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話.友情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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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則消息自平安京傳至平城京…… 道長召上了源式部卿,臉色陰沉得如同中邪:「一則相當不利的消息,準大臣的妻兒來不及跟上移宮的腳步,被平安京那方軟禁。此事你怎么看?」 「切莫教準大臣得知!」源式部卿立刻驚地喝止,「準大臣以寵妻聞名的,倘教他知悉,不投誠了不成?故當全面封鎖有關其妻的消息?!?/br> 「倒奇怪的,當初準大臣老早告訴我家眷都已遷往丹波國,怎么落個被虜的下場?」道長狐疑的思考,就算再多長幾顆頭他還是想不懂。 源式部卿“嗤”了一聲,頗不以為然的大肆數落:「他??!自以為行事縝密,到頭來還只是個毛頭小子而已?!?/br> 道長貌似發現另一詭異的癥結點,他斜眄著源式部卿,冷冷打量他的全身,問:「怪了,怎的瞧你絲毫不緊張的模樣?再說了,被監禁的是你的親生骨rou,還說的和一般人一樣自在?!?/br> 面對道長的疑竇,源式部卿自然不過的回答:「這…她只是個在下連何時出生都不曉得的兒女,誰曉得她母親是不是和外頭的男人偷情再誆在下的?故本來就當作沒這女兒了?!惯@句話倒像在碎唸,道長冷哼了一聲,彷彿在譏笑著一切:「冷血的傢伙……」 在發出軟禁千代的消息后,居貞做的下一步即是調度暗養已久的武士,直攻離平安京不遠的平城京。 居貞私養武家的事實教道長相當吃驚,而且實力不容小覷,訓練有素不亞于禁軍。 「報!」自平城京近郊傳來了快馬加急,傳令員直闖平城京,將此事上報:「在平安京與平城京不滿百馀里的路程已被武士團團包圍,將對平城京採取猛攻?!?/br> 傳令員說的相當緊急,卻被道長的冷靜與自信一筆帶過,「怕什么?近衛府軍在平城京,必要時還有大宰權帥的介入。傳令,由近衛大將率軍抵御,還有,遣準大臣至禁中,弼皇上下詔“舉兵討賊,順應天理,維我族類與大日本黎民?!薄顾允謸沃鶐妥?,做足十全準備的若定指揮,上位者一出手,不見刀光劍影,乃見血流成河。 一場無可避免,顛覆歷史的大戰即將展開,究竟鹿死誰手,有待分曉。 居貞的軍隊在不出一時辰即以急行軍的疾走之勢兵臨平城京城下…… 煙硝味充斥著平城京的近郊,兩軍交鋒,訓練精良的近衛府軍與居貞私募的武士竟勢均力敵,誰也不讓誰,委實出乎道長的意外。 平城舊宮殿的內室中,一名青年戰慄著身子,向(1)桓武天皇任前的先皇先烈肖像懺悔。 「未能謹守祖宗日曜之功,反助紂為虐,懷仁愧對祖宗?!箲讶暑l頻磕頭謝罪。 幽暗的龕壁上,一道呈直細的一束光照耀著斗塵飄飛,緩緩的映照懷仁的背身,他一愣一愣的回頭,那道白光在他的黯淡瞳眸中滲洗出迷惘。 一抹修長的身影在門口飄然若現,那張臉孔刻畫的精緻五官…… 好熟悉…… 那每每在午夜夢境里魂牽夢縈的…… 「定子!」懷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定子!定子!」他顧忌不了這么多,止不住的幾年思念,滲出無限記憶的洪水,他往光芒處直奔,挺挺撞入如夢似幻的她的懷抱。 「定子…定子…我好想你…你怎么能棄我而去?不是說好輪我保護你了么……」他埋在對方的胸懷,淌下思念的淚水,緊接著的寧靜道盡心中無限事…… 「皇上…皇上…」一雙結實的臂膀搖晃著他的肩頭,一聲錯愕訝然的嗓音喚著。 懷仁霍然舉首,那張臉孔愈漸顯明,和定子十分相像。沒錯,再仔細的定睛一瞧,一樣熟悉,卻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般,原來,那是伊周的五官。 看到懷仁對定子的一往情深,他的痛苦、他的生離死別,不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嗎?