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206節
永寧雙眸迅速暗淡下去,卻又乖乖放回人偶,翠嬤嬤上前拉住永寧,“公主乖,我們去睡會兒,下次再與縣主玩?” 永寧縱然不舍,也只得跟著走出去,德妃這才道:“云陽,今日所言,全因我對你們一片憐愛之心,你不必放在心上,前次玥兒出事,也多虧你機敏相救?!?/br> “翠珠——” 德妃輕喚一聲,翠珠捧著個錦盒走了過來,到秦纓跟前打開,便見里頭放著一套羊脂玉頭面,德妃道:“臨川侯府不缺這些,你母親當年也留下不少好物,但這套頭面,乃是當年陛下下旨令我入宮時的賞賜,這些年,我幾乎沒有戴過,一晃也十七年了,與你年歲也相當,便當作我的謝禮,你莫要推辭?!?/br> 若是往常,秦纓必不會要,但若不收此物,一來恩與情糾扯不清,二來也不合宮廷規矩,她想了想,站起身來行禮,“那云陽便多謝娘娘賞賜?!?/br> 德妃莞爾,“如此我才安心了?!?/br> 秦纓既未聽她勸告,那便多留無益,她便道:“時辰不早,云陽不打擾娘娘午歇,這便告辭了?!?/br> 德妃欣然地看著她,“翠珠,你去送縣主?!?/br> …… 出了長信宮殿門,秦纓才松了口氣。 白鴛輕聲問:“縣主,德妃娘娘請您入宮都說了什么?” 秦纓目光沉沉道:“說了些家常話,感謝我救了五殿下?!?/br> 白鴛“哦”了一聲,又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錦盒,喜滋滋道:“翠珠說這是娘娘入宮時賞賜的,那便是給德妃娘娘的聘禮一樣呢?!?/br> 秦纓頷首,“她既真心想謝,那我收下也算兩清了?!?/br> 白鴛收斂面上喜色,“奴婢知道,您也不想與他們多有干系,不過別的不說,您是喜歡永寧公主的,奴婢這點看得出?!?/br> 想到永寧,秦纓眉尖微蹙,“她已七歲,若身無弱疾,便正是最活潑好玩之時,如今卻整日拘在宮中,日日服藥,叫人憐惜?!?/br> 二人沿著宮道朝南行,本要出儀門,可還沒走多久,秦纓一抬眸看到東南方向走著兩道身影,她眼底一亮,疾步追上去,“三殿下——” 李琰與小太監四喜正從崇文館出來,二人懷抱書冊,邊走邊說著什么,聽見喊聲,二人齊齊回頭,見是秦纓,李琰表情頓時一變。 他將書冊全給四喜抱著,上來兩步道:“云陽縣主?!?/br> 秦纓目光四掃,見周圍無人,便道:“前次的事,還未向三殿下道謝?!?/br> 李琰身形瘦高,眉眼文質,是三位皇子中最不顯眼之人,再加上此前兩次窺探之行,秦纓本不喜他,卻未想他竟會幫她。 然而李琰道:“前次是何事?” 他面色沉定,眼底皆是不解,若非離得近,秦纓幾乎就要以為是她弄錯了,她牽了牽唇道:“此處無人,三殿下不必掩飾,前日只有你看到我去了停云閣,找謝大人報信的,除了你別無他人——” 李琰唇角微抿,又一眼掃到了白鴛手中的錦盒,秦纓便解釋道:“我們從長信宮出來?!?/br> 李琰抬眸看向長信宮方向,“永寧今日在做什么?” 秦纓有些訝異他會問李韻,便道:“她早間堆了雪人,我去后,她喝完了藥去歇下了?!?/br> “喝藥,又在喝藥……” 李琰眼底浮起憐憫,“她也是可憐?!?/br> 秦纓本就掛心李韻之病,聞言便問:“三殿下可知永寧公主到底患了何種弱疾?按理宮里的御醫是最好的,怎會這么多年都不見好?” 李琰斂下眸子,叫人辨不出情緒。 他不為貞元帝看重,母妃亦不得寵,宮內人都覺他庸碌無為,無人不忽視著他,但此刻秦纓站在他跟前,卻有種截然不同之感,李琰頂著皇子身份,卻極善于隱藏自己,這正是他聰明審慎之處。 秦纓決定直言,“大概三個多月前,殿下曾在太醫院庫房外監視過我,殿下可能告訴我,這是為何?” 