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柜 第3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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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些坐在客艙中的人,感覺有些混亂……他們確實感覺到了某種極其強烈的暗示,讓他們走入沙漠中。 沒人能分清這自己的精神偏執還是主的聲音,走入沙暴中,他們只感覺疲憊口渴腳卻不停的移動,路上有許多倒下的尸體,正是他們在小鎮上看到的那些信誓旦旦說自己被“感召”的信徒。就在他們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只看到在深夜的漫天沙塵中,無數駝鈴聲從黑沙風暴中傳來,金黃色的光柱掃過他們的身影,他們看到了無數頭上包裹著藍色布條頭巾,與頭巾縫隙中明亮的雙眼。 也讓他們不受控制的僵硬身體一下子卸力倒下了。 當他們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機械駱駝拉動的滑沙客艙中,沙色的石柱聳立像是宮殿一樣的客艙中,坐滿了迷茫的信徒們。 他們時而穿過肆虐的沙暴,渾身肌膚幾乎被沙粒刮破,時而又走入強烈的日光下,烘烤的口干舌燥。而前頭車隊上包裹頭巾的“格羅尼雅人”,似乎抬手指向什么—— 白日天空中似乎出現了一道流星,閃耀出耀眼的光芒,拖著細長的尾煙,朝不遠處的沙丘砸過去。 車隊前方似乎對進入沙漠的外來人口非常警惕,立刻打開越野車上的追蹤掃描儀,緊急調轉方向追蹤而去,幾十米高的機械駱駝也跟著朝墜落的地點追去。 這片區域恰好沒有沙暴,他們很快就看到了在一片細膩的黃沙中,一艘墜毀到四分五裂的小型飛船。小型飛船的緩沖降落傘在低空時,剛好被風暴攪成了一長條,導致整艘飛船幾乎沒能得到緩沖,飛船中的貨物碎成一地,慘不忍睹。 客艙中的朝拜者們竊竊私語: “是要搶東西嗎?” “不會是誰也想來格羅尼雅,直接高空飛行過來吧……” “這肯定摔死了。說起來,格羅尼雅本來就不是想來就來的地方啊?!?/br> 但那幾個包裹著藍色巨大頭巾,身披麻布長袍的護衛兵仍然小心的靠近了那艘墜毀的飛船,能看到滿地損毀的零件,在飛船主框架后方,有一條胳膊倒在沙地里,沾滿了沙子,手指還伸向落在沙地上的沒吃完的壓縮餅干,仿佛臨死之前還想著再吃一口。 幾個人背著槍,腰間別著彎刀,正要繞過去將這尸體拽出來,就看到那只手突然抽搐了一下,猛地撲過去,抓住壓縮餅干就縮了回去。 周圍的護衛兵一驚,猛地抬起槍或拔出刀來,有人率先抬起手來,繪有藍色與黃色眼睛圖案的掌心對準飛行器,破碎的飛行器猛地騰空起來,飛落出去,也露出了飛行器后的人影。 一個穿著薄款宇航服的女人,頭盔都已經破碎了大半,低頭啃著壓縮餅干,她被切爛的衣服似乎證明她受了很重的傷,但露出的皮膚卻光潔無疤。 銀色的短發,同樣顏色極淺的瞳孔,一邊吃著壓縮餅干,一邊揉著太陽xue,似乎覺得頭疼。 她聽到槍聲,突然抬起頭來,動作極其靈敏的翻身而起,站直了身子。 數個槍口對準了眼前身份難辨的銀發女人。 銀發女人卻并不太畏懼槍械,只是慢條斯理的嚼著壓縮餅干,觀察著機械駱駝,耳朵比所有人都更敏銳的捕捉到了聲音,轉頭看向遠處的沙暴。 也有幾個護衛兵交換了奇妙的眼神,銀白色的頭發與眼眸,在格羅尼雅正是身份的證明…… 突然,客艙處的朝拜者感覺到了一種不安的sao動,這sao動像是從自己的大腦中、心臟里冒出來,如蟲咬般爬滿全身,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肌膚快速升溫,許多朝拜者已經無法忍受的跪倒下來,哀嚎出聲。 地面也開始了震顫,無數沙粒激蕩漂浮起來,地面就像是低音音箱上的沙盤—— 宮理看到了像是破冰船一樣的狹角的巍峨石壁劃開了海水般的沙浪,石壁上方是無數高科技的薄膜風帆與風力發電機,金色的球形教堂穹頂,聳立的白色方碑石柱與無數精致的連廊、人造的流水。 而巍峨石壁下方,有數個像魚鰓般撥沙、吸沙、吐沙的水壩型構造,一切都證明著:這是一艘行駛在沙海中的巨輪,一座居無定所的移動城市。 