是自己的漠視、是自己的選擇,有這么一瞬間,他竟不敢直視懷仁的迷茫。 俊美的臉容如昔,早知原是夢,不作醒來人?,F實的殘酷令他不愿清醒,懷仁牢緊的環抱住伊周,單頰就貼在伊周的胸膛。 「伊周哥哥…不會的,定子…你是定子對不對?你是定子…對不對……」他彷彿仍是多年前那名總愛黏在自己身邊的小男孩,那受盡委屈的嗓語讓伊周瞬間無語凝噎。 來到這里的目的,他恍惚遺忘,卻在善惡之間的纏斗中再度拾起,他得朝最后的大勝利靠攏,為了千代、道雅、幸子等等的安危,不能讓任何兒女情長影響此刻的情緒。 縱使,那真的很痛苦…… 「皇上,左大臣令臣前來取得詔令,望皇上下印?!挂林艿目谖莿x那間由人間溫暖的室溫驟降至冰點,這宛如不再是自他的口中發出的那般,像冷血的惡魔。 懷仁凝睇著眼前越發陌生的伊周,他的臉蛋依然不變,他是伊周,怎么…會變得如此冰冷? 「伊周哥哥……」懷仁喃喃,眼底呈一片迷茫,這些似是而非,他再也理不清楚。 「皇上,請您簽章。左大臣已沒有耐性等候?!挂林芸桃饫渲樥f,他何嘗不想以從前嬉鬧的口吻和懷仁互動? 他多希望能和懷仁說:「這一切只是玩笑,演戲的而已?!沟箢^道長虎視眈眈的親信可不允許他這樣做。 「伊周哥哥……」懷仁不愿置信的松開環抱伊周的雙臂,他搖搖頭,口里念念有詞:「不…不…伊周,怎么連你也……」 懷仁的震撼在伊周心里是一種凌遲般的折磨。 「皇上,求您了……」伊周輕聲的祈求,口吻是冰冷下若隱若現的哀傷。 「好!」懷仁捂耳大吼,俄而,他滿眼無限恨意的瞪著伊周。 「既然連你也這樣……」他雙手一揮,龕上的神物應聲而落下,包括那顆印信,發出砰然巨響。 懷仁背對著伊周,拳緊雙掌一顫一顫的默然飲泣……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十多年來的兄弟情誼,最終還是敵不過權力爭奪下的殘酷,壯烈的犧牲了…… 伊周手握被淚水染濕的一條天皇詔書使命必達的覲見道長。 得到手諭的道長相當滿意伊周的辦事能力,「不錯,挺有效率的?!?/br> 道長攤開圣旨,檢查其中的內容,可謂邊看邊咋舌:「字跡也很美呀!果真是勸學院的翹首?!?/br> 「左大臣過獎了?!挂林芎畹母┥砘刂?,他不為此夸而喜,內心五味雜陳。為了復仇,他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他的腦海不停圍繞在這個二元的問句,答案令他悵然若失。 「有檄文在手,準大臣,你接著捎封信讓大宰權帥增援平城京,大宰權帥一出手,我們即勝券在握?!沟篱L早已打定好伊周這步棋該如何下手,他這般吩咐著。 「是!」伊周應允道長的下令,內心正盤算著下一步的走向,既失去了懷仁的友誼,那么復仇之路便不可出任何差錯。否則,這友誼便白白犧牲了。 近衛大將齊信還未下車之前,便先讓驅役代問了準大臣邸的門人。 門人一聽是近衛大將,深知二者關係的人便不多加刁難了,他如此答道:「準大臣不在府邸內,方才僅僅領了幾名隨從乘馬至春日大社,據說是要向藤原氏氏神請愿?!?/br> 齊信一探得此訊,底心即猜到伊周的想法,連忙讓驅役調頭,朝春日大社的方向奔馳而去。 春日大社旁有座墓塚,塚上刻的是端正娟秀的墓志銘,伊周的指尖一抹,拭去的塵埃附著在他歷經滄桑越顯粗糙的指腹。 墓碑上被風磨蝕差不多的表面隱隱約約顯露幾個大字:「關白內大臣藤原道隆?!棺詮募业乐新浜?,親戚族我便極少前來打理道隆的永眠居處。 伊周不論地上的塵土泥沙,毫不猶豫的雙膝撲通跪落。 「父君,不孝兒來探望您了?!顾p輕地向歸塵已久的道隆道安,想當年,最后一次前來春日大社和道隆談話,已是將屆十年的事了吧!如今再度歸而望之,竟已歷諸多風風雨雨。 「父君,自我上次來這里向您贖罪之后,發生了好多好多事,我在北九州擊潰了令您頭疼的刀伊,且以儀同三司的尊榮重返太政官系。定子現在過得好嗎?您有看見她嗎?敦康和脩子過得非常的平安順遂,敦康已經把整部孝經背起來了呢…」伊周面帶笑容,卻覺得空氣愈漸酸楚,而他的笑容也越發不是自己的,越發不受控…… 他深吸繼續說:「父君,我依您的愿,把千代娶為兒媳了呢!