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與惡犬 第40節
“憫之,這?個怎么樣?”羽徽若拿起一對白玉鐲,興致勃勃地問鹿鳴珂。 鹿鳴珂自幼缺衣少食,終日奔波,只為裹腹,哪里見識過這?些東西,不比富貴人家的公子,能對玉質品鑒一二,而羽徽若心目中的王憫之是王家捧在手心里的少爺,縱使?王家后來一夜敗落,也是富貴堆里打過滾的。 鹿鳴珂不敢貿然張口,怕露了?餡,正絞盡腦汁,思索著應對的說辭,那?廂,羽徽若已興致缺缺地放下白玉鐲,轉手拿起一只象牙梳。 這?次羽徽若沒有開口詢問鹿鳴珂,就不感?興趣地放下了?象牙梳。 鹿鳴珂繃緊的雙肩稍稍松了?些。 接下來,二人走走停停,大多的攤子上不管是賣小食、胭脂水粉,還是金銀珠玉,都是滿目琳瑯,叫人看花了?眼,唯一人坐在角落里,支著不起眼的攤子,只賣一顆珠子。 那?珠子呈冰藍色,如大海的一滴淚,昏黃燈火映照,幽幽泛著光暈,一下子就抓住了?羽徽若的眼睛。 羽徽若喜愛珠玉,納戒里就有不少從小到大收集的珠玉,她停在攤子前,驚喜道:“憫之,這?是鮫人淚?!?/br> “仙子好眼光?!蹦茉谶@?里出現的,大多都是仙門的弟子,那?人開口喚仙子,明?顯是想?做這?樁生意。 “傳聞鮫人落淚成珠,價值連城,可?惜他們居于深海,尋常難見,更別說得?他們一滴眼淚,我有諸多珠玉,獨少了?顆鮫人淚?!庇鸹杖魢@道。 “今日仙子能在此遇見這?顆鮫人淚,足以?說明?仙子與它有緣?!?/br> “這?個怎么賣?” “仙子實?在喜歡,就這?個價?!睌傊鬟f上一張紙,上面?赫然寫著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銀。 羽族帝姬坐擁金銀無數,這?點小數目還不放在眼里,千金難買心頭好,她看這?攤主還算實?誠,便說:“這?有什么,我買了?便是?!?/br> 低頭取納戒,忽而想?起離開羽族時?,她想?著云嘯風會帶錢,只帶了?自己喜歡的寶石、珠玉和?衣物,就是沒帶這?些阿堵物。云嘯風那?個傻小子,也沒帶多少錢,還都花在了?賄賂明?德院的師兄身上。 寶石珠玉可?抵這?顆鮫人淚的價值,只是,它們都是她的寶貝,盤了?好些年,舍棄哪一個都不行。 上次沒錢花,忍痛當了?一顆,已叫她rou痛不已,除卻必要的吃喝,光她身上這?些衣服的料子,每日搽的香膏,佩戴的玉飾,腳上穿的珍珠履,哪一個不是花銷巨大,剩下的錢早已花得?差不多了?。 羽徽若將納戒套回指間:“太貴,不買了??!?/br> 攤主一把揪住她的袖子:“仙子,別急,仙子身邊這?位少俠衣著顯貴,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二位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不若這?位公子買下,做二人的定情?信物,豈不是一樁美事?!?/br> 鹿鳴珂身在羽族八年,過得?頗為拮據,入七曜閣,成為掌教座下弟子,每月有固定的月例,平時?亦可?累積功德兌換銀兩,但短短兩個月,哪里能攢得?下這?么多銀子。 他尚未開口,那?攤主似是看出他的窘迫,搶先道:“公子若是手頭不方便,信得?過我的話,就將隨身這?把劍抵押在此處,待籌到了?錢,再?贖回不遲?!?/br> “信不過,這?個我們不要了??!甭锅Q珂臉上戴的黃金面?具價值不菲,羽徽若聽這?攤主絕口不提,只沖著這?把東皇劍而來,已然明?白他的用意。她抽回袖子,抓起鹿鳴珂的手就走。 攤主見二人走了?,立即對著鹿鳴珂的背影破口大罵:“什么玩意,窮得?叮當響,還裝闊少爺討姑娘家歡心,我呸?!?/br> 羽徽若雖說付不起,一舉一動?,無不彰顯貴氣,顯然出身不凡,那?攤主不敢直接罵羽徽若,索性罵鹿鳴珂出氣。 “你把話說清楚?!甭锅Q珂沒什么反應,反倒是羽徽若一股無名火起,折返回攤子前,“買賣不成仁義在,有你這?