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18節
…… 翌日清晨,秦纓剛起身便聽白鴛說謝堅守在外頭,她早習以為常,正睡眼朦朧地更衣,又聽白鴛道:“縣主,謝堅說待會兒請您去一趟將軍府?!?/br> 秦纓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去將軍府?”她動作加快,“既然要去將軍府,便說明昨夜得了別的線索!” 秦纓猜得不錯,待出府們見到謝堅時,他果然肅容道:“縣主,昨夜得了幾個消息,公子請您過府聽聽看?!?/br> 秦纓二話不說上馬車,直奔安政坊而去。 尚是巳時不到,第一縷朝陽將將破云而出,秦纓的馬車停在將軍府外之時,只見這府邸比夜里來的時候更為冷清蕭瑟,她進門,跟著謝堅往前日來過的院子走去。 大清早的,將軍府東側仍不見人跡,整個府邸靜悄悄的,連鳥鳴聲都比別處少,她不由得攏了攏斗篷,心道謝星闌整日住在這樣的地方,難怪脾氣不好。 到了書房,便見謝星闌案上擺了許多公文,見她出現,謝星闌道:“昨夜新得了消息,眼下到了關鍵之時,既答應你一同破案,便請你過來知會你一聲?!?/br> 秦纓自是滿意,“得了什么信?” 謝星闌面色不甚好看,“其一,這兩年汾州傅氏和傅仲明通信不多,當年伺候傅珍的婢女嬤嬤也被送回了汾州,因此這邊當是傅靈最為記掛她,但問了其他仆婦,他們都說不知傅珍的近況,我猜傅珍在汾州過的并不好?!?/br> 秦纓也點頭:“如果過得好,想必不會遮掩好消息,府內仆從又喜歡議論主子之事,那多少都會知道幾分?!?/br> 謝星闌繼續道:“其二,去查傅仲明的人回來說,傅仲明一年之前曾摔斷過一次胳膊,因此養傷兩月,那段時間鴻臚寺十分清閑,便也未曾影響公差?!?/br> 秦纓聽得蹙眉,“摔斷了胳膊?” 謝星闌應是:“下給崔婉的雪上一枝蒿,便是醫治跌撲腫痛的藥,此藥用在尋常方子里,用量極少,并不能致死,但如果長時間用藥,加起來的量便足以致死?!?/br> 秦纓道:“可查到他們府里是誰煎藥了?” “煎藥之人正是傅靈?!敝x星闌聲沉若水,“如今的傅夫人,是她們的繼母,嫁入傅家已經有八年之久,她為傅仲明誕下了一兒一女,如今一個六歲一個三歲,都還不到十分懂事之時,因此傅仲明養傷時,都是傅靈侍疾cao持?!?/br> 秦纓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如果傅靈在一年之前就生出了殺心,那她的確能在那時候便開始準備,那她是何時知道真相的?” 謝星闌道:“至少在一年之前?!?/br> 秦纓陷入沉思,伯府假山內的玄機,一般人難以看破,而兇手必定是長久謀劃,才能有如此精妙的布局,“傅靈并未去那次船宴,我傾向于傅珍并未第一時間告訴她內情,而是后來才知曉的,至于如何知道的,眼下不好推測?!?/br> 她又問道:“那個給杜子勤送玉墜兒的人可有線索了?” 謝星闌擰眉,“還未找到人,不過從鴻臚寺的一個小吏口中得了些消息,鴻臚寺的庫房存著二十來份黃庭的手稿,在大半年前,黃庭的手稿和其他存著的舊物曾被取出來晾曬過,正是晾曬的那幾日,傅靈曾去鴻臚寺給傅仲明送補藥?!?/br> 又是一條線索,但秦纓搖頭道:“只有這些還不夠,必須要人證物證俱全,否則,兇手仍然有自己的說法,眼下還缺少作案的直接證據?!?