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34節
秦纓沒想到陸柔嘉會問此事,陸柔嘉見她表情如此,心下也明了,便解釋道:“當日公審后,本來以為只是崔婉和薛銘生有私情,但今日伯夫人的病有些嚴重,請了父親的同僚何御醫上門看診,結果剛好撞見薛家派人去忠遠伯府鬧,何御醫聽見了不該聽的,嚇了一跳,待回了太醫院,沒忍住與父親說起此事來?!?/br> 秦纓嘆了口氣,“是真的?!?/br> 陸柔嘉眼底尤有震駭,“真沒想到竟然到了這一步,伯夫人為了女兒,也是當真鋌而走險了?!?/br> 秦纓眸色微深道:“此事到了有孩子那一步,便無法挽回了,許多事,要在一開始便做出對的選擇才能避免悲劇?!?/br> 陸柔嘉總覺得秦纓今日心境格外沉重,說話也頗有深意,正在此時,第一壺茶煮好,她為秦纓倒上一盞,“今日縣主怪怪的……” 秦纓接過茶盞時,樓下的長街上駛來兩輛馬車,秦纓目光一凝,“你往花神廟看?!?/br> 陸柔嘉滿心好奇,這時轉頭看下去,只見兩輛馬車停在了花神廟之外,第一輛馬車車簾掀起,一個侍婢先行下車,緊接著,又走下來一個披著斗篷的妙齡女子,那女子體態纖秾,衣飾華貴,只是像生了病,下馬車時身形不穩,全靠侍婢攙扶。 她站定,又轉身往身后的馬車走,這剎那,陸柔嘉看到了女子的側顏,她秀眉微蹙,“這是哪家小姐,我怎么瞧著有些面熟?” 秦纓一時未語,又見那女子與馬車中的人說話,車內人將簾絡掀起,雖只露出一角,但從她們的角度看下去,正能看到半張面容,那一剎那,陸柔嘉驚得瞠目,“那、那是世子?” 昏暗的車廂里照進一束光,只露出了半張臉,但陸柔嘉自小對崔慕之多有愛慕,僅此也足夠她認出來,秦纓道:“那位姑娘是盧國公府的二小姐盧月凝,今年十七歲,盧國公府與長清侯府是世交,她與崔慕之有青梅竹馬之誼,她因自幼體弱生病,曾被送入庵堂養過兩年,后來便以佛門俗家弟子自居,這些年深居簡出,但你應該在某些宴會上見過她?!?/br> 陸柔嘉緊握著手中茶盞,秀眉緊蹙,眼瞳微顫,這才明白適才秦纓語氣為何那般沉重,秦纓繼續道:“盧月凝如今是這廟內惠安師父座下弟子,每天晚上來聽他講經,崔慕之憐惜她多病,在這花神廟十二花神座下為她奉了一百零八盞蓮花心燈,你知道的,此地是為女子祈福的所在,而尋常人,供奉七盞心燈就已經是小圓滿了,但崔慕之卻為她供奉了一百零八盞……” 陸柔嘉掌心發涼,“我是見過她,確是盧國公府的二小姐,她……她既然是佛門俗家弟子,又與崔世子有年少之誼,那也,也不算什么……” 秦纓憐惜地看著她,在原文中,陸柔嘉是在婚后一年才發現了這花神廟的一百零八盞心燈,彼時她正為崔慕之的若即若離神傷不已,見到了那些心燈,才明白自己不過是崔氏用來向貞元帝表忠心的棋子,她立刻向崔慕之挑明,見她發現,崔慕之索性不掩藏了,只將盧月凝如何可憐如何坎坷道來,后來盧國公府生了變故,崔慕之更將盧月凝接入府中養病,更以整個崔氏之力助盧國公府脫困。 秦纓搖了搖頭,“佛門俗家弟子只是種說法罷了,你難道以為盧國公府會讓女兒永遠不嫁人嗎?” 陸柔嘉這時看向秦纓,“莫非縣主是因為知道此事才改了心意?” 秦纓喉頭一梗,干脆順勢而為,于是她臉不紅心不跳地道:“你說的不錯,女子愛慕男子并不算什么,但若是知道那人心底有人,那此人再好,也犯不著我們卑微入塵,何況一個人的心意極難更改,何必去強求別人又苦了自己?” 陸柔嘉唇角抿得極緊,“可如果……” 秦纓嘆氣,“崔慕之是怎樣的人你是最清楚的,他性情冷淡,渴望權力,又以家族榮耀為重,這樣一個人,卻如此記掛一個多病的小姑娘,這早已超出了世交之誼,他待崔婉只怕都沒有這樣好,有這樣重分量的人在他心里,你若與他成婚該是何等痛苦?” 