么說話的嗎?” “我有說錯嗎?這?位少俠要是真的想?哄姑娘開心,又沒有錢的話,看那?里,貼的都是富貴人家的懸賞令,少俠只要豁得?出去性命,金山銀山都是姑娘的?!?/br> “我才呸,怎么會有你這?種人,跌進錢眼子里去了??!庇鸹杖舯换蠊ǔ?驕縱、傲慢、以?及壞脾氣,對著這?攤主,已經是涵養極好,即便如此,她依舊有種掀了?他攤子的沖動?,他這?話其心可?誅,明?擺著是挑唆鹿鳴珂去送死。 “憫之,咱們別信他,大會在即,說不定是有人想?害你受傷,沒法奪魁,才派來這?個壞東西教唆你去接勞什子懸賞令?!?/br> 她嬌嬌俏俏地說著“壞東西”,粉臉映著昏黃的燭火,便是罵人的模樣,都克制極了?,有種莫名的可?愛。 鹿鳴珂松了?握劍的手,“嗯”了?聲,像只聽話的小狗,被羽徽若牽走了?。 羽徽若和?鹿鳴珂一走,小巷中走出來兩道人影,站在他們方才爭吵過的攤位前。 攤主戰戰兢兢地奉上鮫人淚:“姜公子,我已經盡力?了??!?/br> “你的計劃失敗了??!弊Q渍f。 姜潮生拿回鮫人淚,拋向高空,又抬手接?。骸八麜サ??!?/br> “就這?么想?得?到那?把東皇劍?潮生,有句話你有沒有聽過,叫做‘命里無時?莫強求’?!?/br> 姜潮生輕扯唇角:“若我偏要強求呢?” 祝炎說:“別忘了?,你的目標是那?位羽族帝姬,她身上有鳳凰真靈,吸干她的血,你的功力?將會更上一層樓?!?/br> 倏然吹來一陣夜風,檐下綴著的燈籠悠悠打著旋兒,燈火一晃一晃,照出姜潮生藏在兜帽下的臉。 那?張臉白得?毫無血色,精致的五官如畫描摹,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揚,勾出一絲妖媚。 功力?盡失,重頭再?來,初為血魔的他,吸干羽徽若的血,的確是變強的最快途徑。 姜潮生垂眸,目光落在那?剛剛被羽徽若把玩過的鮫人淚上,斂起睫羽,輕聲說:“我自有分寸?!?/br> 第46章 [vip] 血魔 燈火熒熒, 人影綽綽。 羽徽若與?鹿鳴珂并?肩走在人群中?。 鹿鳴珂為她買了?包荷花酥,她拿了?一?塊,掰成兩半, 一?半自己咬住,一?半塞到鹿鳴珂唇邊。 “憫之, 剛才那個壞東西?就是胡言亂語, 你千萬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許傻乎乎的去冒險?!?/br> “我沒有往心里去?!?/br> “還說沒有,你的眼神看起來?像是要吃人?!?/br> 鹿鳴珂驀地一?驚, 他的殺意竟已外露至此,羽徽若都看出?來?了?。 那攤主言辭刻薄, 鹿鳴珂這大半生摸爬滾打,不是沒有聽過比這刻薄百倍千倍的話,他只是一?時聯想到了?其他不愉快的事。 “王家是被?人所害,才一?夜之間家道中?落,這不是可以中?傷你的理由, 現在你我代表的是七曜閣,當眾打人,遭人非議的是七曜閣, 大師兄也會責罰我們。你真?的生氣, 我們趁沒人的時候,往他頭上套個麻袋, 狠揍一?頓就是?!庇鸹杖糍N心地為他出?謀劃策。 鹿鳴珂失笑:“你就是為了?這個才生的氣?” “明明是你在生氣?!?/br> “嗯, 是我在生氣?!甭锅Q珂說著生氣, 唇角卻上揚, 壓不住的弧度,彰顯著他的快樂。 “夜色已深, 我們回去吧?!庇鸹杖粽f。 “好?!甭锅Q珂應道。 羽徽若回去就睡下了?。 深夜,鹿鳴珂打開屋門,步下樓梯。 羽徽若這一?覺睡到大天亮,她閉著眼,翻了?個身,臉頰抵到一?溫涼之物,驚得睜開雙眼。 昨夜她看中?的鮫人淚,此刻就躺在她的枕頭上,日光穿過紗帳的小孔,細細碎碎的,映得那一?滴幽藍的大海之淚晶瑩剔透,華光流轉。 羽徽若托起這顆鮫人淚,倏然明白了?什么,忙披衣起床,去隔壁尋鹿鳴珂。 隔壁房間空空如也,問過其他弟子?,都說一?大早就沒見鹿鳴珂,羽徽若正要出?門,碰上練劍回來?的方祈玉,詢問才知昨日半夜鹿鳴珂就出?去了?。 “他有說去哪里了?嗎?”羽徽若道。 方祈玉搖頭。這些弟子?