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升溫
夏莉莉的家在城中村的偏僻拐角里,即使開車進了城中村,還要在不遠處的小道旁先停車,穿過一條巷子,再慢慢地爬上一條斜坡才能到。 城中村臟亂差,到處都是有異味的積水,上次李妙就沒讓崔仁心把他送進來,只是停在城中村大門口下的車。這次,已經有小心思的他,就更不想讓崔仁心看到自己狼狽的日常生活。但是崔仁心卻熱心地一路拐了進來,終于拐到了最后一條主干道路上,李妙差點想跳車的時候,崔仁心終于把車停在了路燈下,李妙快速道謝后就準備下車自己回家。 崔仁心看了眼那條漆黑幽暗的弄堂小道,道:“沒關系,我送你回去吧?!?/br> 李妙扭扭捏捏,還想找借口拒絕,崔仁心卻不由分說地幫他背起包,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主動走進了那弄堂。 長長的路上,沉默的氛圍搞得李妙渾身難受,他絞盡腦汁地想了許多話題,到最后卻又提起了不該說的話:“崔醫生,你還在煩那個女生的事嗎?” 崔仁心點點頭,歉然道:“對不起,因為她跟我的事,讓你受了這無妄之災?!?/br> 李妙連連擺手:“沒有啦!這又不是崔醫生的錯,崔醫生也是受害者啊?!?/br> 崔仁心嘆口氣,道:“這件事挺棘手的,即使我報了警,到最后因為她的精神問題,她還是會被放出來,警察拿她都沒辦法?!?/br> 看著崔仁心黯然的樣子,李妙焦急地想安慰措辭:“其實……肯、肯定有解決的辦法。如果報警沒用的話,可以跟她父母商量一下,把她送到專門的醫院里治療……” 崔仁心苦笑道:“我找過她父母,她父母顯然已經放棄管教這個女兒了,沒人能管得了她。這幾年我都是能躲就躲,但是她總是能找到我?!?/br> “那趁她健康的時候,跟她好好聊一聊呢?”李妙抓抓頭發,又想一招。 崔仁心灰心地道:“她根本就沒有正常的時候,看見我基本上都是歇斯底里的狀態?!?/br> 李妙只嫌自己智商不夠用,沒辦法地開始出餿主意,道:“崔醫生,我覺得她父母不是管不了,而是不想管。孫樂樂這樣子,只要不禍害他們夫妻倆,他們搞不好還偷閑得開心呢。照我說,得給孫樂樂爸媽施加點壓力,他們保證會主動跳出來管的。人要臉樹要皮,我們把孫樂樂做的這些事跡弄成傳單,就在她家小區附近,他爸媽工作地點旁邊散發,看他們父母能不能頂住輿論壓力,還不管自己的女兒……” 看著崔仁心越聽越認真的眼神,李妙聲音越來越小,心虛道:“咳咳,雖然這么做有些卑鄙,但是比起孫樂樂做的那些事,已經好多了。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嘛……” 崔仁心聞言,有些失笑道:“你主意倒是多?!?/br> 李妙看得到了崔仁心的肯定,也不管是不是別人的客套話,鼻子就先翹了起來:“那是!我從小就一直倒霉,如果一味地抱怨煩惱,而不去解決事情,我肯定活不到這么大了。所以這方面,我是過來人,以后我可以經常給你出主意!” “好吧,謝謝你,我會認真考慮你說的這個辦法的?!弊叩较睦蚶蚣覙窍?,崔仁心把背包和藥遞給李妙,囑咐道,“晚上趴著睡,睡前別忘了涂藥膏?!?/br> 感覺自己立了汗馬功勞,李妙心情大好,都忘了分別的愁苦:“好的好的,崔醫生,再見??!” 屋塔房陽臺上橘色的燈光流瀉了下來,繾綣地傾灑在正登樓梯的李妙身上,給李妙的背影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圈,忽有一陣涼風吹過,崔仁心不知怎地,心臟一動:“李妙?!?/br> “嗯?”李妙站在臺階上,轉身時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眼睛明亮如星辰。 “謝謝你?!毕癖粋魅玖艘话?,崔仁心不自覺地也牽動嘴角,露出了好看的酒窩。 李妙似乎更加得意了,眼睛笑成一條縫,露出大白牙:“崔醫生太見外啦!晚安!” 也許李妙是個自來熟還愛占小便宜的男人,又或許他只是打著零工的沒出息的男人,但此刻卻是崔仁心衷心尊重和感激的男人——即使他從小就經歷重重挫折,卻從來不想逃避,堂堂正正地靠自己雙手去解決問題而生活下去的人,甚至還熱心地為朋友出謀劃策處理麻煩。 而自己……崔仁心默默地嘆了口氣,自己從小就順風順水甚少經歷挫敗,盡管在外人眼里自己是個成功的精英人士,然而其實也是個遇到問題就習慣性逃避的人。 如果今天換做是自己被開水燙了,他可不會給任何人好臉色看。崔仁心看著李妙沒心沒肺的笑容,也揚起笑容揮手道別,低聲道:“晚安,李妙?!?