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與惡犬 第46節
云嘯風說他出生沒多久就被王氏丟出了門,她的記憶里鹿鳴珂受王氏家風熏陶,十歲那年王氏滅門,他才離開宣陽,去了陳州,跟隨陳州人入羽族。 以?云嘯風的話來說,羽徽若與鹿鳴珂是水火不?容,根本?不?可能會喜歡他,定下婚約那年,羽徽若還很丟臉的大哭了一場。而在羽徽若的印象里,自己沒有反對婚約,是為羽族著想,那時與鹿鳴珂相交不?深,對他既不?討厭,也說不?上喜歡。 再后來,是以?“初初”的身份與他日久生情。 如果?云嘯風說的是真?的,他以?惑果?迷惑了自己,抹去陳州的數年生涯,以?及他在羽族給她當奴隸的兩載光陰,可見他極其?介意?那兩段不?堪的過往。 陳州的地痞流氓,和家世雄厚的王家小少爺,身份懸殊,有如云泥之別,要?想驗證真?假,卻也不?難。 “姑娘,要?是喜歡我的燈,就買一盞吧,不?貴的?!辟u花燈的攤販見羽徽若站在攤前良久不?動彈,以?為她想要?買燈,忍不?住開口推銷起來。 這些花燈造型各異,上面繪著蟲魚鳥獸各種圖案,惟妙惟肖。羽徽若拿起一盞素白的燈籠,說:“我要?這盞?!?/br> “好嘞,兩文錢?!睌傌溸f出燈籠。 羽徽若提著那盞素白的燈籠,回到居住的客棧。 “羽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了,鹿公子為了尋你,都快發?瘋了?!笨蜅iT口有一人張望,是這次隨他們出行?的雜役弟子,專門伺候他們吃穿住行?的,看到羽徽若的瞬間,小弟子狠狠松了口氣,“我這就去通知鹿公子?!?/br> “他尋我做什?么?”羽徽若手中的燈籠一晃,燈暈勾勒出一張雪白嬌艷的臉龐。 “你出門這么久,沒有個消息,鹿公子擔心出了事?!毙〉茏踊叵肫鹇锅Q珂握著東皇劍雙目陰沉、渾身戾氣的模樣,只覺與平日里的他大相徑庭,十分可怕,此時見了羽徽若這副嬌艷欲滴的模樣,倏爾明白過來他焦灼是為哪般了。 他要?是有這么個可人兒的師姐,與自己心心相印,也會擔心被外面的豺狼虎豹叼了去。 第52章 [vip] 試探 不多時, 就?有人通知了鹿鳴珂。 羽徽若已回了屋中?。 為?方便客人使用,客房內配有文房四寶,羽徽若坐在燈下, 拿起墨錠,細細研起墨來。 鹿鳴珂推門而入。 “憫之, 你來了?!庇鸹杖羝鹕? 淡黃燈暈映出她歡喜的?眉眼,她伸出手,極其親昵又自然地抓住他的?袖擺。 鹿鳴珂心頭的?不悅霎時被沖得一干二?凈, 溫聲問:“這么晚才回來,去哪里了?” “我原是閑逛著, 聽人說出了鎮子十里外有座山,風景很是怡人,這個時節最是好逛,我就?想著這些日子鎮上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早已逛過了,不妨去看看, 這一來一回,才耽誤了時間?!庇鸹杖羧銎鹬e來面不改色。 鹿鳴珂臉上不見疑色,只說:“你身份不同, 不該獨自走這么遠?!?/br> “那有什么, 我又不是紙糊的?,風一吹就?散了?!庇鸹杖舫吨? “好了, 不要不高興嘛, 下次帶你一起去?!?/br> “是我不好, 本該多騰些時間陪你的??!?/br> “不用,不用, 我知你有大抱負,這次來的?都是各門各派的?中?流砥柱,多結交些朋友,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反正將來還?有一生一世,不急于這一朝一夕?!?/br> 她哪里知道,他貪圖的?是這一朝一夕,還?未設想過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么? 