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幸福
不論假意或真心,那些祝福的話語從四面八方涌入手機,宋鈞頻頻查看微信卻再沒有她的訊息。 她聽見電影節上他說的那些話了嗎?難道不該有什么反應嗎? 化妝間里他焦灼難安,化妝師marco察言觀色,替他上妝時關切道:“是有什么煩心事嗎?這一上午看你都是心不在焉的?!?/br> 經這么一說,宋鈞心里氣惱萬分:他像個陷入情網的愣頭青百爪撓心,可她現在或許全然不知還和男友你儂我儂。 宋鈞板著臉冷聲說:“小事而已?!?/br> marco輕聲哧笑,手下慢條斯理合上粉底,口中緩緩吐出話語:“你的不高興就差寫在臉上?!彼麚u頭嘆息道:“人是個好人就是性子太倔,不肯服輸,可到頭來別扭是自己的,難受也是自己的?!北{色的眼眸流露出一絲哀傷。 宋鈞沉默不語,細細審視著鏡中憂郁的臉龐。 他是真不甘心,一喜一怒都被她攥在掌心。 “好了,化了這么長時間的妝,波斯貓又該著急上火了?!眒arco抿嘴一笑,整理散落在桌面上的化妝品。 “波斯貓”是marco給經紀人張揚的“昵稱”,兩人約莫八字不合,三句之內必起爭執。 果不其然,張揚火急火燎推門而入,劈頭蓋臉地詰問:“你怎么回事?人家攝影師都等了半個小時,妝還沒化好?” marco冷笑一聲,頭也不抬:“我呢要慢功才能出細活,我想嘉應公司也想要一位完美的代言人,不過如果張經紀人會化妝下次你可以代勞?!?/br> “你……”張揚一時語塞在那里,久久地才迸出話來:“大家都是為了工作,你何必處處針對我?!?/br> marco瞥了他一眼,懶洋洋的哂笑道:“針尖想要對麥芒也需要配合,要不下回我說一句,張助理不頂一句,我們自然吵不起來?!?/br> 聞著火.藥味越來越濃,宋鈞起身攔在兩人中間說和:“我最近幾天睡眠不好,黑眼圈重,marco也是認真工作。行了,我們走吧,別再讓攝影師等了?!?/br> 張揚重重冷哼一聲,隨宋鈞一同離開。 待到足音漸行漸遠,marco倏忽抬頭盯著長廊里慢慢離開的那個背影,眼神近乎貪婪,面容上漸漸出現了一絲凝固的悲哀。 “我真搞不明白,他為什么老愛和我作對?!睆垞P憤憤不平。 “他脾氣是怪了些,但手藝一等一的好,也從不說人閑話。不記得了嗎?當初還是你花重金把他從顏華請來的。宰相肚里能撐船,你還容不下一個marco嗎?”宋鈞好言相勸。 他性子沖容易得罪人,等著看他笑話的熟人一大堆,可真心關心他的朋友沒幾個,所以宋鈞格外珍惜。 稍一走神,他想起marco方才告誡自己的話。 山不過來,他只好過去。只是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呢? 懷舊的主題餐廳內,彌漫著食物馨香的氣味,餐桌上擺放的臺燈流光溢彩。 “tiffany藝術燈始創者louisforttiffany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在一次晚宴中,看見一個裝有葡萄酒的玻璃杯摔碎在地板上,因光照的原因,呈現出多彩的效果。他由此得到靈感,創作出被西方國家稱為:西方景太藍的術作品?!?/br> 何兆言笑道,說這些話時他的眼中閃爍著照人的光彩。 一低頭撞見女友像小學生一樣托腮聆聽,他不禁抱歉:“我好像有職業病,總對你說這些,聽著會不會覺得無聊?” 陸雙成噗哧一笑,反問:“那我經常和你聊小說,你會不會厭煩?” “不會!”何兆言老實地搖搖,隨即補充,“我喜歡聽你說話?!?/br> 他不擅長說情話,但偶爾的只言片語卻足以讓她臉紅心跳。 陸雙成把手掌合在他的手掌上,眨巴眼睛笑道:“我的男友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書,隨時隨地帶我遨游在知識的海洋里,別人求之不得,我又怎么會生氣呢?” 他心上激蕩起一股軟融融的暖意,希望時間緩緩流逝,他和她就這么過上一輩子。 “我媽最近總問我……”他耳根通紅,支吾著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后半句。 “什么?”陸雙成問。 “沒什么,就是讓你有空多去看看她?!眱刃陌l出一聲哀號,何兆言埋下頭不斷給自己打氣。 “好??!我好久沒吃到伯母做的糖醋魚了,等到和編輯商量好小說出版的事,我們就一起回去吧!