李琰眉心幾皺,又定定看向她,被問起“不軌之行”,他竟無半分慌亂羞慚,就好似早就料到秦纓會問,他道:“我聽說了你的事,心生好奇,我本是不信,一個小姑娘能將宮外幾樁案子盡數破解——” 秦纓挑眉,“那后來呢?” 李琰苦笑一瞬,“自是信了?!?/br> 這個“信”字一出,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奇怪起來,直盯著秦纓眼瞳道:“你這樣聰明,定還有許多謎案等著你破解——” 秦纓不解,“殿下何意?” 李琰抬頭,掃過目之所及的重重宮闕,“而這天下間,沒有哪里,比這宮闈間隱秘更多了……” 秦纓心弦微緊,正要細問,李琰卻換上副默然之色,拿過四喜懷中書冊,道:“今日沒有天工鎖可解,縣主早些出宮吧?!?/br> “殿下——” 秦纓跟上一步,李琰卻頭也不回地快步而去,沒多時,便消失在了宮道盡頭。 白鴛擰著眉尖,“三殿下怎么神神叨叨的?” 秦纓只覺李琰話中有話,卻又辨不出玄機,她攏了攏斗篷,轉身道:“不管他這些云里霧里之言,我們先出宮去?!?/br> …… 翌日過節,一大早秦纓隨秦璋去祠堂祭祖,祭拜完了祖先與義川公主,又與闔府上下一道喝臘八粥,見今日是個晴天,午時過半,秦纓往戒毒院而去。 臨出門時,秦璋正吩咐人給長清侯府送禮。 戒毒院設立六日,如今已如常運轉,陸守仁也不再日日守在院中,汪槐年輕,也對此毒頗為有興致,便主動擔起了坐鎮之責,因此秦纓到院內時,只看到汪槐在吩咐隨從統總染毒者犯癮次數。 見秦纓來了,他忙上前行禮,又興致勃勃道:“縣主來的正好,在下這幾日研讀《永泰內經》,果然讓在下發現了幾處極好的用藥之法?!?/br> 秦纓眼瞳生亮,“愿聞其詳?!?/br> 汪槐先請秦纓入廂房,又拿出兩張方子給她,“縣主請看,這是在下昨夜和陸太醫商議過的新方,在陸太醫原有補正丸的基礎上,我們又加了藥材,成了兩張新方?!?/br> 他站至秦纓身邊,道:“您看,我們加了川芍、鉤藤、羌活,與延胡索、附子成一方,可補氣安神、鎮靜熄風。第二方中,又加了洋金花、黃蔑、蟲草、黃連幾味藥,可解痙鎮痛、利尿排毒,還可補益脾胃?!?/br> 他語速變快,精神也振奮非常,“其實最近三日,在下都循著醫方,在不斷試驗這些藥,如今院內有十五人,我給五人用了第一方,他們夜里安睡的時間更長,犯癮時,忍耐的時辰也更久;又給另外五人用了第二方,他們犯癮時的痛感減輕,本還需要的毒膏用量亦減少了大半,只要繼續用藥,毒癮必定得以控制——” 秦纓也聽得心潮澎湃,“未想到短短幾日,汪太醫與陸太醫便尋到了真正起效的方子!” 汪槐謙虛道:“在下不敢居功,在下是受醫經啟發?!?/br> 秦纓不由好奇:“這本醫經是何人所著?既然如此得用,為何一開始并未想到?” 汪槐納悶道:“在下剛入太醫院,也不知這醫經從何而來,但只看紙質,也頗有些年頭了,其實太醫院內醫經雜文不少,同僚們也時常翻看,看來看去,大家的用方大同小異,卻難在精準,這本醫經是前朝的,頗有年頭,被忘記也不足為奇?!?/br> 秦纓點頭,“幸被汪太醫發覺,你看的這些藥,本是醫治何種病癥?” 汪槐道:“瘋癥,醫經上說,這些藥材可令病者減除痙攣,調和陰陽,打通心竅,后來我遍翻醫經藥典,又添了幾味藥,才成了新方?!?/br> 說至此,他專注道:“應還不夠盡美,我還會與陸太醫再調?!?/br> 秦纓欣慰極了,正待夸贊,院外卻響起白鴛的說話聲—— 白鴛道:“世子?您是有公務嗎?” 秦纓皺眉,待走到門口,陡然愣住,此時已是夕陽西斜,崔慕之竟來了! 她詫異道:“崔大人怎來了?兵部還管戒毒院的差事?” 崔慕之著便服,走近道:“我并非為了辦差?!?/br> 頓了頓,他道:“是我母親令我來接你赴宴?!?