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溫柔，天高風清，放眼鎮上一片平和，沒有爭斗血腥，僅有藤蔓蜿蜒著攀繞上圍欄曬日光，鋪著青石板的道路間似有抽芽的綠意。

    抬手撥弄了一下窗前淺色花瓣，一陣清風拂過，枝葉婆娑間發出沙沙聲響，遠處可見白云掠過蔚藍天空，悠悠變換著形狀。白玖玖望著翠綠富有生機的前院，腦中和零一討論著要種什么。

    末日不需要上學上班，白玖玖平時間得發慌便衍生出了種植興趣，這幢住宅前后院占地廣大，土壤肥沃，非常適合種些植物，恰好他先前來玉蘭鎮的途中也搜刮了不少種子。

    零一：「種菜吧，長大了就有各種蔬果能吃了?！?/br>
    白玖玖認真看了看自己的儲物空間，「唔......確實有不少蔬菜種子?！?/br>
    零一興沖沖地提了建議：「種番茄！還有白菜、胡瓜、蘿卜.....」然后它就可以跟著宿主享口福了！

    白玖玖嘴角微彎：「但是有某個人不喜歡胡蘿卜......」

    說來也是好笑，那人明明特別怕胡蘿卜，但他先前佯裝不知自己炒了盤胡蘿卜遞給那人，他還是硬著頭皮吃下去了。

    就算換了世界那個男人也還是同一副模樣。

    零一頓了頓，道：「宿主可以炒給我吃！」脫離主系統網路后它就無法開啟系統商城了，沒有系統商城就沒有辦法買零嘴了，它這些日子過得好苦啊......

    白玖玖為這個吃貨系統感到無奈。

    想了想，白玖玖又道：「再種一棵樹吧?！狗凑@個世界他們不愁時間問題。

    種一棵樹，看著樹苗往上竄升，枝葉會鋪散開來化作參天大樹，落下洋洋灑灑大片陰影，多年后老了的他和同樣鬢發霜白的黎昭可以一同站在樹下，回憶過去歡喜辛酸，泛黃樹葉打著旋落下，隨風飄向更遠處。

    白玖玖彎起眉眼想著未來，忽覺心中一陣甜蜜涌上。

    在他心中沒有什么比黎昭更重要了，這個男人陪著他走過各個世界，似乎一切都是虛假的，唯有黎昭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所以他可以自私地不在意末日世界所有人類的生死，也不會要求黎昭將抗毒血清送給人類拯救世界。

    「......你想種樹？」熟悉的聲音驀地自身后傳來，溫熱堅硬的胸膛抵住他后背。

    白玖玖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將心里話說出口了，他揚起嘴角笑著回過身抱住黎昭，在他胸膛撒嬌似地蹭了蹭，柔軟的半長發都被蹭亂了。

    黎昭被愈來愈會撒嬌的小喪尸萌得差點內出血，他抬手抱緊小喪尸，眉宇間染上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赶敕N什么樹？」

    白玖玖歪頭想了想，他的儲物空間中有不少種子樹苗，不過多數都喚不出名字，是先前和黎昭在外頭胡亂蒐集的?！鸽S便種吧......」白玖玖想了半晌也沒什么主意，很隨意地這般道。

    黎昭低頭在小喪尸嘴角親了一下，寵溺地笑道：「我陪你種?！?/br>
    直到幾年后，白玖玖才發覺當初隨意從眾多種子中挑出來的樹種竟是......名為合歡的樹。

    在玉蘭鎮的日子很輕松，沒有硝煙紛爭更沒有饑不飽腹的問題，玉蘭鎮宛若隔離于末世之外的一方小天地，綠意蓬勃，寧靜平和，白玖玖間來無事自個兒栽花種草倒也是自得其樂。

    偶爾白玖玖會需要抽幾管血配合抗毒血清的研究，江柳的血液很特別，因受到異能影響而蘊含著許多能量，據何霙所言對他們的研究有很大突破。

    比較麻煩的是黎昭總捨不得用他的血液來進行研究，每次替他抽血時總如臨大敵的模樣，那副小心翼翼又心疼的神情讓白玖玖感到好氣又好笑，為了能讓他們研究順利，白玖玖乾脆主動去找何霙，讓她取自己的血液或是其他部位的身體組織，省得黎昭心中難受。

    黎昭初時還有些意見，被白玖玖哄了哄便乖乖接受了。

    玉蘭鎮上雖然能稱作活物的只有白玖玖他們幾名喪尸，但卻并不會無聊，除了偶爾蒔花弄草外，白玖玖扮演的角色年齡同楊莉莉較相近，兩人也時常一同出去玩，楊莉莉會帶他去鎮上的各個地方，偶爾尹風亦會跟在兩人身后，就像兩個頑劣千金的保鑣，面上有些微無奈卻又不放心地看著。