她不僅為您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小孫女兒,現在又懷上第二胎了,很快的又會有另一名孫兒出生,不知道是男是女。父君,您以往老愛叫我作臭小子,我總會因為不喜歡而不服輸的頂撞回去??刹恢獮楹?,我現在好希望能聽您再喊我一聲…」說到這里,伊周不禁潸然淚下,淚水哽咽著他的喉聲,使他難以再繼續說下去。 齊信猜得著伊周必定會來到中關白的墓前獻上一抔土,而現狀令他不忍心打住他與道隆的對話。 不過待久了還是會被發現的,不到一刻鐘后,伊周便發現了齊信的存在,他連忙抆拭淚水,強作歡笑的問候著:「齊信?什么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br> 齊信眼見行跡敗露,便大大方方的現身,與之應答:「大概一刻鐘前吧!本打算不打擾你的?!?/br> 伊周能體會齊信的憂煩之情,他掩蓋方才的事物,晃晃頭回:「不打擾,你的事,我以生者且好友為先?!?/br> 齊信不自覺的對伊周肅然起敬,不遷怒,是他目前的最佳寫照。 「也沒什么重要的事,但聽聞左大臣要你向隆家討兵員?!?/br> 「對??!希望一切能照計畫進行的走下去?!挂林茉俣葘⒛抗馀惨浦痢疤僭缆 彼淖稚?,他想像著道隆正親眼見證他的小千代已經長大,更長成了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為什么不讓我直接內叛即可?還要等隆家的西境資源一到才出手?」齊信不解的問,他著實期待那驚天動地之事的到來,一切的準備就緒皆為等待曇花盛開的精彩一瞬。 「若我推斷的沒錯,除了大宰府的兵馬,左大臣必還會徵召他在攝津國與美濃國領地的源、平武士加入戰局,倘只有你的近衛府叛變還不夠抵抗。待北九州的資源一到,加上你與皇上的力量加起來,才夠使得上力,將左大臣一網打盡,不留漏網之魚?!挂林苡袟l不紊的分析著,眼神是專屬于他暗紫草色的光芒。 他轉而面向春日大社的氏神們,在齊信面前,掩埋那抹狠戾與嗜血,開朗的笑道:「愿藤原氏守護神與父君能祝我們旗開得勝?!?/br> 見伊周刻意在自己眼前呈現的陽光明媚,齊信也就不違逆的順應其心,吶喊:「萬事拜託了!」 「主母、主母!皇上駕到!」經接待下役這樣一喊,女房們無不既興奮又期待的躲了起來,而千代則趕緊令人于主殿設置幾帳,準備親自招呼來訪的貴客。 來到室町邸,不和傳說中那位魅力十足的準大臣妻上一聊是件可惜之事,居貞自然不會闕漏此千載難逢之機。 「這回這般打擾你,可千萬別嫌棄朕?!咕迂懶⌒囊硪淼恼f著。 「您這話客套了,貴客尋訪,豈會嫌棄?」千代謙遜的應答著。 「放出你被圈禁起來的傳言委實抱歉?!咕迂懴喈斍f重的和千代道歉,他不曉得千代明不明白計畫此事,所以先予以歉意。 「不會?!官F為帝王者竟和自己這平凡的女子致歉,令她意外的回覆著,「您也不是真的軟禁我呀!」千代輕輕地說,伊周和這位天皇的合作她早從伊周那兒得悉,一點兒也不意外。 「你務必好好安產,若有何需求,直接和朕明講,必會立刻遣藏人送達?!?/br> 「謝皇上恩賜?!骨Т屑さ拇鹬x。 隔著幾帳,另一側的女人聲音充滿著活潑的氣息,與毫不怕生的落落大方,和他所猜測的大和撫子麗娘子有頗大的出入,原以為伊周喜歡的是忸怩含蓄的女孩子。 「準大臣他,很深愛著你呀!」居貞故意提到。 「是的!」千代毫不隱晦的承認伊周對自己的愛。 「你有想過,假如你出了什么意外,準大臣會有何反應?肯定難過死了吧!」他突然想起似的開啟此類話題。 這件事千代也不是不曾想過,只是她不敢作想。不過這件事還離她很遠的吧,故她以玩笑帶過:「大概會難過的和我一起死亡吧!我可不希望有這一天的到來?!?/br> 「是??!」居貞聞后仰望藍天與白云,眼神豁然開朗,「誰希望呢?」 (1)桓武天皇于公元794年將首度遷往平安京,開啟平安時代。遷都前則定都于奈良(平城京),此時期便被稱為奈良時代,故此刻懷仁正悼念奈良時代的天皇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