/br> 秦纓哭笑不得,無奈道:“勞煩你跑這一趟,我今日去不了了,我父親也身體不適?!?/br> “我父親已親自去請侯爺,我來接你?!贝弈街佳畚⑸畹溃骸敖袢罩皇菍こQ顼?,你不必緊張,李云旗兄妹也在?!?/br> 屋子里,汪槐和其他差役滿是好奇地看著她們。 秦纓見狀走出門去,直走到院墻一角才道:“無論誰在,我本就沒有打算赴宴,你也看到了,這里十分忙亂,我也還有要事與汪太醫商議,你且回府待客去吧,倘若我父親愿意,他去便好?!?/br> 崔慕之掃視了一圈,倒也不覺為難,“也罷,你不愿意,我也不迫你,既如此,那我留在此幫忙?!?/br> 秦纓眉頭倒豎,“你幫什么忙?” 見她面上盡是推拒,崔慕之眉眼微暗,又懇切道:“我知道你近日心思全在此,既是如此,多一人出力豈不更好?” 秦纓很是堅定,“此處人手足夠,何需你出力?你府中尚有宴請,你也不管了?” 崔慕之深深看著她,默然一瞬,索性道:“今日這宴請,本就是為了你和你父親,你不愿赴宴,那我回不回去也沒什么緊要?!?/br> 秦纓愕然,“你——” 崔慕之愈發直白,“初四登門未見你,我便知你有心回避,這幾日我亦知你忙于此處,便不敢相擾,今夜之宴,是我初四臨時讓父親提的,但未想到——” 崔慕之苦笑?!暗聪氲?,你仍然不愿去,沒辦法,我只好來此?!?/br> 前有登門禮謝,后有德妃柔勸,此時又聽崔慕之此言,秦纓若還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她便白活了多年。 見他語氣似有些受傷,秦纓卻只覺啼笑皆非,這都是什么事兒? 她定聲道,“我實在不知,你好端端的為何說這些,你總不是以為,當日阿月的案子,我是為了救你才——” 秦纓正打算說個明白,可話未完,余光卻瞟到院門方向多了個人,她越過崔慕之肩臂定睛一看,當即睜大了眸子。 竟是謝星闌不知何時來了此處! 她站在院角,視線被崔慕之擋了大半,竟未見他進院門! 她心底不知怎么有些發虛,連忙繞過崔慕之走了出來,“你怎么來了?有新抓到的癮君子?” 說著話,秦纓朝院外看去,卻只看到一臉凝重的謝堅。 而與她對視的剎那,謝堅面上沉重更深,直讓秦纓心底生出些不祥之感,未等到謝星闌答話,她又回身道,“出了何事不成?” 謝星闌冷冰冰地盯著崔慕之,目光前所未有的寒峻,秦纓心頭突地一跳,正要打破沉默,謝星闌終于看向她,“我來找你,隨我回府一趟——” 秦纓莫名,“回府?” 謝星闌上前半步,傾身在她耳邊道出幾語,便見秦纓眉頭越皺越緊,“當真?” 謝星闌點頭,“時辰不早,回府再論?!?/br> 聽見那“回府”二字,崔慕之已是面色鐵青,本以為秦纓還要猶豫,卻沒想到她抬步便出了院門。 “白鴛,我們走?!?/br> 白鴛愣了愣,忙應聲跟上,謝星闌亦看也未看崔慕之便走了出去。 眨眼間,院子里空蕩下來,唯獨崔慕之孤零零站在角落。 汪槐此刻走出屋子,看看院門外,再看看他,遲疑道:“崔世子若實在要幫忙,不如……替我們搭把手制個人?有個中毒極深的快犯癮了?!?/br> 崔慕之緩緩轉頭,目光陰沉沉地落過來,汪槐嚇得后退半步,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們人手足夠、足夠……” 馬車里,白鴛不解道:“縣主,我們去將軍府做什么?” 秦纓面上再無半分晴色,落在膝頭的手也緊攥了起來,“他派去密州調查母親病故的人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個人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