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宛楓看著秦嵐，有些發愣。

    在那瞬間，杜宛楓的眼里看到的是向自己提了分手的秦語晨，她想起了秦語晨泫然欲泣的模樣、想起最開始的那段日子，秦語晨的哭腔，想起她最后的訣別與不耐。

    杜宛楓最后才停止了去挖掘那些早該深埋的情緒。

    「我不懂，既然還愛，為什么要提分手？那樣她不是很可憐嗎？」杜宛楓想為自己辯脫，也想為那個與自己有相同立場的女孩說話。

    「因為價值觀不一樣?！骨貚剐χㄈチ四樕系臏I痕，她站了起來，一米73的身高擋住了些許的陽光，透過陽光的襯托，秦嵐的身影更加顯得孤寂，杜宛楓看著那樣的景象，想起了她們的故事，分手的人是怎么想的？過往，杜宛楓連考慮都不考慮的就覺得，反正提分手的人怎么樣都不會比被分手的痛苦，可是現在呢？

    杜宛楓不愿意把這樣的結果套用在秦語晨身上，她無力阻止自己去思念秦語晨，若越是想起她的好，自己便越是痛苦，宛如現在，在她意識到秦語晨真的離開后，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愛上了那個比她小的孩子，深深的鑲嵌進了未來里。

    秦語晨是痛苦的，只是杜宛楓不想面對罷了。

    在杜宛楓思考這些的同時，她又見到秦嵐那帶著笑的臉，「我知道，你又要說我表情多變了是不是？」

    秦嵐搖頭，「我跟江曉青沒辦法在一起的理由很明確，她無法離開錢，而我無法離開自尊。緊緊抓著不分手，只是浪費我跟她的生命，不論我們怎么走下去，最后的問題都會回到原點：我無法忍受她總是想用錢解決我的問題，而她無法離開家里獨立生活，因為她從小過慣了那種不需要為生活苦惱的日子，她跟著我，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消磨光自己的愛，然后分手?！?/br>
    杜宛楓下意識的還想說什么，但又閉上了嘴，想到自己被秦語晨用了不同的理由來當作成分手的理由，當下自己根本無法相信她，從家庭到她不關心她。多個月后，當她放下感情時，回頭再去看看那陣子的對話，也許那時自己只要相信一句話就解決了一切，「她累了，累的不敢再愛了?！箍墒撬龥]有，仿佛鬼遮眼了一樣，對這樣的話選擇了視而不見，即使杜宛楓也不知道，當下就算她承認了這句話，自己是不是又能完全放下，但她們兩人的關係或許就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了。

    「你們溝通過嗎？關于錢的事情?！?/br>
    「……很多次，多到我都記不清了?！骨貚蛊沉诉h處一眼，伸出了自己的手，「走吧，我該送你回去了?！?/br>
    與秦嵐的第一次出游結束的很早，杜宛楓回到家時，天還是亮的，「我到家了?！顾贸鍪謾C傳了封訊息給秦嵐，而秦嵐只是傳了個ok給她后就再也沒有傳什么訊息了。分手后，杜宛楓用許多不同的事情來填補了自己多出來的時間，明明從以前到現在都只有二十四小時的日子，同樣的時間起床、同樣的時間就寢，為什么現在就多了那么多不知道該干嘛的時間，而過去卻又都覺得時間不夠用呢？

    杜宛楓點開了之前找到了影片網址，那部影片是她偶然看到的，內容雖無法讓她提起什么興趣，但有一句話卻讓她記得很久——我們都想要一個牽了手就能結婚的愛情，卻活在一個上了床也沒有結果的年代。

    那一陣子，社會上吹起了一陣彩虹旋風，婚姻平權、性平專案的聯署，走在街上都可以看到一些人在募集聯署同意書，若是在分手前，杜宛楓肯定二話不說的簽下去，但分手后，她卻猶豫了。

    結婚這件事情，秦語晨提過無數次，而杜宛楓也笑著拒絕很多次，也許是受了傳統父母的影響，她一直都覺得結婚是一男一女的事情，和她沒多大的關係，就算是像現在這樣，她也想和秦語晨兩個人永遠相處下去。。

    她的家有多傳統，當在路上看到短發的女孩子時，她爸爸就會覺得那不得體；當電視上播著彩虹問題的時候，除了謾罵還是謾罵，這樣的情形，杜宛楓沒有隱瞞過秦語晨，她們還是在一起了，而最后，她還是用了這樣的理由，離開了她。