花神廟前,盧月凝已經與崔慕之說完了話,車簾落下,等盧月凝進了花神廟崔慕之的馬車方才離去,陸柔嘉眼底已經生出幾絲痛色,“可兩家親事已經定了,盧國公府的小姐,是不可能給人做妾室的……” 秦纓無奈道:“你在他身邊,他心底卻掛念著旁人,如此你也能忍受?” 陸柔嘉垂下眼簾,“可天下男子三妻四妾,就算沒有她,也會有旁人——” 秦纓心底有些焦急,這個世道的確如陸柔嘉說的這般,尋這樣一個夫君或許不算最可怕的,但如果會因此葬送性命呢?就算如今劇情走向已經生了變化,但陸柔嘉這樣的性子,一旦嫁入侯府,結局還真是難料。 秦纓一臉的欲言又止,但見陸柔嘉面色蒼白,仿佛難以承受,只得克制道:“我帶你來是不想讓你被蒙在鼓里,眼下知道了,無論如何選擇皆在你?!?/br> 陸柔嘉握著的茶盞已經微涼,卻哪還有心思飲茶,她又轉眸去看花神廟,片刻后看秦纓,“原來我以為縣主是最執著的,卻沒想到你如此灑脫?!?/br> 秦纓心虛,面上道:“崔慕之又非天下間最好的男子,我何必一棵樹上吊死?” 陸柔嘉苦笑起來,“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與縣主坐在一處,竟然是縣主勸我莫要嫁去崔氏?!?/br> 想到原來的劇情,秦纓也覺得如夢似幻,但話已至此,她說的已足夠多,若陸柔嘉鐵了心不回頭,那她真是毫無辦法。 見她懨懨的,秦纓道:“情愛與婚嫁并非女子全部,倘若你不會因崔慕之此行自傷,那嫁入侯府,做個富貴安閑的世子妃也是極好,只看你如何打算了?!?/br> 見她手中茶涼,秦纓將她掌中茶盞取出,為她換了一杯熱茶,等熱茶入口,陸柔嘉眼底才重新泛起了活氣,真心道:“我明白,多謝縣主?!?/br> 秦纓苦笑,“你莫要覺得我是為了破壞你婚事的便好?!?/br> 陸柔嘉忍不住笑意,“若是從前,我或許會如此以為,但那夜縣主救了我,我沒有以怨報德的道理,并且,縣主如今與從前大不一樣了?!?/br> 這話頭根本沒辦法往下接,秦纓端起茶盞喝茶。 見陸柔嘉心神不屬,秦纓也不打算在此多留,又飲了一盞便與她出了茶室,二人進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出來時陸柔嘉明顯面色難看起來,白鴛和沈珞看的心驚,下樓之時,白鴛跟在秦纓身邊低聲道:“縣主,您莫非又欺負陸姑娘了?” 秦纓幾欲扶額,“我不是欺負她,我是救她?!?/br> 白鴛哪里能信,但她話未出口,忽然看向了茶肆大門方向,驚呼道:“謝欽使——” 秦纓順著她目光看去,也是一訝,她令沈珞去付銀錢,快步走出門對謝星闌道:“謝欽使也來此地喝茶?” 謝星闌不知該做何表情,“不是?!?/br> “那您是——” 謝星闌言辭滯澀,身后謝堅探出腦袋來:“縣主,我們公子是來找您的?!?/br> 秦纓揚眉,“難道有何消息?” 謝星闌這時道:“蘇懷章——” 他話未說完,看到陸柔嘉從后走了出來,見到他,陸柔嘉行了一禮,但人魂不守舍,眼神都是空落落的,謝星闌看看陸柔嘉,再看看秦纓,表情與適才的白鴛十分相似。 秦纓冷冷一笑,“我可沒欺負人?!?/br> 謝星闌不置可否,秦纓懶得計較,先與陸柔嘉說話,二人要從花神廟歸家,都要先過東市往北走,于是等陸柔嘉先上了馬車,秦纓才轉身看謝星闌,“蘇懷章怎么了?” 謝星闌道:“蘇懷章說近半年竇煜沒說過什么古怪之事,但他說起一件舊事,十三四年前,竇煜拜入他門下之時,他當時想收的學生其實是另一人,是一個與竇煜身量相差無幾之人,按照他們四兄弟的年紀,竇煜和竇曄、竇煥三人的年紀皆是相仿,極有可能是他們其中一個?!?