鹿鳴珂靜靜凝視著她,眸中?忽有春波蕩開,柔聲喚道:“初初?!?/br> 羽徽若又低頭去磨她的?墨了,聞言,抬頭道:“何事?” 望著她懵懂的?臉龐,鹿鳴珂唇邊翕動著,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羽徽若拿起紫毫,蘸飽了墨,塞入鹿鳴珂手中?:“憫之,你自幼就?飽讀詩書,極通文墨,我買了盞燈,不如你給我題一首詩,也好讓我見識見識?!?/br> 被書香世家?熏陶出來的?王家?公子,自是滿腹學識,不在話下,但真正的?王憫之讀書識字,是為?了通曉功法秘籍,學習更高深的?道法,他能識得些字,還?是在陳州的?那幾年每日在書院外偷聽來的?,根本不通文墨,做不出什么文章來。 鹿鳴珂握著筆的?手僵住,遲遲沒有動作。 羽徽若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忍住笑意?,一臉嚴肅的?表情。 明明不喜讀書,非要附庸風雅,裝什么知書達理的?翩翩公子,這下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吧。 她想不通他為?何要編造這些謊言,他雖有野心,卻不是那種?貪慕虛榮,喜歡虛名之人。 鹿鳴珂沉默半晌:“我今日還?未練劍,時辰不早了,改日再說?!?/br> 羽徽若做出失望的?反應,卻還?是通情達理地說:“練劍要緊,憫之,你快去吧?!?/br> 鹿鳴珂幾乎是逃出羽徽若的?屋子的?。他亦不明白為?何自己要撒這樣的?謊,他從來是不屑這些虛名的?,當初喂她服下惑果?,下意?識就?這樣做了。 鹿鳴珂走后,羽徽若合上屋門,指尖勾了個東西,正是她方才偷偷從鹿鳴珂身上解下的?。 鹿鳴珂太過分神,她做的?這些小動作都沒察覺到。 這種?七曜閣統一發放的?低級儲物?袋,只有簡單的?儲物?功能,不設禁制,羽徽若輕而易舉就?打開來,一陣翻翻找找,果?真找到了一袋紅彤彤的?果?子。 果?子用靈力保存著,以防腐爛。 她取出其中?一枚,塞入納戒中?。這么多的?果?子,不認真數一遍,少?了一顆極難被察覺。 鹿鳴珂已下了樓。羽徽若追出去,扶著欄桿,望見他握著劍,走出了客棧。 羽徽若步下樓梯,剛出客棧,迎面撞上一道人影。 那人道歉一句,匆匆與她擦肩而過。 羽徽若察覺手心里多了個紙團,也不多想,順手揣入腰間,快步追上鹿鳴珂:“憫之?!?/br> 鹿鳴珂聽到她的?聲音,駐足樹下候她。 “憫之,你這個落在我門口了?!庇鸹杖魵獯跤踹f上他的?儲物?袋,“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東西掉了都不知道?!?/br> 鹿鳴珂摸摸腰畔,那里確實空空如也。他接過儲物?袋,掃了一眼,并未少?東西,就?沒放在心上,重新系回腰側。 羽徽若滿臉通紅,卷著袖子,擦額角的?薄汗。 鹿鳴珂抬起手,撩起她被風拂亂的?鬢發,別?到耳后,叮囑道:“風大,早些回去歇息?!?/br> 羽徽若說:“那我回去了?!?/br> 鹿鳴珂怔怔望著羽徽若的?背影。夜風揚起她鵝黃色的?衣角,漂亮得像是綻開的?黃玫瑰。 “糖葫蘆,賣糖葫蘆,兩文錢一串,不甜不要錢?!?/br> “給我一串?!甭锅Q珂叫住賣糖葫蘆的?,挑了最紅的?一串。 等他再去尋羽徽若的?蹤影時,羽徽若已消失在了月下。 鹿鳴珂握著糖葫蘆,追了上去。 羽徽若低頭往回走,想起塞入腰間的?紙團,駐足停下,打開一看,上面書了一行字:天香樓見。 落款是姜潮生。 自方祈玉將姜潮生與魔人祝炎勾結這件事稟告給明華劍尊,姜潮生叛出師門一舉已板上釘釘,明華劍尊宣布與他解除師徒關系,將他驅逐七曜閣,并向各大仙門下了道通緝令,現如今他是人人喊打,見不得光。 