今日,馬車帶著她們倆到了船岸處,她們下了馬車,煙楣竟瞧見了一艘極大的二層鐵木船,其上的燈火粼粼的照亮了半個河面,宛若一道殘陽鋪水中,船上的屋舍都像是個客棧那般大,很吃水,若非是大運河,都撐不起這么大的船。 煙楣驚的用團扇掩面,這么大的船,得多少銀子呀? 煙桃眼角余光瞥見了她臉上的訝然,先是不屑的擰了擰眉,暗道了一聲“沒見識”,又趕忙散下臉上的表情,只道:“煙楣,西江候世子與郡主都是貴人,不可違背,不管他們說什么,你都聽,知道嗎?” 煙楣最聽話了,她點頭,乖巧軟糯的道:“好?!?/br> 船上的燈火隨著船身晃蕩、在她的臉上流動,宛若晚霞落云天,繽紛美艷。 她跟在煙桃身后,上了這艘插著西江候府家徽的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一腳踏入了煙桃為她織下來的網。 西江候府的船很大,上了船后,由門外守著的丫鬟通報,領路,帶著煙家姐妹入了船內的大廳。 船內的大廳地面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一腳踩上去,珍珠履都陷下去一半,船艙內更是金碧輝煌,珠簾都是用上好的南海粉珍珠所制,單是一串珠簾就要幾十兩,不愧是侯府。 船艙做成大堂模樣,四周擺著幾張矮桌,臨河的那一面做成了倭式落地推拉木窗,只要一推開落地木窗,便能從內而外的俯瞰整條河,喧囂吵鬧與河上景色、夏日晚風一起撲進船艙里,雖置身于此河中,卻能居高臨下的將所有景色收于眼底,別有一番趣味。 煙楣進來時,瞧見這船艙里一共坐著兩個人,一對男女坐在相鄰的桌上,兩人模樣有些相似,瞧著應當是西江候世子與西江候郡主。 “煙桃見過世子、見過郡主?!?/br> “煙楣見過世子、見過郡主?!?/br> 她們二人行禮時,煙楣把腦袋垂的很低,西江候世子與西江候郡主一一還禮后,四人落座。 說話間,煙桃已經帶著煙楣落座了,正坐在西江候世子與西江候郡主的對面,西江候世子生的矮胖,膚色粗糙,手上帶著幾個金戒指,像是個披金戴銀的矮冬瓜。 西江候郡主號“長樂”,長樂郡主時年十六,與煙楣煙桃同歲,她也胖些,生的模樣只算是珠圓玉潤,腰身被絲綢勒出一條條鼓鼓的rou痕,性子也不算很好,瞧見煙楣長得好看,便不滿的沉了臉,不與她說話,明晃晃的不待見。 煙楣便縮到一邊去,不講話了。 期間煙桃與西江候世子別有深意的對了一個目光,西江候世子給了她一個“看酒杯”的眼神,順帶略顯貪婪的掃了一眼煙楣。 西江候世子在看到煙楣跪坐在桌后,安安靜靜飲茶的時候,眼底閃過幾絲滿意。 他早就聽煙桃說過,她這個meimei人間絕色,今日一見,果真如此,那股嬌滴滴的勁兒,簡直癢到他心里去了。 而煙楣對西江候世子的垂涎與她jiejie的暗害毫無察覺,她捧著酒杯,自己一個人品酒喝。 她習慣這樣安安靜靜找個角落喝東西,期間西江候世子親手給她們姐妹倒了一些果酒,她也都隨著jiejie一道喝了,說來奇怪,她是能飲些酒的,今日卻只喝了一口,便發暈了。 但他們游花河才剛剛開始,她就推脫要去休息,也太失禮了。 就在煙楣咬牙硬撐的時候,一旁的西江候世子突然關切道:“煙三姑娘是醉酒了嗎?不若去樓上歇息片刻,這船上備有客房?!?/br> 煙楣渾身都發軟了,她怕失禮,便先看jiejie。 煙桃只和她笑,道:“你上去吧,我去與長樂郡主一道去下方放花燈,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們放完花燈,再回來接你,帶你回家?!?/br> 煙楣便放心了,與一位丫鬟上了二樓。 她隨著丫鬟出了一樓船艙前廳,往二樓走時,是行走在船體外、柵欄內的,外面的人能瞧見她,她也能瞧見外面的景色。 恰好此船經過一處岸邊,煙楣瞧見岸邊有人騎馬游街。 那馬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四周都是擁擠的人群,騎在馬上的人也不管,誰擠到他身前,他直接放馬去踩,小攤販擋在他身前,他抬手就是一鞭子,直接將攤都給掀了,引來四周一陣驚叫。 這跋扈的姿態和揚起的下頜線該死的眼熟! 