/br> 秦纓凝眸,“但此事已經過去十三四年了?!?/br> 謝星闌點頭,“不錯,不過此事有可能是兇手藏在心底的一樁舊怨?!?/br> 秦纓點了點頭,見陸柔嘉坐在馬車里等著,便先上了馬車再與謝星闌說話,馬車轔轔而動往東市的方向去,秦纓得知謝星闌已經知曉蒲陶糕之事,便道:“但還是無法確定兇手,明日到了竇氏,最好將此事仔細的查問,看能不能找到線索,不過我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幾條線索總是對不上——” 謝星闌應是,又往最前的陸家馬車上掃了一眼,“未想到你竟會與陸柔嘉相約,但你做了何事,令她那般顏色?” 秦纓冷冷道:“姑娘家的事少打聽?!?/br> 她“刷”的一聲放下簾絡,脾氣很是不小,謝星闌不禁失笑,忍不住薄唇微牽,這時,秦纓像想起什么似的,又一把將簾絡掀了起來,這一掀,直令秦纓微愣,只見謝星闌身似修竹,面如冠玉,闌珊燈火映入他眼底,令他雙眸似落入星河般明燦,笑與不笑的謝星闌,像換了個人一般。 謝星闌也微怔,很快,他唇角回落,面無表情地問:“怎么了?” 馬車已經行至鬧市,周遭人潮與燈火都淪為謝星闌的背景,秦纓正想夸一句他笑眼好看,目光卻忽然被街邊小巷子里的一陣喝罵吸引,那小巷沒有長街上光亮,可秦纓還是一眼看到兩個男人正揪著一個姑娘撕打,秦纓眉頭一皺,“停一下!” 馬車還未停穩她便跳了下來,她幾步走去暗巷之中,“你們在做什么?!” 此處不知是哪家后門,兩個黑袍男子正揪著一個紫衣姑娘不放,那姑娘面上挨了兩下,唇角一片烏青,發髻亦被打散,此刻淚眼朦朧,無助地蜷縮在地上,秦纓喊聲落下,紫衣姑娘和兩個黑袍男子都看了過來。 見秦纓華服錦衣,當首的男人道:“我們教訓自家酒樓的奴婢,貴人還是莫要管我們的閑事,否則——” 他話未說完,表情頓時變了,謝星闌著官袍站在秦纓身后,二人立刻將紫衣姑娘放了開,“大人,我們真是在教訓自家奴婢,紅袖,你自己說?!?/br> 地上的女子拉扯著衣襟跪著,哽咽道:“奴婢是樓里的樂伶,因手賤,偷了東家的錢銀,兩位大哥略作懲處,都是奴婢的錯?!?/br> 謝星闌上下打量她兩瞬,“偷了多少銀錢?” 【看小說公眾號:玖橘推文】 先前那黑袍男子道:“二十兩,是她三年的工錢,銀子如今追不回來了,我們沒有報官便不錯了……” 謝星闌看紫衣女子,“可對?” 紫衣姑娘不住點頭,秦纓忍不住道:“你們東家在何處?” 見她想追究,紫衣姑娘哭著求道,“求大人和夫人放過民女吧,莫要叫東家,若是叫了東家,民女是要被扭送官府的,挨頓打沒什么,進了官府,民女便難在京城尋個生計了,求大人和夫人大發慈悲,民女不想沒了活路……” 秦纓本是想探問實情,誰知這姑娘如此抗拒,而她一口一個大人夫人,顯然是誤會了她和謝星闌的關系,秦纓倒沒什么,側眸一掃,謝星闌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想了想,終是對那兩男子道:“你們罰也罰了,若是將人打個不妥,你們也犯了律法,官府若想追查,可是比偷銀子罪過大多了?!?/br> 黑衣男子此刻恭敬起來,“是,夫人教誨的是,您放心,不打了,明日讓她卷鋪蓋走人便是,那銀子我們也不要了?!?/br> 說著話,黑衣男子將紫衣姑娘拽起來,幾下便推入了門內,又將門一關,小小窄巷之中頓時更暗了三分,秦纓有些無奈,這等理不清的案子她見過不少,許多當事人都拒絕外人幫忙,更何況如今的世道,這姑娘忌怕的也是對的。 