都歸他管,畢竟已成年,各懷本事,大會尚未開始,他不好約束他們的去向。 羽徽若想起那顆鮫人淚,轉身往客棧外跑去。 方祈玉清楚羽徽若的身份,羽徽若是羽族帝姬,不同旁人,不能在他們七曜閣的手上出?事,思及此,他跟了?上去。 羽徽若來?到昨夜的市集。 忙活大半宿,攤販們都回去補覺了?,這個時候出?來?擺攤的寥寥無幾,不出?所料,那售賣鮫人淚的攤位已空,攤主不知所蹤。 羽徽若想起那攤主說的懸賞令,行至貼著懸賞令的石墻前?,附近有要驅邪除妖的,都會在此張貼榜文?,高價聘請捉藥師。 “張家的懸賞令都在此張貼了?大半年,無人敢揭榜,昨兒個夜里來?了?位少?俠,揭了?榜文?,連夜被?張家請了?回去,那少?俠開口就是十萬兩銀,張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br> “能不答應嘛,劫走張家小公子?的,可是那黑水潭里兇悍的魚妖,張家都請了?多少?人,銀子?流水似的花了?出?去,也不見人回來?,聽說都被?魚妖吃了?,搞得現在都沒人敢接張家的懸賞令了??!?/br> “你們說的少?俠,可是臉上戴著半張面具,個子?很高、身段很好的那位少?俠?”羽徽若打斷身后?兩人的竊竊私語。 兩人點頭:“就是他。昨天我就在旁邊擺攤,親眼見著他把隨身的劍抵押給一?人,換了?顆漂亮的珠子??!?/br> “你們說的黑水潭在哪里?”羽徽若又問。 “你去那里做什么,那魚妖兇殘,姑娘還是不要去的好?!?/br> “張家請回去的少?俠是我的師弟,我去找他,是想幫他?!?/br> 兩人聽說羽徽若同為捉妖師,回道:“出?了?鎮子?,往東走三十里,直接上山,有一?大片茂密的林子?,就到了??!?/br> “多謝?!庇鸹杖舻?。 方祈玉一?直在旁邊聽著。 羽徽若對方祈玉說:“大師兄,聽他們的意思,憫之是去找那魚妖了?,可他把劍抵押給別人了?,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br> “莫擔心,鹿師弟本領高強,若無必勝的把握,不會以身犯險?!?/br> 羽徽若和鹿鳴珂同時入門,二人彼此爭鋒相對,勢如水火,方祈玉雖對羽徽若和鹿鳴珂的感情因何?突飛猛進有些好奇,畢竟是皇室教養出?來?的朗朗君子?,沒有多嘴問一?句。 聽聞二人之間有婚約,青梅竹馬,朝夕相對,一?夜之間都開了?情竅,算不上什么怪事。 “我想去尋憫之?!庇鸹杖舨粨氖遣豢赡艿?,她愈發覺得,這是針對鹿鳴珂的陷阱。 “我陪你同去?!?/br> “麻煩大師兄了??!?/br> 二人匆匆忙忙,往黑水潭趕去,剛走出?鎮子?,一?股陰煞之氣直叫羽徽若后?背發涼。 “怎么了??”方祈玉察覺到羽徽若的異樣。 “憫之的東皇劍在附近?!庇鸹杖舭櫭颊f道。 東皇劍殺氣重?,羽徽若不知是何?原因,東皇劍對她敵意頗深,鹿鳴珂怕她發現,每每暗中?壓制,卻不知曉她早已發現了?這個秘密。有東皇劍在,就會有一?股陰涼的煞氣,無形中?警告著羽徽若。 方祈玉抬眼張望,一?輛馬車自二人身邊經過,二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跟上馬車。 馬車行到一?處樹蔭,停了?下來?。樹蔭下,早有一?人等候,那人全身上下都裹著件白袍,腦袋用兜帽罩住,看不到臉。 從車內走下一?人,捧著東皇劍,正是昨夜的攤主。攤主小心翼翼將東皇劍遞給樹下那人:“公子?,給?!?/br> 袖中?伸出?一?截蒼白的手,那白,像是山巔上積了?千年的雪,完全不是常人該有的膚色,正要接住東皇劍時,暗中?跟隨的羽徽若和方祈玉站了?出?來?。 “等等!”羽徽若制止了?二人的交易。 那只蒼白的手縮回袖中?,白袍人微微側了?下身子?,背對著羽徽若。 羽徽若滿眼只有那把東皇劍,未注意到他的異常舉動,她快步行到攤主面前?:“我要贖回這把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