/br> 謝星闌道:“最好入手的,是傅靈身邊的侍婢,若是傅靈所為,那她做了這么多事,身邊的侍婢不可能毫不清楚,就在崔婉身死的當晚,所有賓客的奴婢都守在垂花門外,后來出了事端,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其中趙雨眠的丫頭找人去給威遠伯府報過信,而傅靈的丫頭,則出門說要給傅靈取一件御寒的斗篷——” 秦纓一時沒反應過來,“取斗篷怎么了?” 謝星闌道:“薛銘的小廝說,當夜回程的路上,上馬車的時候薛銘還是好好的,可到了府門外下馬車時,薛銘的臉色卻變了,這中間他未見過任何外人,回府沒多久,又要去青羊觀,那兇手是如何約他呢?” 秦纓恍然,“極有可能在薛銘上馬車之前,兇手便將約他的信箋放入了馬車之中?!?/br> 謝星闌點頭,“不錯,所——” “公子!宮里來人了!” 謝星闌話說一半,謝堅面色凝重地從外進來,“黃公公來了,說陛下召見您?!?/br> 謝星闌有些意外,“所為何事?” 謝堅搖頭,“屬下不知,公公在前廳候著?!?/br> 謝星闌忙朝外走,秦纓疑惑一瞬,也跟了上去,這位黃公公名叫黃萬福,乃是貞元帝身邊的總領大太監,他親自來傳旨,足見事關重大。 待謝星闌到了前廳,果真見黃萬福帶著兩個小太監站在廳中,一見到他,黃萬福笑著道:“謝欽使,咱家是來傳陛下口諭的,陛下著您現在入宮?!?/br> 謝星闌道,“是何事公公可能透露一二?” 黃萬福無奈道:“是忠遠伯,早朝之后,忠遠伯入宮給太后和陛下告狀,說您玩忽職守,陛下早前就對您生著氣呢,如今又觸霉頭,您今日入宮,可得仔細點?!?/br> 不遠處的秦纓聽得微惱,眼看著已經第八天了,崔晉卻這般沉不住氣去告狀,如此豈不更耽誤案子進程?她憤然想,肯定是昨日受了杜子勤挑唆! 貞元帝口諭,謝星闌不敢不遵,他令黃萬福先行一步,這才來秦纓跟前,“我需入宮一趟,你可在此候著,謝堅留下陪你——” 秦纓想說什么,可見他面無憂色,便只點了點頭,謝星闌又交代謝堅幾句,轉身往府門行去,秦纓站了片刻回書房候著,這時,她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佛龕上。 “我未曾想到,你家公子竟信佛?!?/br> 謝堅有些擔憂謝星闌,心神不屬地道:“幾個月前開始的,公子以前從不信這些,大抵是幾件事未能如愿吧,便開始信了?!?/br> 秦纓忍不住道:“何事不如愿?” 謝堅嘆氣道,“先是參奏長清侯府那件事,崔氏向來標榜自家嚴苛治軍,公子那時不知從哪里收到風聲,上奏折參了他們一本,后來一查,果然有人貪污軍餉,公子當時很是滿意,可沒想到后來查出來的,竟都非崔家嫡系,此事未傷到崔家半分不說,還讓崔家剪除了幾個別人安插在他們軍中的眼線?!?/br> “還有一事是救于嬤嬤的性命,于嬤嬤是公子幼時的奶娘,先老爺夫人去后,于嬤嬤跟著公子到了京城,一直照顧公子長大,她一直有咳疾,也拿藥養著,到了今年正月,公子忽然要請名醫給她看病,說他做了一場噩夢,夢里嬤嬤的病會在二月末加重,還危及性命?!?/br> “于嬤嬤不信噩夢不噩夢的,但見公子心切,便也令大夫看了,誰知大夫一看,果真說嬤嬤的病不太好,幸虧看得及時,否則二月當真難活,當時大夫開了猛藥,嬤嬤服下之后咳疾有了好轉,公子緊張到二月末,眼看著進了三月嬤嬤也沒什么,公子便放下心來,可沒想到,三月初七的晚上,嬤嬤無聲無息的病逝了?!?/br> 秦纓聽得一驚,“所以是藥無用?” 謝堅搖頭,“說不好,那看病的大夫說,用藥都無錯,是嬤嬤的身體虧空太過,便是換個人也救不回來,又說什么嬤嬤壽元如此……就是此事之后,公子便開始信佛了,還有其他一些事,都是朝堂上的,反正這半年公子很是不順?!?