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3
我搔著頭,籃球賽那時的鬱悶感又出現在我的身體里,圖書館溫暖的空氣此時變得又厚又重,充滿著我的肺部,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回到座位上時,方偃月已經醒了,她慵懶的撐著頭,眼睛半瞇著,用一種詭異的語調對我說,「有美女?!沟鹊轿易匾巫由?,她又補了一句,「有姦情?!?/br> 我無奈的笑,「國小同學啦?!?/br> 「剛才那傢伙跟美女在竊竊私語什么?」 「沒有竊竊私語,我都有聽到?!?/br> 她八卦地笑著,「你一臉就是聽不懂他們在講什么?!?/br> 寫字的手一頓,難道真那么明顯? 她夸張地嘆口氣,說話的語氣活像逼良為娼的老鴇,「原來他也是個正常男生,懂得金屋藏嬌啊?!?/br> 我眉頭一抽,假裝沒聽見他的話,故裝鎮定的開始認真解題。 那節下課我魂不守舍,整個腦子里都是他們兩個在圖書館時對話的情景,似乎已經認出對方很久了。程希又不說,司馬言光怎么都沒有跟我提過呢? 回想起小時候,司馬言光總是嫌我煩,因為我老愛纏著他問各種問題,早餐吃什么???等下中午不知道是什么菜?你mama晚上會煮什么?你的鉛筆盒是哪里買的?你知道福利社有賣巧克力條嗎?一條五塊,很好吃喔!等下考試要考什么???今天有人送你禮物嗎?要我幫你拿嗎? 那時他還是個冷淡的小孩,只會回答喔、對、不、嗯,彷彿這簡短的一個音節已經充分回答了我的疑問,現在雖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但骨子里的冰冷個性還是改不掉的,偶爾被我弄得煩了,他還是會露出小時候的那種表情,叫我閉嘴。 后來分班了,程希又不再和我們同班,他說你能不能學學程希又,安靜一點、像個女生一點,不要老是在我旁邊嘰嘰喳喳,你看程希又,以前她坐我旁邊的時候都不會這樣吵我,就你才會一直纏著我。 那時候我覺得沒什么,只覺得他終于愿意多講幾個字了,這是多么重大的進步??!比人類發明科技還要偉大! 然而現在想起來卻有些失落,原來他那時這么想念程希又。 我突然埋怨起學校,雖然我們班是在年級的尾端,但也不能每一年都把我們和自己的年級隔開,孤孤單單的自成一格。 一年級時和二年級一起,二年級和三年級一起,好不容易三年級了,卻又只能和新生在同一排,害得我們別的年級的學生認識不少,和自己同年的除了司馬言光班上的人以外就再也沒有了。 他們是不是常常在一起聊天呢?教室那么近,下課是不是會常常遇到?他們在講什么?為什么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我很鬱悶,卻不知道這鬱悶感從何而來,那天放學,司馬言光看起來心事重重,以往他總能很快地發現我的不對勁,這次他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連騎車都有點不專心。 在第三次錯過綠燈后,他提議走路回家,便把車子牽上人行道,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第一次,我們的身邊只剩下馬路上行經的汽車聲,放學的小學生開心的追逐打鬧,而我們就只是沉默著。 離家只剩幾條街,我終于忍不住問:「你怎么了?」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皺著眉,沒有回答。 「喂?!?/br> 他沒有聽見。 「喂!討厭鬼!」 他恍如夢醒,轉過頭來看我,「什么?」 「哼,沒事?!刮移策^頭,不想看他。 「你很無聊?!顾f。 家到了,我踹他一腳,頭也不回的跑進家門,「你才無聊!」 「倪若凡!」他痛得直跳腳。 「這里沒有人叫倪若凡!」 「你??」 他還想說什么,我甩上門,把他丟在門外,脫下鞋子碰碰碰地跑上樓。 我把自己丟在床上,聽見媽在樓下大喊:「臭小孩!鞋子也不知道要擺好!吃炸藥???」 我把自己埋進枕頭里,口袋里的手機開始有頻率的震動起來,是司馬言光傳來的訊息,要我下樓。 我已讀他,任他又丟了十幾個訊息,硬是不理。 幾分鐘后,震動停止了,他最后丟了一句:你發什么神經? 我丟回一個鬼臉貼圖,隔了幾分鐘后,他又罵我沒營養,一天到晚只會傳貼圖。 「討厭鬼!」我把手機丟到一邊,氣呼呼的開始換衣服。 我的腦子里冒出了很多很多奇怪的想法,許許多多以前從不曾想過的疑問,那些問句像是一根根又細又長的繩子,在我腦子里飛快地竄著,很快的就打了結,連個結論都無法理出。 爸說,你跟他很熟嗎? 我想也不想地回答,很熟??! 爸又問,他的事情你都知道嗎? 我又答,當然??!他的事情哪有我不知道的呢? 然而此刻我才發現,那么自信滿滿的以為自己是再了解他不過的人,是多么的自己為是。 我頭一次發現他居然有我不知道的事,以前是自己太天真了,以為我認識的人他都認識,而他認識的人我也應該都認識;我發生的任何大小事都會告訴他,那么他遇到的所有事也都會告訴我才對。 這樣才對、事情應該要這樣才對。 但他卻和程希又說著只有他們才知道的事,談論著他們兩個才知道的問題。 那就像拿了一條其粗無比的繩子在周圍畫起了警戒線,把我隔離在那個小圈圈之外。 這種感覺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