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許達仁在親友名單里思考了許久,終于想起一個人,一個前幾天才見過一面的人,他只能相信這個人了。但他不知道對方的聯絡方式,只找到那天傳來高希芳照片的高中生,他抱著碰運氣的心態,試著先聯絡看看吧。 3q原本想說些什么來和緩巴奈和小七姐間尷尬的氣氛,手機卻在這時突然響起,3q拿起手機來看了看,發現竟是許達仁打來的,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許達仁打來的耶…」3q驚訝地張大了嘴。 巴奈一聽到許達仁的名字,就想起自己剛才和小七間的親密舉動,心虛不已,對許達仁有無以名狀的愧疚。驚訝和愧疚二種情緒交替出現,巴奈只能瞪大眼睛看著3q,不知道該說什么。 3q接起電話,沒有出聲,一直聽著對方說話,臉上的表情一會兒驚訝,一會兒疑惑,像是演著默劇。接著,3q把手機遞給巴奈,「許達仁說要找那天那個警察杯杯…喜旺不見了…」 許達仁要找他?巴奈心虛了一下,立刻又回復鎮靜,因為他聽到了關鍵字「喜旺」,不是小七,所以許達仁不是來找他算帳的。瞭解這一點后,巴奈才冷靜下來。 巴奈接過手機,「喂…你講慢一點…嗯…嗯…人呢?…我…我剛好在花蓮…但是…現在…」巴奈轉頭看了看小七,化妝師已經在幫她補妝,看來心情已經回復,「你過來吧?我和你…你女朋友在…清水斷崖…你答應過的,心潔還在等你…等你拍婚紗…你不要讓心潔失望。人我幫你去找,你先過來再說?!阋欢ㄒ^來?!?/br> 最后那幾句,巴奈幾乎是用吼的,對許達仁下達指令。他把手機還給3q,開始動手扯身上的領帶和襯衫鈕釦。 「我要去幫許達仁找喜旺,她又被k九幫抓走了?!拱湍位貞?q疑惑的眼神。 「許達仁可以自己去找啊…你要他來,干嘛?」3q一整個覺得巴奈管太多。 「和你的小七姐拍婚紗啊?!拱湍卫咭袅炕卮?q,絲毫不掩飾聲音里的怒氣。只是巴奈一看到小七失神的表情,氣勢立刻弱了下來,「他再不出現,小七,可能會跳下去吧?」 許達仁一聽到警察杯杯要他到清水斷崖,腦袋就快打結。他看了看手錶,已經快三點半,趕到清水斷崖,又能怎樣?他難道還有心情和心潔拍婚紗照?他又看了看這臺車,他現在是被人擄走的身份,要怎么逃離這里? 幸好,擄走他的人做事不是很謹慎,鑰匙還插在車上,他得救了。 許達仁小心地從后座移動到前座駕駛座,急速將車子駛離警察局。 二分鐘后,花蓮警察分局局長偕同汪小蓉和丁大山走出門口,三人表情凝重地交談了一會兒,后面等待的十個便衣員警分別坐上幾臺車,等待出發。 尷尬的是,停車場上僅有的幾臺車里,沒有丁大山剛才開來的那臺車,他只好焦急地用眼神詢問汪小蓉。二人對看一眼,心頭的疑惑一堆,解答卻沒有半個,只好依分局長的指示,坐上其他員警的車,加速往水泥廠預定地離去。 分局長得意地目送一行人離開,手機鈴聲卻在這時響起,分局長接起電話便聽到巴奈的聲音,「喂…巴奈?」分局長十分歡迎老同事來電,但巴奈顯然不是來敘舊的,「臺北的k九幫?沒聽說。不過,今天有臺北調查局的人過來要求支援,會不會是同一件事?…去水泥廠預定地,那里,今天會很熱鬧?!?/br> 得到分局長提點的巴奈,和小七簡短說明另有公務需要處理后,本打算將3q託給小七照看,但3q不肯,堅持要一起同行,巴奈只好開著高級進口車,載著3q一起離開,獨留小七待在原地。 巴奈和3q來到水泥廠預定地,本以為會見到一片荒涼的景象,沒想到竟被分局長料中,簡直比夜市還熱鬧。 一些民眾頭綁白布條,靜坐抗議,但反差極大的是在抗議民眾對面,搭建了一個臨時舞臺,播放著現在最流行的兒童歌曲,抗議民眾身邊的小朋友早已忍不住,衝上臺和玩偶們蹦蹦跳跳,現場氣氛呈現出二個極端。 現場還有一群人,分散在抗議民眾間,發送著一份文宣,巴奈接過來一看,原來是這些居民抗議的對象,正努力說服居民停止抗爭。 巴奈認出另一群人,應該就是花蓮分局的同事,雖然身著便衣,但他還是認得出警察的行事風格。這群人分散在人群里,似乎在找尋什么,他想起分局長提到的「臺北調查局」,心想喜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需要驚動到調查局的人馬? 眼尖的巴奈還注意到一個人,小甜心。小甜心突然出現在這里,一定有問題,許達仁猜得沒錯,果然是k九幫把喜旺擄走了。 巴奈交代3q待在車上,他自己追上前去,和神色警戒的小甜心,保持一段不會被發現的距離,鑽進門口圍籬旁的一處縫隙,走入一片叢林。 「你看,阿義兄的人來了?!拱湍伪疽詾樽约旱男袆由癫恢聿挥X,卻沒想到竟被遠處的汪小蓉看到。 「哇靠!一個k九幫就搞不定了,怎么又來另一個黑道?」丁大山擔心不已。 「二幫人馬大火拼???」汪小蓉看了看從分局調來的幾個兄弟,絲毫不氣餒,「我們有這么多人,怎么會搞不定?跟上!」 汪小蓉帶頭跟上巴奈,丁大山隨即對近前幾個便衣交代,所有便衣警察都隨著丁大山和汪小蓉前去。 站在抗議居民里發放傳單的小助理,突然發現有一隊人馬從她身邊經過,抬眼一看,丁大山竟也在其中,就從她身邊走過,卻完全無視于她,逕直往叢林里走去。