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旌搖曳
宋鈞以為陸雙成會躲著他,但是第二天她還是照常來劇組工作。 他為自己所做的事道歉,誠懇地,她安靜地聽完,一點兒也不憤怒。 她說:“我知道了?!倍⒅难凵裣癫AО阆?,這比宋鈞設想的一切懲罰都更讓他痛苦。 他們裝腔作勢的友誼在他大膽想要跨出那一步時就已經維系不下去了。陸雙成一改常態,不再逃避,而是用行動明明白白地斬斷他的妄想。 她刪除了宋鈞的一切聯系方式,拒接他的來電;每當他在她附近徘徊,她就和男朋友打電話噓寒問暖;她和別人聊得興起,他插話進去,她馬上就沉默了。 宋鈞在她的漠然中受盡煎熬,他感覺自己一半的心在火焰上烘烤,另一半則在冰雪里凍結。 為了電視劇宣傳需要,攝影師有時會拍攝一些劇組的工作照。 有次在臺階上拍大合照,攝影師說:“大家看鏡頭,笑一笑!” 他伸出手指頭倒計時,“一、二……” 當攝影師數到二的時候,宋鈞突然把手探出來搭在她的肩膀上。 旁邊的溫瓊注意到陸雙成的身子微微震顫了,就像蝴蝶抖動了一下翅膀。 “三!……好了!” 咔的一聲快門按下,照片記錄下宋鈞傾斜向她的身體,和他那只處在不合時宜位置的手。 下午收工時,溫瓊宣布要請劇組工作人員吃飯,大家歡呼雀躍。 宋鈞越過別人的肩頭定定注視著陸雙成,臉上流露出孤寂的神情。 “喂,你就算不尊重我,你也尊重一下廚師啊,飯菜有那么難以下咽嗎?”溫瓊有所不滿。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溫瓊恍然大悟:“你們吵架了?” 宋鈞把目光從陸雙成身上剝離,幽幽嘆了口氣,“比這糟糕得多,她甚至不會為我生氣?!?/br> 溫瓊頓時來了興致,她笑嘻嘻地說:“要不你把帳給結了,姐幫幫你!” “怎么幫?” 溫瓊勾勾手指頭,示意他靠近。 宋鈞身子前傾,她仰頭將唇湊到他耳間:“看著我,用看她時的眼神看著我?!?/br> 二人形態親昵,好似在竊竊私語。 “真的嗎?”溫瓊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其他人聞聲投去好奇的目光,陸雙成也不禁看了他們一眼。 或許是因為周遭亂嘈嘈的,她忽然覺得心情煩悶起來,他們相互對視的目光阻止她繼續看,又讓她忍不住不去看。 溫瓊輕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附在他耳邊說:“恭喜,你還有戲?!?/br> 手機嗡鳴震動,顧維安問她:“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陸雙成答應了,畢竟這里有點透不過氣。 “她怎么走了?”宋鈞著急地問。 孺子不可教也,溫瓊沒好氣瞪他一眼:“人家都走了,你干坐著等什么呢?還不快去追?” 宋鈞猛然醒悟,拔腿沖了出去。 望著他離開,溫瓊心生感慨:年輕真好! “怎么?老公一不在身邊,某人就寂寞難耐想要紅杏出墻了?”蘇悅酸溜溜的諷刺道。 溫瓊笑了笑,一根手指頭挑起他的下頜,手是那么滑膩柔軟,仿佛一片花瓣掃過。 蘇悅低頭,看到了她毛絨的面頰,薄透的耳垂,還有那半敞衣領微露的鎖骨。 他忽然覺得燥熱。 “放心,你很安全,我對隔夜飯沒興趣?!彼纳ひ羧岷屠p綿,似綿針入骨,刺得他皮膚生疼。 宋鈞遠遠的看見陸雙成上了一輛車,跑車疾馳而過,經過身邊的一瞬間他看清了駕駛座上的人——顧維安。 西天升起了云彩,把太陽分成射向四方的幾道霞光。江水滿盈盈的,照在夕陽之下,浪濤像頑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躍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 傍晚時光,夕陽西下,萬籟俱寂,絢爛又奢侈,他們沿著江岸的公路散步,像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友。 陸雙成從兩道欄桿的縫隙中沿著江水的方向望去,她溫柔地笑著:“這里真美?!?/br> “的確很美,可惜路人步履不停,很少有人駐足看一看這樣的美景?!彼押蟊迟N在橋欄桿上,深秋的寒意順著脊梁爬上來,令他清醒不已。 顧維安終于側過身,毫無遮攔地,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他的聲音帶著傍晚倦意的溫煦:“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知道。從重逢的第一天起我就想要告訴你,我猶豫著該在什么樣的時機,以何種方式,告訴你??删驮谧蛱?,我突然意識到無論是近在咫尺還是相隔千里,你對我來說還是一樣的遙遠。所以,現在我要你知道我是屬于你的。我喜歡,喜歡聽你說話,喜歡和你一起散步,找了許多借口只是簡單地想要見你一面,我就像一只狐貍心甘情愿地被你馴養?!?/br> “我……”血涌上她的肌頰,她自己能感覺到。 他用手撫摸女人面頰的頭發,抬頭看著她微微笑了,“我知道,別擔心,我屬于你,但你是自由的。如果這些話你不愿意聽,我永遠也不會說上第二遍??墒?,以后你應該對我充滿警惕,別再毫無保留地相信我,也不要讓我輕易地靠近你。知道了嗎?” 他牽起她的手,輕輕地親吻了掌心。 他想,這就夠了。 她幾乎承受不了他溫暖的碰觸,她感到自己體內有什么東西在跳動。 他們又回到車里,沿著蜿蜒公路,在落日余暉中行駛,收音機里放著一支歌曲,聲音幾乎淹沒在都市隆隆壓路聲和風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