/br> 謝星闌那夢讓秦纓有些奇怪,可到底是發生在至親身上的事,且于嬤嬤咳疾多年,謝星闌若太過擔憂,必定會投射在夢里,夢雖荒唐,卻叫人不敢不信,而經歷過至親身亡,令人性情大變也極有可能。 謝星闌年紀輕輕,卻眼睜睜看著身邊親人一個個離去,這滋味秦纓也曾體會,她未再問下去,只看著窗外,不知謝星闌何時能歸府。 謝堅也眼巴巴地盼,但小半個時辰過去,未等回謝星闌,先等到了跟著他入宮的謝詠回來報信。 謝詠一臉沉重地站在秦纓跟前道:“陛下和太后都很是生氣,陛下要明日一早叫齊所有涉案之人,在忠遠伯府公審此案,還要二皇子和五皇子代替陛下旁聽?!?/br> 秦纓大驚,“明日一早哪來得及?” 第20章 躁動 秦纓看著外頭天色道:“眼下已近午時, 距離明天早上還有十個時辰不到,案子還缺少關鍵的人證物證,明日公審若不能定案, 你們公子只怕難辦?!?/br> 謝堅忍不住斥道:“忠遠伯這不是添亂嗎?” 秦纓站起身來,沉著面孔來回踱步, 很快她道:“干著急沒用,十個時辰,說多不多, 說少也不少,趁著你們公子未歸, 你們立刻動起來, 先將現有的所有人證證詞過一遍, 確保萬無一失, 其他的證據,要在這十個時辰之中找出來?!?/br> 謝詠和謝堅跟著謝星闌多年,自知曉流程, 立刻便喚翊衛來整理證詞,秦纓看他們忙碌,腦中思緒也在飛速轉著, 如此等了小半個時辰, 謝星闌終于從宮中歸府。 剛進書房院,謝星闌便見翊衛們忙碌紛紛, 而秦纓站在窗前皺眉思索著什么,她這幾日始終沉穩自若, 此刻周身卻籠罩著陰云, 頗有幾分山雨欲來之感。 謝星闌瞳底微暗,被貞元帝之令打亂陣腳的應該是他, 有危機感的應該也是他,而無論案子早一日破還是晚一日破,在崔慕之眼底當無分別,那她是急什么? “公子回來了——” 謝堅一聲喊打破了秦纓的沉思,她抬眸,見謝星闌果真站在院門口,立刻朝他走來,“宮里怎么安排?” 秦纓語氣比他更緊迫,謝星闌淡聲道:“陛下已經將詔令送去了各府,明日巳時至忠遠伯府,午時之前要審出兇手來,從現在起,所有涉案之人不得離開各自府邸?!?/br> 秦纓點頭,“時間緊迫,我們還有一天一夜可用?!?/br> 謝星闌狹眸,“我們?” 秦纓莫名道:“不然呢?”她似乎嫌他啰嗦,徑直道:“如今還缺最直接的證據,你說的對,是要從傅靈身邊的侍婢下手——” 她模樣認真專注,謝星闌便有遲疑,此刻也拋之腦后,“去一趟傅家?” 秦纓頷首,“時間來不及了,也顧不上那許多了?!?/br> 謝星闌也做此打算,聞言點了人馬,與秦纓一道離了將軍府。 謝星闌帶著龍翊衛御馬在前,秦纓的馬車在后,走在途中,謝星闌回頭看了兩眼,謝堅瞧見他目光便道:“適才消息傳回來,縣主比小人們的反應還要快,按理說現在陛下下旨,咱們的境況有些不妙,可縣主全無置身事外的打算——” 謝堅面露動容,謝星闌眼瞳一片深湛未說什么。 待到傅府,門房見著龍翊衛便有些慌亂,不多時,傅仲明夫妻帶著傅靈一道出來迎客,眾人進了前廳,便瞧見傅夫人膝下那對兒女也在,她們錦衣華服,粉雕玉琢一般,皆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滿是好奇地看著他們。 傅仲明擺了擺手,“行了,帶小姐和公子下去?!?/br> 他說完命人上茶,又道:“片刻前宮里來人下旨了,本想著明日一早去忠遠伯府便是了,沒想到龍翊衛來了,謝欽使可是有什么要問的?” 謝星闌不動聲色道:“明日公審,今日再來確認各人證供,免得明日鬧了誤會?!?