小助理覺得很奇怪,好奇心驅使著她跟著走在這群人后面,想知道她的男朋友要做什么。 3q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巴奈交代他在車上等,但他眼見這么多人都跟著巴奈走進水泥廠預定地,心里發毛,直覺有大事會發生,就算他幫不上什么忙,但總可以及時通知巴奈提高警覺,于是他便成為這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長長隊伍中的最后一人。 許達仁飛車趕到清水斷崖,心潔已穿好白紗,對他露出大大的微笑,讓他心虛不已。他心想,警察杯杯在電話里交代,要他一定趕到,就是怕他讓心潔失望。警察杯杯其實并不瞭解他的個性,這件事根本不需要交代,只要是他的責任,他一定會完成,不管他有多么不愿意。 他依化妝師的指示穿好禮服,再依指示坐在化妝師旁,任由化妝師幫他在額頭上補粉。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喜氣洋洋的準備工作,他卻木著一張臉應對,因為,他心不在焉。他滿心只想著喜旺,不知道被擄走的喜旺,現在是安是危?他堂堂一個男子漢,沒盡到保護女友的責任,還竟然大剌剌地出現在婚紗攝影的現場?怎么看都是一個怪。 化妝師轉頭對鄭心潔抱怨,說許達仁額頭上的那個腫包,腫得太大,再怎么補粉也蓋不住。鄭心潔心疼地看了許達仁一眼,猜測那個腫包應該又是工傷所造成,她知道許達仁的客戶個個都是賽車手,隨便一個緊急煞車,額頭上就會多一個包。今天這個包腫得不小,看來傷得不輕,于是她輕輕用手把許達仁額前的瀏海往下撥,剛好蓋住那個腫包,她滿意地對化妝師表示,「可以拍照囉!」 化妝師起身去叫攝影師,許達仁卻動也不動,鄭心潔只好牽起許達仁的手,帶著許達仁走向崖邊草地。 「時間剛好!這就是我說的黃昏絕景,海天一色,先生,你來得剛好,來,先生往后站一點,小姐走到前面一點…來,給點笑容…」攝影師的職業病,嘴里明明講的是絕美的畫面,音調上卻不帶一絲情感。 攝影師指示二人擺出各式動作拍照,連續拍了幾張,攝影師的眉頭卻愈皺愈深,看向相機的顯示螢幕檢查照片時,連連搖頭,只好喊出暫停,對鄭心潔使眼色,要她看看這些照片。 鄭心潔走上前去看攝影師給她看的那幾張照片,自己完全配合攝影師的要求,擺出幸福的微笑,但許達仁在每一張照片里都面無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個被逼婚的新郎。太慘了,和她結婚,是有這么大的壓力嗎?她簡直于心不忍。 攝影師對鄭心潔搖搖頭,表示這些照片不能用。 鄭心潔回頭看看許達仁,那副失神落魄的模樣,那么心不在焉,許達仁究竟在想什么?為何她覺得此刻的許達仁離她如此遙遠?又如此陌生? 鄭心潔走到許達仁身邊,要許達仁和她一起坐下,看看美麗的海景。她不想針對二人之間的問題再給許達仁壓力,她只想輕描淡寫帶過,把頭深深埋進土里,當一隻什么都不必管的鴕鳥。 「你看,是不是很美?」 「心潔,我有話要告訴你…」許達仁再也忍不住,他要將心里的話對心潔說明白。 「噓…等一下,這里風景好美…」待在土里不聞不問的感覺真好,鄭心潔不想讓許達仁破壞這份寧靜。她早猜到許達仁要說什么,縱然二人之間情已逝,但她當了太久的鴕鳥,一時不習慣將頭抬起來呼吸自由的空氣,只想以拖待變。 「你看,這里的風景,好美…我們有多久沒有好好坐在一起,欣賞風景了?十年了,交往十年才結婚,別人不知道有多羨慕?我在想,我們結婚以后,要生幾個小孩?三個,好不好?我很喜歡小孩…」 「心潔,你真的想結婚嗎?和我?」許達仁豁出去了,他想要攤牌,他想讓心潔知道自己是個不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 鄭心潔點點頭,微笑地看著許達仁的眼睛。當然,難道還有別的答案?她想結婚,對象就是許達仁,這個目標,十年來沒有變過。 許達仁也認真回望心潔的眼睛,他想知道心潔為何感受不到他的改變,他的心早已不在,難道心潔不知道? 二人對望了一會兒,彼此在對方眼瞳里,看到了不一樣的答案,這讓鄭心潔動搖了。她心里有個聲音,提醒她巴奈是確實的存在,讓她懷疑起許達仁問題的答案。為什么?人為什么會思考?難道就不能閉著眼睛做下決定,管他是上刀山、下油鍋,她都認了,不行嗎?許達仁把她長年矇蓋在頭上的鍋蓋給掀了開來,讓她突然接觸到光明,開始看到隧道的盡頭,她有可能重獲自由嗎?想到這里,她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明明就是你,是你不想結婚,為什么要問我這種問題?」鄭心潔以手掩面,低聲啜泣著。 「是我不好,不是你?!乖S達仁見心潔如此傷心,心已軟了一半,已決心說出口的話變得更難啟齒,「我,愛上別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