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朋友
佳瑩睡著了,嬌小的身軀蜷縮在寬大的被子里,恬靜而美麗的臉龐泛起笑容,想必是做了美夢。月亮轉動她齒輪般的夢,星星趴在窗戶上睜大雙眼凝視著陸雙成。 陸雙成不知道是該為好友高興還是難過,她環顧日日相對的家具擺設整個人像xiele氣的皮球突然空癟起來,百無聊賴地查看手機并沒有發現兆言的訊息。 “?!标戨p成打了個激靈,指腹劃開微信。顧維安問到家了嗎,她這才想起答應了回到家告訴他一聲,可中間接了閨蜜的電話轉去酒吧,到現在已過了三個小時。原本只當一句禮貌用語,難得別人還記掛,她忙回復:“我到了(*^▽^)/”然后她又習慣性打了一句:“你到家了?”,思前想后覺得不太妥當,他應該正在工作,這樣一問人家不免要回復,還是不要打擾了。 微信左上角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片刻后她收到顧維安言簡意賅的回復——“好”。 顧維安收起手機對助理說:“電影節要開始了,我們進去吧?!?/br> “怎么,陸小姐回訊息了嗎?”助理眼含笑意,“我早說過她不會有什么事的?!?/br> 顧維安眼尾一瞥,按捺住不悅:“那你說,她為什么不回覆?” 助理年芳二十二剛跨出象牙塔,還保留著心直口快的率真。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輕輕一轉,她一口清脆地回答:“可能是有事耽擱了或者人家不記得了?!?/br> “不記得了”顧維安喃喃重復,燈光投下厚重的陰影使他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失落之余又不禁倍感到輕松,不必再抱什么不切實際的期待。 顧維安仰首闊步向貴賓通道走去。 鳳凰電影節是中國歷史最為悠久,影響和規模最大,最專業,最具權威性的電影評獎活動之一,同時也是中國唯一一個國家級的電影節,可以說是中國最專業的電影盛宴。 這樣盛大的典禮自然少不了眾多演員、導演、制片人、編輯、投資人乃至于社會名流的參與。今年,顧維安以星辰娛樂電影公司的ceo身份出席鳳凰電影節。 顧維安隨著熙攘的人流進入會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道凌厲的視線。 一頭亞麻色的頭發恣意凌亂著,琥珀色的眸子散發出湛然的寒氣,鼻梁刀削斧劈般立體,褚紅的嘴唇似笑非笑勾著,左耳的黑色碎鉆閃爍詭惑的光芒。宋鈞穿著深藍色西服內搭一件純白襯衫,襯衫松開的一顆紐扣下露出健碩的小麥色肌膚。 顧維安不得不承認他是天生的明星不論身處何處都散發著不可忽視的光芒。 娛樂圈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圈子,兩個人當然不是第一次碰面。從十七歲到二十七歲,兩個人從摯友變成情敵,又從情敵變成熟人。顧維安奉守禮節愿意假以辭色,可宋鈞連個好臉色也欠缺。 顧維安照例微笑點頭,然后扭頭與身邊的導演攀談。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較量他早已領悟到對待宋鈞挑釁最好的反擊是無視! 好巧不巧二人被安排在鄰座的位置。宋鈞搶先一步落座,大剌剌地翹起二郎腿攔住顧維安去路,他感慨唏噓:“他們可真沒眼力勁居然把我們安排在一起,為避免影響我們觀看電影節的心情,不如顧老板重新找個位子吧?!?/br> 周圍人的目光齊刷刷聚攏過來,誰也想不到宋影帝會當眾給顧維安難堪。因為兩位都是狠角色,所以大家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也多是看看熱鬧。 先前與顧維安攀談的新生代導演王磊有意拉攏顧維安投資,現下見宋鈞為難顧維安,他仗著與宋鈞有幾分飯桌上的交情,決心賣顧維安一個人情,于是出面做和事佬。 王磊滿臉堆笑,向宋鈞說:“大家都是朋友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傷了和氣,既然宋哥不滿意座位安排,如果不嫌棄我們交換一下位置?!?