    杜宛楓無力反駁，她確實沒能在家里改變什么，她一直都在逃避這樣的事情。因為秦語晨沒說，所以她就欺騙自己，我們這樣就滿足了。

    可是她沒有考慮到秦語晨心中的不安與期盼，她過往逃避去面對那些異樣，用著這樣就滿足的謊話騙著自己，直到失去了，她才知道——失去她，比面對那些異樣眼光還可怕。

    杜宛楓其實想像過，也盡力的在實行，她打算以考公職的機會搬出去家里，然后向家里的人出柜，告訴他們：她有一個喜歡的人了，但是個女孩子，而她，希望可以得到他們的諒解與祝福。

    她知道，家里的眼淚是她的軟肋，見了，便心軟，所以只有搬出去了，她才有辦法堅持自己的希望，而不是放棄。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法成真了。過去的偏執讓她完全的失去秦語晨，她也無能為力再去做什么了。

    在她選擇對朋友、對哥哥坦承后，隨之而來的空虛感讓她漸漸找不到這么做的理由，一開始她可以說是為了還秦語晨家里一個公道，那之后呢？誰又在意呢。

    分手是沒有好的，它一定會帶來傷痛與眼淚。倘若有什么分手是不傷害對方的？唯獨有的，就是兩人都不愛彼此了，有些人說，可以降低分手的傷害與痛苦，但那樣的區分到底是誰給的？

    秦嵐在回完杜宛楓的訊息后，就把手機關了靜音，江曉青在那次相見之后，雖然不太再打電話過來，但她總有預感，今天，她一定會打來的。沒多久，江曉青的電話果然就來了。秦嵐看著那閃爍不停的螢幕，輕輕地嘆了口氣，今天見到的身影，果然是江曉青。

    秦嵐最終沒有接那通電話，不給江曉青過多的期望，是秦嵐的自我要求。

    即便她可能誤會了什么，她都不會去找江曉青，若她越過了線，江曉青就會放不了；沒越過，江曉青也許可以放下、也許不能，秦嵐不是神，她沒有正確的標準答案。她能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最低的限度內回答江曉青的問題，一次又一次的讓這些問題提醒她，她做了什么，而她做的，又傷害了江曉青多少。

    秦嵐知道，她多做的事情，都會成為一把刀，傷害著江曉青。

    現在的江曉青就像她手中的傀儡，任由她擺弄，她的一個動作，都足以影響江曉青這個人的人生。

    她堅定著自己的立場、堅定著自己的狠心、堅定著自己的決心，她們已經分手了，這便是秦嵐唯一給的答案。

    在江曉青的電話掛了后，秦嵐才用手機傳了封訊息給杜宛楓：謝謝你今天陪我一段時間。

    杜宛楓那時正在看小說，小說的內容正好寫到了主角摔下了樓梯，然后盤根錯節得充滿著諜對諜的劇情，杜宛楓微微的皺眉，想了想還是關掉了網頁，手機也正好響起了通知，那時她以為是樂爺，結果沒想到卻是秦嵐傳了一句有些客套的話過來，「不會?！苟磐饤骱唵蔚幕馗仓?，還加上了一個笑臉。

    「我們這是在比誰比較客套嗎？」秦嵐的訊息很快又傳了過來。

    杜宛楓笑了笑，丟了一個笑倒的貼圖，也許是兩人對對方都還有些顧忌，所以聊起天來少了很多的樂趣，反倒是像兩個疏遠的朋友一樣，打著招呼，問著對方在做什么、忙不忙。

    「我剛看了一部挺出戲的小說，我以為我在看愛情故事，沒想到我看的竟然是懸疑推理?！孤氏忍摮瞿侵剖交膶υ挼氖嵌磐饤?。

    秦嵐雖不太看小說，但也被杜宛楓的話挑起了些好奇，「怎么說？」

    「主角被推下樓梯，結果沒想到是為了讓另外一個主角深陷某個計畫而故意被推的?！苟磐饤鲹u了搖頭，「母湯！真的母湯！」

    談到小說，杜宛楓倒是像是被開啟了什么開關，聊得起勁。

    兩人聊了一陣子，雖然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杜宛楓在說話，秦嵐靜靜地聽，但總體來說，這是秦語晨離開后，杜宛楓第一次和傅樂以外的人聊的那么起勁，倒是一瞬間拉近了他們兩人的一絲絲距離。

    就連結束的時候，杜宛楓都還顯得有些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