    鎮子邊緣有一座同名的玉蘭山，山勢平緩，只是個山丘，約莫一個小時便能爬到山頂，然而自山頂往下望去卻能將玉蘭鎮的青磚白瓦盡數收入眼中。

    微帶涼意的風拂過，送來陣陣不知是何花的清香，放眼是一座杳無人跡、安靜地過分的城鎮，玉蘭鎮如同嫻靜的少女般佇立于此地，這里曾經鮮血成河，也曾蔓延過恐慌，此刻卻寧靜地如同傳說中的桃花源。

    雖然這種寧靜，顯得太過于蒼白。

    「很漂亮對吧？」楊莉莉將字寫在記事本上給他看，倚在欄桿上轉頭望向他，眸中滿是歡喜，還有一絲向人炫耀自己寶貝的自豪。

    白玖玖望著眼前鋪展開來的風光，嘴角微彎，「是的，很漂亮?！?/br>
    「我很喜歡這里?！箺罾蚶蛴诌@么寫道，她偏頭望著玉蘭鎮，稚嫩的臉龐沾染上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情緒。

    經歷過末世殘酷，他們只想待在這片沒有人類的天地，雖然偶爾會感到孤獨，但是這種孤獨令人有安全感。

    畢竟他們已經不被容于世了。

    白玖玖眉眼柔和地笑了笑，笑容依然帶著末日難見的天真純然，「我也很喜歡這里?！?/br>
    楊莉莉望見他的笑容微微愣了愣，隨即也笑了，在紙上寫下一長串的字：「這里的夜晚也很美，抬頭就是布滿天空的星星，匯聚成一條星河......」

    兩個少女模樣的喪尸相處地格外和諧，楊莉莉還領著白玖玖去鎮上的圖書館，玉蘭鎮上的圖書館不似大城鎮的圖書館一般藏書豐富，但也足夠楊莉莉學習了，圖書館中的那些教科書便堪稱楊莉莉最討厭的事物之一。

    楊莉莉帶著他在圖書館轉了一圈，一面寫在紙上向白玖玖唸叨著尹風亦平常是怎么逼著她讀書的，不過雖然這般抱怨，面對尹風亦時楊莉莉總聽話得過分。

    看著不愛學習的楊莉莉，白玖玖感覺好像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幸好江柳已經成年了......」白玖玖暗自慶幸道，若江柳還是個孩子，那他豈不是也要被一群高知識份子逼著學習了？

    學習使他一點都不快樂。

    零一對宿主的消極學習態度很是鄙視。

    于是兩個都怠惰于學習的喪尸得到共識，感情又更好了幾分。

    轉眼已入了秋，玉蘭鎮的蒼翠綠意逐漸漫上夕陽的色彩，綴在枝頭的幾片葉子搖搖欲墜，有些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而落了下來，或落在樹葉堆中或被風送到遠方，開啟一趟與風同行的旅程。

    在玉蘭鎮愜意地過了一個多月，白玖玖便要和黎昭再度出門了。

    黎昭從父母留下的資料與父母先前工作的那處研究院中的資料推測，另外還有一處私人研究機構也參與了末日病毒的研發培養，政府的暗地支持與私人的大量金錢，末日病毒因此被研發出來。而黎昭正是要到那個私人研究院去瞧一瞧，或許那里有更詳細的末日病毒培養過程。

    那私人研究院地處玉蘭鎮東北方的風平山中，開車過去約莫要兩、三天，同玉蘭鎮一樣是位處邊緣充斥喪尸的危險地帶，且那私人研究院四面環山地形陡峭，增加了進入的難度。但也正是如此，更令人懷疑里頭確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物。

    對于要離開玉蘭鎮這件事，白玖玖既捨不得又有些開心。

    捨不得的是玉蘭鎮的生活非常悠間，開心的是他又要去和黎昭過兩人生活了，俗稱約會。

    零一冷笑幾聲，不做發言。

    單身狗已經被虐很多年了，虐著虐著就習慣了。

    白玖玖笑著安撫他的系統，「你也可以找個高富帥系統談對象啊?！?/br>
    零一冷漠臉，「我是不婚主義的?！?/br>
    系統攢工資也就是能量多么不易啊，當然是要一個人留著用來吃喝玩樂，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單身統。

