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大壯的應承，沈梔梔回了小院，沒歇兩口氣，又挎著竹籃出門。

    方月忙問：“jiejie又要去哪？”

    “去后花園摘點花瓣?！?/br>
    她此前經過后花園時，見花壇里的蜀葵開得紅艷艷。蜀葵是做胭脂最好的花瓣，她打算去摘些回來，做成胭脂后賣給儲玉院的姑娘們。

    沈梔梔有搗鼓胭脂水粉的經驗，手藝也好，她做的胭脂細膩柔和，比外頭胭脂鋪賣的毫不遜色。

    儲玉院的姑娘有錢且愛打扮，但苦于不能出門，每回要買什么東西都是托人從外頭帶。

    因此，沈梔梔去儲玉院賣胭脂，最是暢銷不過。

    短短幾日，僅賣胭脂就能掙上一兩銀子。

    這讓沈梔梔越發地有干勁。

    只不過，令她憂愁的是——花壇里的蜀葵所剩不多了。

    .

    墨韻堂書房。

    安俊良跟裴沅禎匯報完事情后，不經意瞥了眼東邊的博古架，目光頓了頓。

    那小婢女打碎珊瑚夔龍青硯的事他自然聽說了，一同聽說的還有裴沅禎讓那婢女賠二十五兩銀子的事。

    安俊良好笑，他跟了裴沅禎快十年，竟不知裴沅禎也有如此促狹的時候。

    “你笑什么？”裴沅禎從邸報中抬眼。

    “沒什么?！卑部×紗枺骸按笕苏孀屇擎九r錢？我聽說那婢女都快哭了?！?/br>
    “你很閑？”裴沅禎語氣涼涼。

    “不閑不閑?！卑部×颊f：“屬下只是想起另一事?！?/br>
    “過幾日，錫蘭使臣便要來京，此次前來的還有錫蘭王子。從三年前開始，大曌與錫蘭就訂立了友好盟約關系，大曌的絲綢、瓷器和銅幣最受歡迎?！?/br>
    “錫蘭國需求大，瓷器和銅幣倒是還好，就是絲綢......”

    提起這個，安俊良無奈道：“去年‘改農種?！囆辛艘荒?，但桑農養出來的桑蠶并不多。此前錫蘭與我們簽訂了五十萬匹絲綢買賣，如今絲綢數量遠遠供不上，不知大人可有計策?！?/br>
    “錫蘭國土富饒，藥材、珠寶繁多，每年與我們互通有無，這對國庫來說是一筆豐厚的收益。只可惜......”安俊良嘆氣：“桑田跟不上，白白錯失良機?！?/br>
    裴沅禎默了會，開口道：“屆時在府上宴請錫蘭王子，你派人好生準備?！?/br>
    “是?！卑部×汲鲩T。

    .

    七月中旬，錫蘭使臣來訪，裴沅禎在府上親自接待。

    一頓觥籌交錯后，眾人相談甚歡，也定下了今年的交易數額。

    席上，也不知是誰人起頭，說裴首輔后花園稀珍之物奇多。尤其是蜀葵，乃從蜀州進貢而來，品種世間罕有。

    眾人來了興致，連帶著錫蘭使臣、吏部、戶部以及禮部陪同的官員們浩浩蕩蕩起身。

    客人想賞花，裴沅禎也很給面子，領著眾位官員信步而至。

    只是沒想到......

    他望著花壇里光禿禿的蜀葵，有些錯愕。

    安俊良低聲問侍衛：“大人的蜀葵呢？”

    侍衛頭皮發麻。

    蜀葵種了這么些年，花開了謝，謝了又開，也沒見大人來賞花。

    結果今年興致高昂，卻被沈姑娘薅了個精光。

    他冷汗涔涔，回稟道：“大人，蜀葵都被沈姑娘摘了?！?/br>
    “摘了？”安俊良不可思議：“摘去做什么？”

    “做.....”侍衛小心翼翼看裴沅禎臉色：“聽說是拿去做胭脂了?！?/br>
    “......”

    “......”