見謝星闌不說話,秦纓道:“大人,您怎么看?” 秦纓放肆無忌謝星闌早就知道,可他沒想到這等情狀,她還能輕飄飄喚他一聲“大人”,他硬邦邦道:“還能怎么看,管不了——” 他說完轉身便走,秦纓輕嘖一聲跟了上來,陸柔嘉也早就下了馬車,見他們出來,忙問生了何事,待秦纓一說,陸柔嘉嘆道,“這樣的事天天見,東家打罵犯錯的下人,是沒法子管的?!?/br> 秦纓點頭,“是,那姑娘也怕我們多管閑事,便算了,時辰不早,咱們早些歸家吧,你莫要因今夜之事太過煩惱?!?/br> 陸柔嘉應是,秦纓看著她上了馬車,她也要上馬車時,忽然轉身看了看這處酒樓的招牌,時辰已晚,酒樓內燈火通明,賓客嘈雜,絲竹之聲伴著酒令聲傳出,乃是這條長街上生意最為紅火的酒樓,而那明晃晃的“豐樂樓”三字,令秦纓眼瞳微微一縮。 竟這樣巧的碰到了竇氏的酒樓。 謝星闌也在看那招牌,“這酒樓是竇氏三房的產業,明日再探一聲適才那姑娘去向便可?!?/br> 如此秦纓自然放心,上馬車往北,至御街時與陸柔嘉和謝星闌辭別,直奔臨川侯府而去,謝星闌御馬在街上佇立了片刻,今次倒未跟去相送。 謝堅狐疑道:“公子今日怎不送到侯府去?” 謝星闌沒好氣道:“管她作甚?” 謝堅和謝詠面面相覷,一臉的看不明白。 秦纓歸家之時,秦璋正在經室內清修,管家秦廣道:“白日里張道長來咱們府上給侯爺講道經了,他走后,侯爺一直在苦思,交代不許我們打擾,只怕要看半晚上?!?/br> 秦纓點點頭,“那我也不打擾爹爹了,若他出來,告訴她我早早回來了便是?!?/br> 秦廣應下,秦纓自去清梧院安歇。 第二日清晨,秦纓用早膳之時仍然不見秦璋,秦廣道:“侯爺一夜沒出來,瞧著還在看經文,小人們不敢打擾?!?/br> 秦纓心道秦璋這般年紀,怎能這般通宵達旦,立刻往經室去。 秦璋醉心修道,經室是獨立開辟出的院閣,就在秦璋的書房旁邊,秦纓剛進院子,便看見秦璋的側影落在窗欞上,他仍然坐在經案之后,看得十分專注。 秦纓無奈搖頭,走到門前喚了一聲“爹爹”,而后輕輕將門推了開,門剛開,秦纓便頓了足,只見秦璋坐在敞椅之上,后靠椅背,胸前抱了個軟墊,雙眸緊閉,鼾聲綿長。 秦廣在旁失笑,輕聲道:“這哪里是在看經,分明是早就睡著了,侯爺這般年紀的人了,也不知道回房里去睡,縣主,要去叫醒侯爺嗎?” 未見秦纓答應,秦廣狐疑看她,“縣主?” 此刻的秦纓雙眸明暗變幻,又忽露恍然驚詫之色,像是勘破了什么謎題,又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秦廣迷惑不解,秦纓吩咐道:“叫醒爹爹,讓他用早膳后再去睡!” 撂下此話,秦纓風一般出了院門。 第35章 守德 秦纓趕到竇府, 剛跳下馬車,守在門口的翊衛上前道:“縣主,周大人和刑部崔大人來了, 此刻都在前廳與竇老爺說話?!?/br> 秦纓微愕,“他們怎么來了?” 翊衛也有些憋屈, “說是崔大人與死者是同窗,對這個案子十分上心,眼下不僅我們和京畿衙門管這案子, 連刑部也要介入?!?/br> 秦纓面色古怪地朝府內行去,又沿著前廳左側的回廊直去檐廊之下, 還未走到門口, 廳內崔慕之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衙門仵作已經驗出了死因, 你們又查了府內上下人證, 既然葛明洲嫌疑最大,便該早日下獄嚴審,兇手放火之時, 或許燒毀了一切證據,難道找不到證據,便將他放在府中不管?如此簡單的案子也要拖延數日, 龍翊衛便是如此辦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