    白玖玖驚訝，「你們系統也能結婚??？」

    零一：「我們系統也是有系統權的，當然能結婚?！骨疤崾撬鼈兡茉诿Ｃ９ぷ骱Ｖ姓业綄ο?。

    想起先前聽過的智能系統權利促進協會，白玖玖默了默。

    因為何霙時常因研究而埋首研究室數日，白玖玖還特別叮囑了尹風亦以及楊莉莉記得幫他種下的樹和各種蔬果、花草澆水。

    出發的那天是個好日子，天色蔚藍，白云悠悠，除了何霙在屋中忙著研究，其馀人都站在屋外，楊莉莉更是不捨地抱住白玖玖，讓他記得早點回來。

    白玖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應了下來。

    黎昭面色不顯，心中卻對白玖玖與其他人黏黏糊糊有些醋意，沒過多久便將兩人分開，與尹風亦簡單道別后牽著白玖玖的手轉身上車了。

    望著兩人背影，一人高挑挺拔，氣勢凜然，一人身形嬌小，裙襬微揚，楊莉莉不由得笑出聲，一旁的尹風亦面無表情，眉眼間卻溢出了一絲柔和。

    車輛出了玉蘭鎮后行駛在破敗的街道上，由于這附近都是屬于喪尸較密集的地帶，高速道路上多半都被廢棄車輛堵住了，因此黎昭選擇直接穿過城鎮前往那座私人研究院，也就是風平山。

    放大神識后便能清楚感知到道路上哪里阻塞，哪條道路通暢，車輛平穩地駛在街道上，即使遇到障礙物也只需黎昭以異能將之推開即可，非常方便。

    白玖玖坐在副駕駛座掏出一包不知在空間放了多久的薯片出來，薯片送進口中發出清脆聲響，前方一輛擋在道路中央的破爛汽車被一股不明力量托起，直直往路邊拋去，就像那不是一輛汽車，而是個汽車模型，而本該發出的巨大聲響又被阻隔在外，彷彿看了場無聲電影。

    已經習慣黎昭粗暴直白的掃清障礙物方式，白玖玖面上沒有半點驚訝，依然悠間地咀嚼著口中薯片，還不忘拿了一片遞至黎昭唇邊。

    黎昭暗暗高興小喪尸這些日子對他愈發親近了，他微微偏頭含住薯片，瞳眸閃過暗色，舌尖掃過小喪尸柔軟指腹，只覺小喪尸比起薯片更香更甜。

    白玖玖感受到手指末端傳來的異樣觸感，白皙臉龐浮起一抹紅暈，卻狀若無事地收回手繼續拿了薯片吃著，目光毫無焦距地盯著前方。

    眼角馀光瞥見小喪尸羞澀的模樣，黎昭嘴角勾起一彎不明顯的弧度。

    由于高等喪尸自帶的威壓，車輛行駛途中不見一隻喪尸，見到的唯一活物僅有一隻變異山豬，原先正在路邊尋找食物，感知到他們接近的氣息嚇得轉瞬便不見蹤影。

    大約行駛了兩個小時，白玖玖便按捺不住睡意在車輛微微搖晃中陷入睡眠，他的頭歪向黎昭，纖長眼睫在如玉肌膚上投下一排陰影，嬌嫩唇瓣微噘，彷彿在引誘著人狠狠吻上，潔白頸項透著精緻脆弱的美感，令人想在上頭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跡。

    擔心山上涼，他特意囑咐過小喪尸穿稍微厚一些的衣服，因此這回白玖玖挑的是一件酒紅色的連帽刷毛厚棉洋裝，長度只到大腿上段，底下的黑灰色棉質內搭褲襯得一雙腿修長筆直，弧度優美。

    小喪尸特別喜歡連身裙，黎昭將這點牢牢記在心中。

    當然若是白玖玖聽到他心中想法，一定會滿心冤枉，他挑衣服都是按照江柳審美來的??！所以喜歡連身裙的是江柳不是他！qaq

    黎昭停下車，偏過頭目光暗沉地盯著小喪尸半晌，由上方望去恰好能從衣領縫隙中瞧見小喪尸白皙肌膚與精緻誘人的鎖骨。隱忍下做些什么的衝動，他從空間中取出一件薄毯披在小喪尸身上。

    月光溫柔地落下，在小喪尸精緻的眉眼間添上一絲柔軟與誘惑，黎昭墨色眼眸牢牢望著他，眸底是令人心怵的占有慾與侵略性。

    霸道的末日病毒侵襲了世界各地，多數自然景觀與觀光景點遭受破壞，就像風平山附近有一處末日前聞名的溫泉景點，原先熱氣騰騰的泉水此時也染上了病毒，人類浸泡進去不僅會感染病毒，還可能造成皮膚大面積潰爛，更遑論溫泉附近甚至是泉水底下也許有變異生物潛伏著。