不過,要給伯父伯母帶什么禮物好呢?上次……” “我們結婚吧!” “???”陸雙成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愿意嫁給我嗎?”何兆言一雙眼灼灼地望著她,胸腔里翻涌著殺身成仁的決心。 “當然,這不是正式的求婚。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愿意……”他滿臉通紅不敢正眼看她,手足無措,活脫脫一個羞赧的小媳婦。 他們的相遇是在四年前s市一個炎熱的夏天。 那時陸雙成剛入職銀行當柜臺,每天工作都精神高度集中和緊張,不能長短款,不能漏簽名,不能忘記迎來送往。那段時間她壓力大到偏頭痛發作,夜夜失眠。 有一天,她照例乘坐三號地鐵線下班回家。 兩個小時的路程,她太累居然稀里糊涂睡著了。失去控制的腦袋緩緩滑落到一個寬厚的肩膀上,她換了個舒服的睡姿繼續沉浸夢鄉。 何兆言盯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女人,本來他應該將她推醒,可是見她睡得香甜又于心不忍。 鋼筋水泥的叢林里,他們每個人都要為生計奔波。 何兆言小心翼翼地把公文包換到左手邊,避免吵醒女人。 在人來人往的地鐵里被人倚靠,他竟然產生了一種被信任的滿足感。能與人做伴,冗長的旅途不似以往乏味。 他翻看一頁設計圖,順便查看一眼她。 突然,何兆言瞥見一只不安分的手正試圖打開女人放在胸前的背包。 他左手溫柔地托住女人的頭,銳利的眼神予以那人警告。 男人愣了片刻,識相收手,地鐵一停,他立刻混在人群里溜下車。 陸雙成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渾然不知。 再看女人,她纖長的香扇睫毛微垂,側臉在廣告的照映下如瓷釉般精致,清甜的體香隨著呼吸輕輕掃過肌膚。 何兆言臉紅得像火燒云,忙不迭挪開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陸雙成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暈乎乎地醒來。 與陌生的男子四目相接,陸雙成咧嘴扯了個大大的笑容。伸手替人揉一揉僵硬的右臂,低頭訕笑道:“你真是個好人?!?/br> “沒事,看你睡得太香了,不忍心叫醒你?!蹦凶由ひ羟遒缛?,格外動聽。 陸雙成老臉一紅,結結巴巴地問:“我睡相很丑嗎?” 何兆言朗笑出聲,這下子陸雙成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別誤會,你其實很好看?!焙握籽越忉屨f,他們對望一眼,同時偏開目光。 空氣里涌動著一種曖昧的氣息,兩人尷尬地恢復了沉默。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解救了陸雙成,是鄉下的外婆打來的,問她有沒有收到腌rou。 掛掉電話后,陸雙成發現男子正盯著自己看。 或許是察覺行為不禮貌,何兆言主動開口問她:“你是不是安徽人?” “對,我是安徽省t市的?!?/br> “哪個縣?” “錦溪縣” “我是盧陽縣的?!?/br> “我們居然是老鄉??!我到s市三年了,第一次遇見t市人,還是在地鐵上,我們真有緣。我請你吃飯吧!”陸雙成興高采烈。 “好啊?!焙握籽院p點了點頭,“不過應該是我請客?!?/br>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何兆言。人可何,征兆的兆,言語的言。我出生在一個冬天,當時下著漫天大雪,我爸覺得瑞雪兆豐年,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br> “我叫陸雙成。陸陸續續的陸,我媽說好事成雙,所以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br> 兩人相視而笑。 “對了,你在哪一站下車?”陸雙成問。 “最后一站”何兆言回答。 陸雙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說:“我們應該去買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