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上膛
每到學期末,都是許蓁最忙的時候,批不完的教案和卷子放在她桌上。 最近這段時間的自由課都是由主課老師輪流倒班,學生累,老師也累。 周叁的自由課輪到英語了,許蓁正在臺上講解試題,趙美蘭卻出現在教室門口,敲了敲門,示意許蓁出來說話。 她的臉色有些凝重,許蓁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學校收到醫院的電話,說你母親在家里暈倒,被鄰居送去醫院了?!?/br> 許蓁的心陡然下墜,眉目間難掩慌張。 “市人民醫院,你先去吧,我代你上這節課?!?/br> 許蓁匆忙說了一句謝謝,便奔向醫院。 “媽!” 張英躺在病床上,透明管里輸送著葡萄糖水,她面色蒼白,聽到許蓁的聲音,下意識想起身。 身邊站著的白大褂醫生讓她躺下,許蓁和醫生交涉過后,心情稍有平復。 張英有些貧血,最近憂思過慮,加上平日的cao勞,所以累倒了。 許蓁握住她的手,唇角微微抖動,卻什么也說不出。 “媽沒事?!?/br> 一句近乎嘆息的低語,許蓁更覺得心疼。 “蓁蓁,你扶我起來吧,我想吃個蘋果?!?/br> 她馬上整理了一下枕頭,將張英扶起來。她把水果刀洗干凈,然后在張英旁邊細細地削蘋果皮。 “小杰呢?” “他難得考完試,就去找了份暑假工?!睆堄⑽㈩D,“是我不讓醫院告訴他的,我沒什么事?!?/br> 許蓁輕嘆了口氣。 “蓁蓁,我聽醫生說了,吊完這瓶水就可以回家了,家里還沒做晚飯……” 許蓁有些心煩她的這種話,加重語氣對她說道:“你今天在醫院里好好休養,什么都別想。我給你交了住院費,我今晚陪你?!?/br> “住院費也不便宜啊,你這孩子怎么說給就給呢?你自己工資就這么多,還要還人家那么多錢……” 說到這里,張英的聲音漸漸小了,眼神里盡是閃躲。 許蓁低著頭把蘋果切半,遞給她,似乎沒聽到她說什么。 “蓁蓁,你最近過得怎么樣?” “要不還是回家吧?你在外面租房還要花掉一部分錢,其實那十萬塊,本來可以不用還的……” 許蓁皺起眉:“媽,你能別總說些我不愛聽的嗎?” 張英沒出聲了。 許蓁看著手里的蘋果出神,自言自語道:“小時候你們就什么都管我,長大了也想什么都管?!?/br> “那十萬塊,你們還是不肯告訴我用去哪了嗎?” 張英低垂著眼皮,沒回答。 許蓁切完兩個蘋果,看到床頭柜上放著張英的病歷,她順手拿起來翻看。 病歷有些年頭了,紙張泛黃,但保存得很好。 醫生的字體很是潦草,許蓁看不明白,但其中有一頁的內容加了一行清晰的字體:19xx年,輸卵管病變。 距今正好十八個年頭。 金玉門夜總會。 一樓歌舞大廳金碧輝煌,四米高的墻上掛著牡丹刺繡,舞廳衣香鬢影,潑灑著富貴之氣。 二樓包廂里卻傳出一道玻璃酒瓶破碎的聲音。 “酒呢?!” 說話的是一個青少年,染了一頭黃白相間的發色,兩鬢剃掉了多余的頭發,刻著英文字母。 侍應生連忙撿起地上的碎玻璃渣子,惶恐道:“陳少,金玉門有規定,未滿十八不能點含酒精的飲料……” “少廢話!我要見你們經理!” 此時一個男人推門而入,他梳著大背頭,眼睛瞇起來跟一條縫似的,揚聲道:“聽說陳少找我,怎么發這么大火呢?是不是這些jiejie沒伺候好?” 經理高遲笑著問。 陳其冷哼一聲:“金玉門是不是不行了?連幾瓶好酒都送不上來?!” 高遲斜眼警告侍應生:“怎么?你們沒給陳少送喝的?” “經理……” “一點都不知道變通!不能送酒就不知道從啤酒里勾幾滴出來放進飲料里嗎?陳少十七了,給人家聞點酒味兒怎么了?” 陳其聞言大怒,破口大罵:“高遲!你什么意思!” 高遲扭頭依舊面帶微笑,說道:“陳少,金玉門的規矩您是知道的,沒有上面的首肯,破了天了我們也不能破規矩?!?/br> 陳其狂悖道:“知道我爸是誰嗎?別說你們,就算是池毅也得恭恭敬敬喊我爸一聲叔!” 高遲仍不慌不忙:“正是因為陳四爺的緣故,您才可以自由出入金玉門多年,否則,您怕是碰不了金玉門的檻兒?!?/br> “你!” 頂樓包廂內,池毅坐在楠木桌后,背靠黑色皮革轉椅,他靜靜地看著監控里的情景,不露鋒芒。 池毅摸著柯爾特左輪手槍的手柄,棕色皮質手柄給深黑凜然的槍身添了一份平靜儒雅。 正是這種安靜的氣氛,更透露著深深威勢。 “上次鬣狗暗地里給龐河堅送去的是哪批貨?” 楊羅文答道:“是德國商送來的口徑9毫米魯格彈,這批貨原本應是運往緬甸?!?/br> 池毅從抽屜里拿出對應的那枚子彈,他握住套筒,一拉一放間套筒自動歸位,裝彈,上膛,一氣呵成。 池毅將手槍遞給丁叁。 “廢他一條腿?!?/br> 他語氣平淡。丁叁接過手槍,應聲:“是?!?/br> “羅文?!?/br> 楊羅文心領神會,陳洪亮作為五爺在國內的接應人,龐河堅便是他牽線搭橋的?!拔視ㄖ臓?,讓他立即返國?!?/br> 池毅關掉了監控,低頭看各地負責人呈上來的報告文件。 楊羅文欲言又止,還是稟報了一聲:“毅哥,王海說……” 池毅的手指一頓,眉目間陰翳重返,他向來情緒少外放,最近卻多了好幾次波動。 “以后王海的報告,不用說給我聽?!?/br> 他目光沉靜,略微泛冷的聲調讓楊羅文止住了話語。 世上女人何其之多,他對她的縱容已是罕見。 不過是個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