煙楣踮著腳看了兩眼,發現還真是當時那個在跑馬場抽她團扇,打傷她手心的那個狗東西。 她的手心又疼起來了。 而此時,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百尺,她在上,他在下,前面就是河道拐彎的地方,馬上船一拐彎,岸上的人便看不見她了。 煙楣報復心起,直接從頭頂拔下來了一個圓柄簪子,確定砸不死人,便瞄準了那人的腦袋砸下去。 戳痛他、報那一鞭之仇! 但是煙楣沒想到,她這簪子丟下去,還沒戳到人,騎在馬上的人突然抬起頭,兩指一夾便將簪子捏在了指尖,目光如電直掃煙楣的臉。 煙楣都沒來得及回過身藏起來,直接被他的目光逮了個正著! 當時河岸吵雜,人群喧鬧,但那狗東西的眼神就像是刀鋒一般,直戳到煙楣的心頭上,其中明晃晃的殺意讓煙楣心頭抽了一下。 她臉上還沒來得及收斂起來的惡意與突然間竄起來的慌亂暴露了她的目的,那馬上的學子盯著她看了三瞬,突然露出了一個陰戾的笑。 他沖煙楣揚了揚手里的鞭子,他沒說話,但煙楣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抽廢你的手。 煙楣打了個顫,趕忙跟在那毫無察覺的丫鬟身后走了,她不敢往下方去看,只想,她現在可是在西江候世子的船上,那學子縱然猖狂,也不敢...上西江候世子的船吧? —— 煙楣離開之后,煙桃便將一無所知,吵鬧著要去放花燈許愿的長樂郡主給拉走了,只剩下西江候世子一個人坐在桌上,賞月賞河賞美人,慢悠悠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喝。 他得再等一等時辰,好酒要酵一下,才美味呢。 —— 煙楣與丫鬟上了船上二樓的廂房里后,見那學子沒跟上來,心里便松了口氣。 她便說,誰敢與西江候世子放肆?這船行駛與水中,他又上不來,京城這么大,這輩子估摸都碰不見第三回 了。 只是煙楣坐下休息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便覺得她自己的狀態不對。 她渾身發燥,骨頭發癢,一走起路來,兩腿便顫顫的抖,一陣酥麻之意在身子里亂竄。 她年歲雖輕,但卻是在煙府的后宅堆兒里養出來的,煙家姨娘多,jiejiemeimei們足有十幾個,她自小便聽過不少那些害人的腌臜手段,今日她與自家親嫡姐一道出來,見嫡姐飲了酒,她才未曾多思索,跟著一道兒飲了,現下一想,她飲完酒后,西江候世子便叫她上來休息,她嫡姐又拉著長樂郡主離開,該不會是—— 不好的猜測在心中蔓延,恐慌直接頂到頭皮上、麻了一片,她匆匆站起身來,想要走出船艙廂房的門,但是她走到廂房門口向外一推時,居然推不動! 門從外面被鎖上了! 完蛋了。 煙楣眼前一黑。 她再蠢也看出來了,這是她嫡姐給她下的套,她毫無防備的一腳踩進來了! 煙楣手腳發軟,門出不去,她便往窗戶的方向挪,這是一艘臨河的船,她就算是跳下去,掉進河水里,死里走上一遭,也絕不能失了貞潔。 煙家昔年有一位庶女,便是與一個窮書生有了勾連,直接被打死了,對外稱急病暴斃,煙家庶女多,若是留了一個女兒壞了名聲,那滿府的女兒名聲都壞了,若是嫡女,有主母保著,還可能遮掩,若是庶女,死路一條。 煙楣正好走到窗口,手腳發軟的去摳開窗栓,窗栓一開,河面上的風便吹動到她的身上,她雙手都滲透出黏膩的冷汗,拖過來一個椅子,踩著往窗外翻。 但是窗戶被她探身推開、她因失力而順勢趴在窗口的時候,正瞧見窗外有一抹紅。 船艙的窗外有一寸來長的窗沿,用來懸掛船燈,而此時,在她的窗沿外面,站了一個身穿紅色國子監書生騎馬裝的男子,肩背挺直,月光之下,上好的紅色綢緞上流動著泠泠的水紋般的光澤,正是之前在岸上被她砸了的那個人。 那人見她開窗,便緩緩半蹲下身,右手握著一截鞭子,以鞭代手,將她的下頜挑起,薄唇一勾,饒有興致的道:“你的手指,斷幾根好呢,嗯?” —— 月色下,季妄言望著船艙內探身而出的煙楣,心情頗為愉悅。 他此次出宮游玩,一直都沒碰上什么有意思的,唯獨快回宮了,才找到點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