/br> 當李妙第二天上班踏進便利店時,他就看見店長正一手翹著蘭花指,一手拿著碎花洋傘,陰陽怪氣地對著他唱著小曲:“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望求菩薩來點化~渡我素貞出凡塵~嘿呀嘿嘿喲~渡我素貞出呀出凡塵……” 李妙膽大包天地翻了個白眼,道:“別菩薩來電話了,我現在就一個電話call給林業局,說我們店里來了個sao胖狐貍,正在對我作法……” 店長收起蘭花指,一傘就敲到李妙的頭上:“你說誰是sao胖狐貍呢?!快點老實交代,嘿嘿嘿,你昨晚是不是跟崔醫生約會去了?嘖嘖嘖,還是我火眼金睛啊,一看就知道你跟崔醫生之間不簡單!你之前天天伸著脖子看門外,是不是在等你的崔大夫給你送傘啊,李素貞?” 受不了店長如此八卦,李妙純粹裝作沒聽到,悶著頭就跑進倉庫去換工作服。 “嘿,李小喵你還學會跟我裝傻了!你換衣服也沒用,等會出來你不給我老實交代,看我不扒了你!”沒有稱心如意的店長,對著倉庫門大聲威脅道。 李妙實在是不想面對店長,磨磨蹭蹭地換完衣服,又墨跡了好久,才把倉庫的門打開。 神奇的是,店長并不在店里,反倒是崔仁心正站在收銀臺替顧客掃著碼。 “崔醫生?”要不是知道崔仁心是大醫院里的醫生,看著他那熟練的動作,李妙都要懷疑崔仁心是不是過來應聘替代自己的。 崔仁心送完顧客后,笑著對李妙解釋道:“王警官好像還有事找張店長,她要去警察局的時候,正好我到了店里,所以她拜托我幫她看會店?!?/br> “哪能麻煩您??!”李妙狗腿地接過掃碼槍,生怕累著崔仁心,“崔醫生,今天不上班嗎?” 崔仁心笑笑:“嗯,今天輪到我休假?!?/br> 李妙疑惑道:“可是……你昨天也沒上班……” 崔仁心淡定道:“老實說,我在那家醫院只是掛牌的名譽醫師,基本上一周坐診兩天?!?/br> 李妙更加疑惑了:“???那你怎么賺錢???就出勤兩天,醫院不會炒你魷魚嗎?” 崔仁心神秘一笑:“其實,我的主顧一般都不是醫院里的病人,而是一些名流政客們。醫院想要打好關系行事方便,還要靠我從中游說呢,他們不答應都不行?!?/br> “名流政客?”李妙果然智商不夠用,腦筋轉不過來。 看著李妙一臉單純的樣子,崔仁心俯身靠近李妙耳邊,呵氣如陳釀:“他們那些名流政客有錢又喜歡貪吃,想要重振雄風,不得不來找我呢。畢竟,我可是業界有名的——男科醫生啊?!?/br> 李妙算是終于明白了過來,也不知是被這話逗弄的,還是被崔仁心如此曖昧地呵耳朵的原因,他的臉瞬間紅成一顆蘋果,感覺耳尖瘙瘙癢癢,連忙低下頭緊緊攥著掃碼槍,不敢讓崔仁心發現自己被撩得腿都軟了。 從崔仁心的角度看去,他只覺得李妙好玩極了,像極了一只被蒸熟的小蝦子,只是聽著帶點顏色的調侃,就臉紅害羞地蜷縮了起來。 一向圣人圣心的崔仁心見此情景,竟突然起了壞心,抬起大長腿,用膝蓋惡意地撞了撞李妙的:“我又沒說什么黃色笑話,你臉紅什么呢?” 哪想李妙這個軟腳蝦心虛到不行,本就酥麻的身子,被這輕輕一撞就差點翻到收銀臺底下去,還好崔仁心反應快抱住了他,才沒讓他摔個四腳朝天。 李妙雖比不上女人那樣腰肢纖纖,但因為長時間不運動,身材也是偏瘦窄的;從上俯視他,甚至可以看到他瘦到凹凸的鎖骨和單薄的胸膛;崔仁心的手腕抱著他的腰,只感覺李妙輕如鴻毛,而他正凝望自己的眼睛上長長的眼睫毛,比鴻毛還要柔軟,靜默無聲地在自己的心上撩動。 “那個……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談戀愛了?”收銀臺前,一個拿著草莓牛奶的女高中生,笑著出聲打斷了這旖旎的氣氛,而她身旁的小姐妹們正興奮地拿手機對他倆拍個不停。 “呃!沒有!”李妙趕緊稍息立正站好,臉更紅地開始給商品掃碼。 本是小女生的玩笑話,崔仁心卻是手腕一僵,萬般思緒涌上心頭。他慢慢地收回手,眸色漸深地盯著李妙的側臉。 好不容易趕走這群鬧心的小女生,李妙又被崔仁心盯得頭皮發麻,哆嗦地開口道:“那個……崔醫生,你要在這里吃午飯嗎?或者,我給你點個外賣?” 崔仁心反問道:“你呢?中午準備吃什么?” 李妙不在意地道:“我們店里有包子,我吃幾個藤椒雞rou包就好了?!?/br> 崔仁心一臉云淡風輕:“你背上的傷還沒好,不能吃辛辣的,還是你想再被我指檢一次?” 李妙條件反射地捂著褲子:“那、那我吃青菜包!” 崔仁心笑了笑,道:“算了,我來叫外賣吧。對街巷子里的潮汕煲粥挺好吃的,他家鮑魚rou碎粥清淡可口,是招牌菜?!?/br> “崔醫生,你真好!”免費蹭飯的李妙想到又省了不少飯錢,笑得非常開心;只是待他這一周都被崔仁心送粥上門,還被盯著要把這些不同清淡的粥必須全部吃完后,他就再也沒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