/br> 其余人紛紛稱是,幫助勸和。 宋鈞斜睨他一眼,抱臂冷笑道:“我宋鈞雖然廣交朋友,但自問沒有王大導演這一號朋友,所以還請王老板不要多管閑事?!?/br> 王磊年輕氣盛,聽了這一番羞辱臉上掛不住,指著宋鈞怒罵:“宋鈞,你tm以為自己是誰???不就是個靠跑龍套起家的演員嘛,別給臉不要臉!”轉臉向顧維安諂媚,“顧老板您說是不是?” 宋鈞攥緊了拳頭從座位上躥起,一把揪住王磊的領帶,顧維安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定定看著他平靜地說:“外面可都是記者,你想上微博熱搜嗎?” 王磊被猛然推開,一個踉蹌摔向身后座椅,顧維安冷眼旁觀并不出手。 “瘋子!瘋子!宋鈞你真是個瘋子!”王磊瑟縮在座椅后面,心有余悸地咒罵他。 宋鈞不怒反笑,欺身迫近:“所以,不要惹瘋子?!闭f罷,心情大好,自顧自重新坐下。 “宋鈞不過是和王導演開個玩笑而已?!鳖櫨S安客客氣氣地宣布說。 觀眾看鬧劇落幕便也各自散了。 不料,顧維安施施然從旁坐下。宋鈞臉色鐵青瞪他:“怎么,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電影節已經開場了,你還嫌風頭出得不夠?”顧維安側身靠近他,笑逐顏開的臉龐就像被風吹過的早稻田。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們好似一對好友在竊竊私語。 虛假的笑容讓宋鈞感到一陣惡寒,可顧維安偏偏以德報怨幫了他,于理有虧他只得閉嘴。 激揚的音樂伴隨著雪亮的燈光,金燦燦的舞臺在千呼萬喚下緩緩拉開帷幕……舞臺下,交錯的光影宛如踏碎了的星輝。因為眼前燈火的映照,再矮小的人也有高大的背影,盡管影子常常是扭曲的。 宋鈞的思緒乘著浮華的光影飄飛到很遠的過去。 曾經他們是鐵哥們。宋鈞是普安人,和顧維安的爺爺奶奶是鄰居,暑假爸爸mama帶著顧維安回老家看望父母,走家串巷兩個同齡的男孩子也就成了玩伴。 顧維安安靜懂事,宋鈞調皮搗蛋。 宋鈞喜歡顧維安,因為顧維安是個好孩子。每次他想出去玩就拽上顧維安一道,那樣大人們多半會允許,因為他們覺得和好孩子一起玩就能成為好孩子。宋鈞喜歡顧維安還有一個原因,他會給自己“打掩護”。如果他想去誰家的院子里偷摘柿子,顧維安會巧妙地引來主人家的惡狗。如果他回家晚了顧維安總會替他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顧維安喜歡宋鈞,因為宋鈞是個壞孩子。他為自己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這里沒有規矩繩墨,他不必做討人喜歡的好孩子。他又跑又跳,學會了上樹摘柿子、下河摸魚,如何烤地瓜以及怎么撒謊。 當然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樂趣從探索大自然上升到了探索人類文明—游戲上。 顧維安生活在城市能買到最新的游戲卡帶,而宋鈞能無師自通將游戲玩得風生水起。他們之間深厚的革命情誼是從打怪升級中一步步建立起來的。 顧維安初中畢業時,父母從國企辭職著手創業,他被父母寄送到爺爺奶奶家。在他多番央求下,父母通過“走后門”讓他和宋鈞分配到了一個班級。 像所有關系親密的少年一樣,他們在體育課上汗流浹背地打籃球;他們在語文課上昏昏欲睡神游太虛;他們翹掉自習課去網吧打游戲。 當然他們也會發生爭吵,這個時候兩個人通常會采取打一場游戲或者打一場架的方式來解決。 他們像兩只兇猛的野獸,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對方揮出拳頭,一場汗如雨下的激烈交鋒后宋鈞和顧維安并排躺在草坪上喘氣。 瓦藍的天空漂浮著朵朵白云,春風像情人的手拂過少年的臉頰,碧綠的草尖撓癢了脖子。 “天空真tm藍!”宋鈞吐出一口氣。 “你真tm俗!”顧維安也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