宮理還沒來得及感慨,就感覺身上開始發癢,體溫迅速升高,她低頭想看一眼光腦,卻發現光腦早已在墜落時摔毀。 而這種從內而外簡直是要給她換血般的痛癢,似乎正因為這座移動城市的逐漸靠近。 不但如此,她從剛墜落開始劇烈的頭痛就開始持續,好像是她剛剛墜落摔傷太過嚴重,頭腦也受到了影響。 等等,她好像是什么方體的…… 那她怎么會從半空中掉下來…… 她看光腦,好像是能從光腦上聯系到誰一樣。 聯系到誰……呢? 與此同時,宮理只感覺身上痛癢的感覺消失了,肌膚有些細微的刺痛,如同新生的嫩rou般,更重要的是,鼻尖飄來許許多多復雜的氣味。 沙子之中某種陳舊香料的味道。 端著槍圍著她的幾個護衛兵各自傳來了自己的氣味,或像是曬干的松果,或像是半熟的柑橘,甚至是墨水的氣味。 嗅覺仿佛構成了另一種知覺,她甚至感覺到了建筑的輪廓,人們的情緒,大地的溫度。比如那些客艙中的人們,身上都像是蒸出了各異而鮮活的氣息,卻也因迷惘與崇敬而發抖;比如眼前這些護衛兵的氣息,竟然壓倒性的弱下去,甚至是透出了情緒中的恐懼與折服。 宮理只看到距離她最近的一位松果味女性似乎也嗅到了什么,踉蹌退步,雙膝一軟,竟然朝著她跪倒了下去,從包住整個腦袋的藍色頭巾中,傳出顫顫巍巍的聲音:“……這是,這是!” 其他幾個人也身形有些踉蹌,扔掉了手中的槍,驚聲道:“……我們的王!” 宮理吃著壓縮餅干,腦子里還有點亂七八糟的回想著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飛行器上。 壓縮餅干實在是太干了,她噎的捶了捶胸口,對面幾個護衛兵垂下纏的像洋蔥一樣的大腦袋,雙眼含淚的也用力錘向了自己的胸膛:“我們的王!我們的——王!” 宮理嘴角還沾著餅干渣:“呃。有水嗎?不會吧,你們也噎著了?” 第308章 甘燈收到那條消息的時候, 是在深夜。 他正坐在壁爐前,望著被壁爐照亮的沙發與小桌,輪椅的cao控界面在他掌心下方亮著燈, 甘燈望著壁爐的火。他可能比以前怕冷了,襯衫外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肩膀瘦骨嶙峋,像是撐著吊帳的桿子般撐起空蕩蕩的衣服。 他住回收容間的消息不脛而走, 關于他的傳言也愈演愈烈。 或許是有些人覺得, 這是他最脆弱最可能被擊垮的時刻, 甚至以為能借此打壓行動部和收容部。但對方沒有意識到, 甘燈就是燒成灰, 骨頭也是難啃的。 他們跳出來,也讓甘燈都不必一個個揪找這些法哈德時代余黨了。 現在正是社會上權力較為真空的時候, 方體必須要將自身作為特種部隊一樣的暴力機關屬性, 與作為管理超能力者的服務管理屬性分離,從他上位以來開始越來越多的方體街道辦事處、能力者分級與身份證明制度等等, 正是積蓄多年需要全面鋪開的時候。 這正是最容易有變動,一招走錯全盤皆輸的時候。 他一邊手肘撐在輪椅扶手上, 手指用力按在眉骨上, 望著眼前的火苗, 發現自己在這個熟悉的空間里, 既容易專注,也容易走神。 甘燈看向一旁桌子上新添不過幾個月的投影儀。 而且room入侵了修道院下方的深淵之后, 修道院地下變成了堅實的土地與石層, 仿佛從來沒存在任何空間, 反倒是方體的收容部又多了一片廣袤的空間,這其中更有近兩百個收容物。 這還是瑪姆已經將大量公圣會在新國搜羅的收容物都送往格羅尼雅的結果。 這些年, 方體的線報也一直密切關注格羅尼雅,各國將收容物輸送向格羅尼雅的傳聞一直都沒少過,這么算來——說不定格羅尼雅的收容量遠超過方體。 而room在之前提示說可能存在于公圣會手里的部分收容物,并沒有被找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格羅尼雅手中。 甘燈是不太愿意招惹格羅尼雅的,方體在境內才剛剛站穩腳步,就去挑釁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圣城,最大的“組織”的核心機構——而且還不一定會有什么好處。 但方體滲透了很多國家和組織,也不能對格羅尼雅放任不管,是時候也派人進入格羅尼雅了。 甘燈猛地回過神來。 ……怎么又多想了,他最近實在是太害怕發呆,總想讓腦子里塞滿東西。 甘燈將輪椅向前走了走,他還記得自己是要來做什么的。他手指拿起壁爐旁的火鉗,伸向壁爐中,夾起一塊燃燒的炭火。 