/br> 傅夫人在旁面色不甚好看,傅靈倒是氣定神閑,秦纓坐在一旁暗暗打量,見翊衛上前來問話,傅靈便將身邊兩個丫頭叫了出來,又道:“我那夜受了驚嚇,回府后覺得有些頭疼,是墨兒和環兒離府替我請的大夫?!?/br> 兩個丫頭坦然地站在眾人跟前,謝星闌打量她們片刻道:“請諸位回避,我親自問證供?!?/br> 傅仲明和傅夫人起身離開,傅靈待要走,秦纓起身道:“靈兒,我上次來也沒待多久,不如你陪我在你們府中轉轉?” 傅靈牽唇,“我就說,這才像你,我們去園子里轉轉?” 秦纓應好,帶著白鴛和沈珞先走一步,出了前院,二人順著通向后花園的小道并肩而行,傅靈繼續道:“你怎么會和謝星闌在一處?你們上次同來,我已經很驚訝了,今日竟又一起過來?!?/br> 秦纓嘆息道:“都是為了婉兒的案子,我想早些弄清楚兇手是誰?!?/br> 傅靈笑,“又是為了崔世子?” 秦纓不知如何解釋,“也不算是,婉兒當日就死在我們面前,任是誰都心有余悸,早日找到謀害她的兇手,也好早日心安?!?/br> 傅靈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明顯是不信,“纓纓,你有這樣的出身,京城這么多的世家男子,怎就非要崔世子?沒得為了他,白白敗壞自己的名聲?!?/br> 秦纓心底微動,“怎有此言?” 傅靈說至此,神情忽有些蒼涼,“我家里給我看了一門親事,在蘄州,起初我嫌遠,后來也只能應了,這京城也沒什么好留戀的,嫁給誰都是嫁,運氣好能得個良人,運氣不好,這輩子也就這般過了,沒必要非要嫁在京中不可……” 秦纓忙問:“已經定了?” 傅靈苦笑一下,“不錯,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婚期大抵在年前,母親想讓我早些出嫁,說女兒家留得年紀大了,便不好說親了?!?/br> 秦纓便道:“她是故意讓你們姐妹都遠嫁嗎?” 傅靈澀然道:“或許吧,但遠嫁對我們而言,也不算壞事,嫁出去之后,母親不會向著我,父親還有一對未長大的兒女,也要cao心她們的將來?!?/br> 既問到了此處,秦纓忍不住道:“你jiejie在族地過得好嗎?” “好啊?!备奠`轉頭看她,又粲然一笑,“離了京城,便離了一切紛擾,對她而言是再好不過了……” 傅靈笑的眉眼彎彎,可不知怎地,這笑意竟讓秦纓心底發寒,而這時,一道略顯尖利的童聲響了起來,“二姐怎么又到園子里來?” 秦纓轉身,只見是剛才被嬤嬤帶走的傅家三小姐,她今年六歲,生的玉雪可親,但看著傅靈的神色卻頗為厭煩,又一副小大人模樣道:“父親說過,不許二姐來園子里,我要去告訴父親——” 傅靈抱歉的看了一眼秦纓,上前道:“傅媛,縣主在此,你少在此放肆!” “我就要說,我要告訴父親你不聽話!你又來燒園子!你晦氣!” 傅媛叉著腰,半分不怕傅靈,傅靈被她氣著,對秦纓道了一句“失陪”,上前兩步,一把揪住傅媛的胳膊,在她吱哇亂叫的喊聲中將她往內院帶。 傅媛一邊喊疼,一邊叱罵傅靈,口口聲聲說她要燒園子,說到后來,傅靈將她嘴巴捂住才令她收了聲,秦纓聽得奇怪,目光所及,不見這園子里有任何著火的跡象,見傅靈身影消失在了廊道盡頭,她忍不住往花園深處走了幾步。 這后花園遠比不上忠遠伯府,卻也小巧精致,尤其西邊一小片海棠花林,雖然花期已過,但只看枝葉之繁盛,便可想見花開之時必定錦繡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