    第19章

    明輝堂。

    裴沅禎坐在太師椅上看書。

    過了會，侍衛稟報：“大人，沈姑娘來了?！?/br>
    沈梔梔慫。

    這還是裴沅禎第一次派人找她，不知道是為何事，她站在門口踟躕了會。

    “沈姑娘？”

    那廂，安俊良朝她招手，示意她進去。

    沈梔梔咽了咽喉嚨，忙抬腳進門。

    “大人，”她福了福：“大人叫奴婢來有何吩咐？”

    裴沅禎像是沒聽見她說話，繼續看書。

    安俊良在一旁抵唇笑了會，說：“沈姑娘莫緊張，就問一些小事罷了?！?/br>
    他不說還好，這么一說，沈梔梔更緊張了。

    什么小事？需得兩位大人物在這等她？

    “安大人請問?！彼Ｉ?。

    “聽說后花園的蜀葵是沈姑娘摘了？”

    “奴婢......”沈梔梔囁嚅：“奴婢看蜀葵開得紅艷喜人，而且后花園開了那么多花也沒人賞，就偷偷......摘了?！?/br>
    “摘去做胭脂？”

    “......嗯?！?/br>
    “那么多蜀葵花做胭脂，沈姑娘一個人能用得完？”

    “也不是奴婢一個人用......”沈梔梔不好意思道：“還分一些賣給旁人?！?/br>
    “......”

    裴沅禎揉額頭。

    安俊良瞥了眼，頓時覺得無奈又好笑。他說：“沈姑娘有所不知，后花園的蜀葵不能做胭脂?！?/br>
    沈梔梔不解：“為何不能？奴婢家鄉都是用蜀葵花做胭脂，地里、山上到處都是蜀葵花?！?/br>
    “......大人府上的蜀葵跟沈姑娘家鄉的蜀葵不一樣?！卑部×颊f：“府上那些蜀葵是從千里之外的蜀州進貢而來，品種稀有?！?/br>
    “實不相瞞，”安俊良又道：“沈姑娘做成胭脂賣的錢，恐怕還當不得一株蜀葵的十分之一?！?/br>
    沈梔梔傻在原地！

    “奴婢.....奴婢......”她支吾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哭喪著臉看向裴沅禎：“大人，奴婢真不知道那些蜀葵是稀有品種，奴婢只想著努力賺錢還給大人。常言道不知者不罪，看在奴婢只是一個小小婢女的份上，可不可以......”

    她一臉悲痛地懇求：“可不可以別讓奴婢賠償？”

    上回打壞個珊瑚青硯已經令她傾家蕩產，若再賠這些蜀葵，那她就算賣身也不夠。

    太師椅上的裴沅禎揉了會額頭，書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合上。

    蜀葵稀有與否他不在乎，他只是覺得，若再不加以制止，府上的東西恐怕要被這個膽大包天的婢女霍霍光了。

    直到現在，他自己都有些納悶，若是尋常婢女做了此事，他定會杖殺。

    可這個沈梔梔......

    默了會，他開口：“罷了，我不罰你，不過......”

    他想了下，說：“以后你去書房當值，負責伺候筆墨?！?/br>
    上回見她洗筆墨很有章法，比起小廝更加細心，伺候筆墨倒也合適。

    但沈梔梔聽后，不大情愿。

    她現在的差事只需每日伺候午膳和晚膳，剩余的時間可做些別的營生掙錢。若是去了書房，得天天侯著，哪也去不了。

    “怎么？”裴沅禎斜眼過來：“不樂意？”

    “大人，奴婢想了想，覺得......”

    “漲月錢三兩?！?/br>
    “......覺得挺好！”沈梔梔立馬改口。

    突如其來這么大個好處，她都有點難以置信，臉上的歡喜壓也壓不住。

    “大人，那就這么說好了！奴婢定會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伺候好大人的筆墨，絕不辜負大人對奴婢的一片栽培之心！”

    安俊良在一旁忍笑，眼觀鼻鼻觀心，偶爾還觀一觀裴沅禎。

    真是活久見，狠厲如裴沅禎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拿個婢女沒法子。

    .

    也不知是哪個官員將那日賞花的事傳了出去。

    說裴沅禎珍愛的蜀葵被一個婢女摘去做胭脂，裴沅禎不僅沒惱，甚至連半點責罰也無。

    是以，私下里有人傳裴大jian臣身邊有個十分得寵的婢女。

    寵到什么地步？

    據說，婢女就住在明輝堂，而且還能隨意出入裴沅禎的書房，就連裴沅禎的愛犬也交由那婢女喂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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