他沒法再生活在這里了。甚至連輪椅之下的地毯都會讓他眼前時不時浮起畫面——宮理都曾穿著運動褲和彩色襪子靠著沙發吃膨化食品。 也好,雖然他有著遠隔他人的住所,但在一度熱鬧之后,這一切空洞的回廊,能看雪的窗戶,對他而言就有些無法忍受了。 正在甘燈就要將炭火扔到地毯上的時候,光腦忽然亮了起來,他目光看過去,先是他方體內工作用光腦上,顯示了各方匯總的消息,全都是在說一件事: 空間站發生了爆炸,目前爆炸范圍正在逐漸擴大,而且方體還監視到,在爆炸中出現了離奇的怪物,非常像是在宮理死后收容的……獻天使。 請他過目的消息一條條發來,甘燈瞇起眼睛,卻忽然感覺另一邊,他自己用的光腦震動了起來。 他自用的光腦幾乎沒幾個人知道號碼,甘燈看過去,卻顯示的是陌生來源的消息,消息內容是一張圖片。他目光一掃,光腦便自動識別,打開了那條消息。 一張放大了的比著耶的洋洋得意的笑臉,就在他面前,身后則是依稀可以看見爆炸的空間站。 “咚?!?/br> 炭火落在了地毯上。 甘燈只感覺自己太陽xue發麻。他凝視著那張照片。 她眼里沒有任何痛楚或難過的痕跡,甚至滿是新奇,單單是一張照片,就能想象到她接下來如何擠眉弄眼。 ……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狂喜了,就像是心臟在失去知覺的胸膛里狂跳了。 不。他并不是覺得非常離奇。 宮理特意討要的收容器具徹底失蹤了。她在與他見面時非常柔軟的手指,后腦處幾乎看不見痕跡的愈合切口,當時出去玩時異常的好胃口。 甘燈能拼湊出一些可能性。 很可能她沒有死。 但他不敢去相信這種可能性。將事情推向這一切的人,是最沒有資格幻想“宮理一定不會死”的人。他也說服不了自己。 甘燈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濃重的焦糊味,他低頭看下去,脫手掉落的炭火在地毯上灼燒出一大片邊緣有暗火的焦黑來。 他環顧四周,陡然恐慌起來,連忙將火鉗夾住炭火扔回壁爐里,拽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側過身子去用力拍打地上的焦黑暗火。 一股煙冒出來,所幸地毯不太易燃,他有些艱難的拍打滅了擴散的火,正要直起側著彎下去的腰,忽然感覺失去了平衡——本來就失去了右腿,又是往左側彎腰下去,甘燈的輪椅整個側翻過去,倒在了地毯上,他也有些狼狽地跌落下去,頭暈目眩。 甘燈伸手努力撐起身子,卻也意識到,他摒退了其他人之后,單靠自己是不可能再起身回到輪椅上了。 甚至連收到照片的光腦都跌落得很遠了,他伸手都夠不到。 甘燈看著那一團地毯上焦黑的痕跡,看著火堆與寂靜的房間,忽然放軟了手臂,重重倒在了地毯上,就這么躺在了地毯上,望著天花板。 現在,甘燈大概能倒推出來,她是如何在空間站復活的。 她將照片發過來,沒有多加一行字,沒有一點招呼。這是她在報平安,或許是群發給了所有人;或許她覺得對他,這一張照片也夠。 她沒有覺得受蒙騙,也覺得漫不經心;她不在乎他是否真的利用與算計,也似乎并不能對“死”后他的恐懼與痛苦感同身受。 一體兩面,相輔相成。 甘燈希望她充滿憤怒地回到方體來,抓著他的衣領嘲諷他事事如意,手握大權,甚至于要親手把他擁有的一切都剝走,把他扔進收容間里也好;他也希望她哼著歌回來收拾東西,看著他爬都不爬起來的可憐模樣,或是嗤笑,或是憐憫。 然后呢? 甘燈意識到自己要不然會再次上演同樣的“野心計劃”,要不然就會用令她窒息的感情壓垮她。 他就是沼澤。他沒辦法讓他們保持在幸福舒適的關系里。 現在宮理絲毫沒陷進沼澤,反而是最好的。 他忽然心里涌出強烈的想法,撐著胳膊朝光腦的方向挪動了幾分。 她不要回來。 獻天使讓空間站徹底被摧毀,后續必然遭到無數詰問與調查;方體內部還有重大的調整,他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他自己這副殘疾的模樣,他現在還沒有辦法熄滅的情感——最好的辦法,就是她真正自由。 不要回來。不要見我。不要再讓我……察覺到一絲可以接近的可能性。 甘燈額頭上沁出一點汗,他左腿發麻得厲害,手指尖終于夠到了光腦,他倒在地毯上,快速且顫抖地輸入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