    一路上也難得見到綠色植被，直到車輛駛近風平山后才見到屬于植物的翠綠，只是那抹綠意之下可能隱藏著兇險的毒液或是銳利尖齒，只等著生物接近再將之吞噬，化為自己生長的養分。

    在末日，充斥著變異生物的山林是極度危險的存在，并不比面對喪尸群輕松多少。

    山林之中車輛不便行駛，因此兩人打算將車停在外頭后便一同下車步行上山。原先該是漫山遍野的翠綠色彩如今變成一片枯敗模樣，蒼老瘦削的林木比比皆是，極目望去僅有幾株參天翠樹搖曳著枝葉，充斥著突兀的生機，在大片枯木中尤為詭譎。

    白玖玖知道，愈是生長高大且色彩鮮艷的植物，就愈是危險，遭受感染的變異植物生命力較強，且養分多半是由周邊土壤與植物中得來，餓極時連一旁的植物也能併吞，因此變異植物四周一般難見其他生長良好、養分充足的植物，除非是實力相近的變異種。

    怕小喪尸在山中受寒，黎昭為他披上一件大衣，又問他冷不冷餓不餓，見小喪尸搖頭后還不忘為他換了雙易于步行的登山鞋。

    白玖玖坐在車上一臉無語地看著黎昭彎身為他換鞋子，忍不住調侃道：「你乾脆抱著我走算了，這樣我不穿鞋也行?！?/br>
    黎昭動作一頓，腦中浮現小喪尸精緻雪白的足踝，他當即道：「不能不穿鞋?！闺m然這附近極其蒼涼，但也不能保證絕對遇不上其他人類或是喪尸，要是被人看了去怎么辦？何況他可不想小喪尸著涼。

    不過......黎昭輕咳一聲，「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抱著你?！贡Ф嗑枚夹械?。

    黎昭就巴不得自家小喪尸成日黏著自己。

    白玖玖抿了抿唇，目光飛速飄向一旁，面頰微紅，「不、不用了，我們快走吧?！拐f罷，白玖玖見鞋子已經穿好了便趕緊跳下車，拽著黎昭上了風平山。

    黎昭任由他拽著自己，面上浮現一絲笑意。

    枯黃樹木林立，乾枯發皺的樹皮好似風一吹便要褪落下來，枝木也彷彿下一刻便會應聲而斷，一派蒼涼中卻夾雜著幾株色彩濃烈的綠樹，抑或是妖艷且足有一人高的花朵。當然變異植物也并非都是顯眼的，像是有些變異藤蔓生得矮小，匍匐蔓延在滿地枯葉之中，只待有生物經過再將之綑縛絞殺，成為自己的肥料。

    山林中危險的也不只變異植物，還有變異動物混跡其中，像是毒蛇、毒蟲，或是體型龐大破壞力強的野生哺乳動物，末日后就連山豬都能有四公尺高了，非異能者難以對付。

    依稀日光投落，使山林不顯得那么幽暗詭譎，鞋子踏過枯枝落葉發出細碎聲響，在寂靜的山中分外明顯。這里失去了末世前的蓬勃生機，安靜地過分，僅有偶爾風掠過枝木間發出的聲響。

    白玖玖牽著黎昭的手，對林間陰鬱的景色絲毫不害怕，只是兩人走了半個小時后，異變陡生。

    原先寂靜的林木間出現一絲細微聲響，是枝葉摩挲聲，在一般的山林中這種聲音極為正常，可在這里卻產生了一抹詭異感。這聲響極其細小，彷彿經過掩飾，就連白玖玖不認真聽也難以察覺。他疑惑地抬頭四下張望，卻沒看見什么。

    「是喪尸?！估枵殉雎暈樗饣?，沉沉雙眸望向遠處遮蔽在草木間的佝僂身影。

    為什么會看到喪尸？

    白玖玖愣了愣。按理來說，有黎昭這個如同外掛一般的存在，其他喪尸是壓根不敢接近的，只恨不得離愈遠愈好。

    黎昭心下閃過萬般猜測，面上卻是淡然如水，他輕聲安慰了小喪尸幾句，遠處藏匿的喪尸也在瞬息間倒地不起，渾身被電擊得焦黑。

    白玖玖心中不怕，但面上還是作出怯怯模樣。

    黎昭低聲哄了幾句，小喪尸面上怯意逐漸褪去，他輕輕拽著黎昭的衣襬，望向黎昭的盈盈眼眸中滿是依賴，看得黎昭喉嚨一陣乾渴，差點直接俯身強吻下去。

    自家小喪尸太誘人了，黎昭又是幸福又是辛酸地暗暗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