還?敢堂而皇之出現在這里,約羽徽若相見,簡直膽大包天。 羽徽若思及上次他說的?話,撕了紙條,腳步一轉,往天香樓的?方向行去。 她倒想聽一聽,他還?有什么話說。 羽徽若一走,鹿鳴珂左手握著糖葫蘆,慢吞吞踱步到她方才站立的?地方。他垂下右臂,五指收攏,凌空取了張碎片拈在指尖。 那紙團已被撕了個粉碎,只隱約留下個“姜”字,看不清上面寫了什么。 鹿鳴珂面沉如水,將紙片連同那支糖葫蘆碾了個粉碎,悄然跟了上去。 天香樓內燈火輝煌,門前人來人往,鬧哄哄的?。羽徽若甫一現身,就?有個伙計模樣的?人上下將她掃量一眼,問道:“可是羽徽若羽姑娘?” “這里來來往往那么多人,你怎知是我?”羽徽若好奇。 “有位姓姜的?公子命我在此等候一位黃衫姑娘,他說那姑娘一身貴氣,漂亮得像仙女,我這眼睛一瞧,就?知道是姑娘您了?!?/br> 小小一個伙計,說的?話也這樣中?聽,羽徽若頷首:“那位姜公子現在何處?” “他在樓上等您,隨我來吧?!被镉嬌焓忠灰?。 天香樓共有三樓,姜潮生約見羽徽若的?是三樓的?雅間,比之一樓的?吵鬧,三樓幽靜雅致,確實是個說話的?好去處。 “姜公子就?在屋里,羽姑娘,請?!被镉嬐T陂T前,為?她推開屋門。 羽徽若撫著腰間的?明玉刀,邁步入內。 入目是一張屏風,屏風后設桌椅,四角的?落地鶴形銅燈盡皆燃起,交相輝映,霎是亮堂。一襲青衣的?少?年公子獨坐燭火間,修長的?手指托著杯盞,自斟自飲。 羽徽若走到他身前。 姜潮生并不抬頭看她,只說:“坐?!?/br> 羽徽若自他對面坐下。上次一別?,數日未見,他面上蒼白不見,唇色亦紅潤幾分。 他已做了血魔,想來是找到血奴,吸食了足夠的?鮮血。 羽徽若摸了下纏在頸側的?紗巾,暗松口氣。 姜潮生拿起一只空的?杯盞,倒了半盞酒,遞給羽徽若:“帝姬,無需緊張?!?/br> 羽徽若帝姬的?身份,想來是祝炎告訴他的?,那只血魔不安好心,總攛掇著他來取自己的?血。 羽徽若剛覺安全的?脖子,又隱隱發涼起來,恨不得再將紗巾多纏幾圈。 “七曜閣重金懸賞你的?命,現在各大門派都在找你,你還?敢在這里出現?!庇鸹杖舨⑽唇铀?酒盞。 姜潮生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擱下酒盞,端起一碟子小點心:“這里的?桃花酥做的?很精巧,不知味道比起羽族的?如何?” “姜潮生,你回頭罷?!?/br> 姜潮生的?笑容消失在唇角,臉上還?是那副輕佻的?表情,指尖不自覺用力,碟子“咔嚓”碎裂成數瓣,漂亮的?糕點滾落滿桌子。 “我還?能回得了頭嗎?”姜潮生輕嘆一口氣。既成了魔,再無回轉的?余地。 “你為?何執意?走這一步?”羽徽若始終未卸下對姜潮生的?防備。 “不是我執意?走這一步,是有人逼我走這一步,帝姬不記得望仙臺上發生的?事,又如何能理解我的?苦楚?!?/br> “你總說望仙臺,可我印象中?望仙臺那一夜,是我不慎從臺階上滾了下來。那夜有鹿鳴珂,并無你?!?/br> “帝姬肯赴約,是對那夜的?記憶起了疑,不是嗎?” 羽徽若老實回道:“我吃了惑果??!?/br> 姜潮生驚訝。 羽徽若又說:“二?師兄既知我是羽族帝姬,吸食了我的?血可功力大增,但二?師兄沒有這樣做,還?肯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見我,我想,二?師兄一定是想幫我,還?請二?師兄將那夜的?真相告知于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