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6
有時候心里明明知道事情并不是那個樣子,但人的內心是叛逆的,那一瞬間閃過的念頭無不是將畫面復雜化、嚴重化、甚至于妖魔化。 他們看著墻面上的菜單討論了一下,在等待的時間里間聊,看起來和身旁的其他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幾分鐘后他們提著份量不小的宵夜走出來,透明塑膠袋里那一份另外裝的豬rou蛋餅一定是司馬言光的,他不知道皺著眉頭說了什么,女生大笑著拍了他一下,兩個人又一起走回那條漆黑的巷弄。 而我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身上的包包似乎有千斤重,我吃力地重新背起來,連自己都不曉得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失落感如潮水般涌來。 原來少了我,他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同,他的身邊本來就有很多人,喜歡他的人從來不少,我怎么忘了這點呢? 我一直在想,也許他會因為少了我而無法做某些事,至少每天煩吃什么就夠煩死他的了,但他卻一副不痛不癢,活得好好的樣子。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少了我他的生活還是一樣繼續下去,少了我他依然能在外頭找到他喜歡吃的東西。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少了他就彷彿少了一條腿,只能一跛一跛地前進,而在他的世界里,我或許連一顆小螺絲釘都不如。 那天我躺在床上,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胸中的煩悶感不是因為爸,而是因為他。 白駒過隙,期末順利結束,畢業專題也隨之告終。 大家在報告交出去那刻彷彿解脫般地大大松了口氣,潘薇馬上提議上ktv慶祝,「我們偉大的長征終于結束了!」她看了看四周,確定老師都待在研究室里,才小小聲對大家說,「魑魅魍魎終于不會再出來虐待我們了!」 大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我也跟著笑,哈哈哈哈哈,鬼魅魍魎這四個字卻突然跳出來,變成四隻張牙舞爪的妖怪,一邊jian笑著,一邊用利爪指著我發出詭異的嘰嘰聲,就像在嘲笑我一樣。 頓時我就笑不出來了。 此時突然有種亟需要方偃月的感覺,只有像她那樣用墊板拍死蟑螂后,還能面不改色地坐下來寫考卷且絲毫不覺得害怕或者反胃的人,才能鎮壓住這些下一秒彷彿就會實體化的妖魔鬼怪。于是我婉拒他們去ktv慶功的提議,立刻飛奔回去收拾好行李,幾乎是跳上客運,逃命似的衝回家。 我們約在一家高中時常去那里消磨時間的便利商店門口,她背著一個看起來快要把自己壓垮的紅色后背包出現,長發披散在后頭,我無言地遞給她一隻百吉棒棒冰,她把包包像垃圾似的直接丟到地上,砰地揚起一些塵土,接著和以前一樣戳開包裝,毫不猶豫地折成兩半塞進嘴巴。 她沒說謝謝,只向我拋了一句:「算你識相?!?/br> 方偃月看著吸著冰棒微笑的我嫌棄道,「你有病???干嘛笑得那么變態?」她推了一下笑出聲的我,然后以平淡的口氣問,「怎么樣?」 「沒怎么樣?!?/br> 「還在醫院?」 「嗯?!?/br> 「醫院的伙食很差吧,你爸這么愛美食,有沒有買好吃的送去?」 「嗯?!?/br> 「不過醫院在臺北,從家里買什么去也不方便。不然下次我買一些名產去你覺得怎么樣?不知道你爸還記不記得我?!?/br> 「嗯?!?/br> 「骨頭什么的,就像你爸說的喬一喬就好了,你有看過哪個人因為肩膀骨折掛掉嗎?」 我聳聳肩。 「人的自我修復能力是很強的,你不要看你爸現在那樣,說不定醫生喬一喬,三天后馬上活蹦亂跳?!?/br> 「嗯?!?/br> 「你能不能別一直嗯?想大號就去啊?!顾肺乙幌?,不滿意地呿了一聲,「我今天剛考完,被某人逼著把書全都帶出來,你說他是不是有???都大學了,考個試而已還要別人把書全部都帶出來復習,他還以為我們還是國高中生???」她邊罵那個鄰居邊說,「等我肩膀跟你爸一樣歪掉了我就去喬回來給你看,看他怎么賠我?!?/br> 我咬著冰棒的塑膠管笑出來。 她也笑,推了一下我的肩膀問,「今天怎么沒看到那個傢伙?」 我一頓,然后說:「他不在?!?/br> 「跟屁蟲居然會不在?」她故意擺出吃驚的樣子,其實本意是強調前面那三個字,「那太好了,今天唸書狂也不在,我們出去狂歡吧?!?/br> 「司馬言光聽到絕對會生氣喔,小心他又要罵你一頓!」 「罵就罵啊,我什么時候怕過他?」 我被她的話逗得哈哈笑,她一臉不以為然,邊說邊背起剛才被她如同垃圾般丟在地板上的書包,「走啦?!?/br> 「什么?你認真?」 方偃月給我一個「誰在跟你開玩笑」的神情,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我趕緊咬著冰棒跟上,心想果然只有她才有這種能讓自己壞心情煙消云散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