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來搶走我 第67節
姜夫人見她答應了便不再阻攔,這么多人看著,諒他也不敢做出什么暴起傷人的事來。 溫絮之與周明夜離幾人遠了些,已隔了段距離,卻遲遲未開口。 周明夜不知道他想說什么,更不明白他執意要見自己的目的,她此時心中只有未曾謀面的父親,那是一個好父親,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光景,依然惦記著要為脆弱的妻子與幼小的女兒開辟前路。 她想孟氏知曉后一定會大哭一場,但是哭過之后或許會振作起來……振作不起來也沒關系,還有她這個女兒嘛。 周明夜等的有些焦急,又過了會兒仍不見溫絮之開口,忍不住問道:“溫公子,你想與我說什么?” “你來做什么?” 周明夜怔住,見他面色陰冷地對著自己身后,忙轉過身,就見時和修站在她身后一尺距離處,訝然問:“你怎么跟過來了?” 她嗓音已不再偽裝,是清越的女子聲音,聽得時和修默默紅了耳根,他摸了摸鼻子,厚著臉皮道:“你是我姐夫嘛,姜榆說了,只要我在京城就得護著你,你也知道她脾性有多差的……” . “……他說你脾性差,萬一周明夜出了事,你能折騰死他?!?/br> 姜榆遠遠瞧見周明夜似乎笑了下,惱聲道:“敢說我不好,明夜不出事等會我也得折騰他?!?/br> “你怎么折騰他?”林旗問。 “我要給舅舅寫信說他整日與紈绔子弟混在一起,還跑去賭錢?!彼龤夂艉艚o時和修編造了罪名,覺得不夠解氣,又說,“還欠了我兩百兩銀子?!?/br> 林旗失笑,“姜音音,你又仗著別人疼你開始耍無賴了?!?/br> “誰耍無賴啦?”姜榆瞪他,“他本來就和別人賭錢了,好幾年前你與府中家將過招時,他與夏詢小哥下了注賭誰贏,他賭輸了賠不起,問我借了兩百兩銀子?!?/br> 姜榆氣呼呼地往他鞋面上踩了一腳,道:“我可沒有胡說,你總是把我想壞了,討人厭!” 林旗仔細回憶了下,好像是有那么一段時間,每到他與家將護衛比試武藝騎射的時候,演武場外面總有幾個人交頭接耳嘀咕著什么。 他再細想了下,眼睛瞇起,低下頭質問姜榆:“用我賺了多少銀兩?” 姜榆立即把腳收了回來,背著手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乖巧狀,“我是乖女,我不賭錢的?!?/br> “你不賭錢,那為什么每次都要求我一定要勝或者至少堅持多久才能落???” 林旗見她看擺出天真的表情,抬起手想去捏她的臉,忽然想起現在是在宮門口,又將手放下,“你不賭錢,你坐莊,哪回都是你贏個盆滿缽滿,是不是?” 姜榆臉紅紅的,烏黑的眼眸轉了轉,辯解道:“我時常請你們吃小甑糕呢,我才不貪占小便宜?!?/br> 她的確沒有貪占小便宜,后來夏家jiejie定親,姜家父母送了禮,她年紀小小的,卻也自己添了些銀兩買了昂貴首飾給人添妝。 時和修這邊則是一直打的欠條,銀子欠了許多年,只給過她一個零頭。 她還花了大價錢讓人給林旗做了把弓,弓臂用的是上好的柘木,為防傷手特意在鐵皮外面裹了層細絨鹿皮,弓弦以特制的牛筋制成。 上面雕花浮蕊,又鑲嵌著翠玉,華貴異常。 材料都是上好的,可惜做弓的人是尋常工匠,看著是很好看,但騎射打獵等動真格的時候就沒多大用處了。 林旗看她高興,雙眸亮晶晶的等夸,就沒說弓箭不合手,只說舍不得用要藏起來。 可惜后來被林家娘看見了,林家娘是女中豪杰,瞧見一張漂亮的弓箭,順手就試了幾下,一個不小心把弓弦拉斷了。 再之后林旗秘密讓人把弓弦修好了,把這張弓與姜榆送他的別的物什,一起藏到房間的暗格中,再也不讓別人看見了。 “你不貪便宜,你就是貪玩?!绷制斓?。 姜榆輕哼一聲,不想理他了,扭過頭想要去找姜夫人。這一轉頭,猝然對上姜夫人放大了的臉,嚇得忙往后退,再一次踩上了林旗的鞋面。 她被林旗扶著肩站穩,埋怨道:“娘你做什么呀?怎么偷聽人家講話?” 姜夫人冷笑道:“誰稀罕聽你小時候欺負人的事了?” 姜榆低下了頭撓了撓臉,只當沒聽見。 姜夫人沒好氣地把她推開,咳了一聲,竭力維持淡然的面色,十分自然地道:“那邊還說了什么?你耳力好,再聽聽?!?/br> 林旗:“……” “哦,你還說不是偷聽別人講話!” 在小輩面前這么做姜夫人還是有點羞愧的,輕拍了姜榆一下,道:“明夜她沒什么心眼,那溫絮之又不是好相與的,我是怕她受了騙、吃了虧?!?/br> 方才還指責姜夫人的姜榆立馬倒戈,“是哦,旗哥,你聽聽,那邊又說了什么?!?/br> 眼前母女倆都催著林旗偷聽別人講話,一個是未來的丈母娘,一個是刁鉆小心眼的娘子。 林旗默了下,目光下移,看見了睜大眼睛望著自己的林玖。那兩個管不了,這個可以管。 姜夫人順著他的視線往下,反應迅速地將雙手覆在林玖耳朵上,低頭道:“大人說事,小孩子家不能聽的?!?/br> 林玖被捂著耳朵根本沒聽清她在說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奈何姜夫人在姜榆身上見多了,根本不為所動。 “溫絮之想娶周明夜,被拒后說要進宮請旨賜婚……” 林旗的聲音毫無感情,好似在說天已入秋,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以至于姜家母女倆聽到第二句才反應過來,還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 林旗重復了一遍。 姜夫人喃喃:“難怪方才溫絮之的表情要殺人一眼,明夜臉都嚇白了……” “他威脅明夜?難怪和修看著恨不得要把他打一頓?!苯芎蘼暤?,“不要臉!我去與他說道說道!” 林旗拉住她小臂阻攔,目光落在她義憤填膺的臉上,嘴角微揚,心里又犯了癢,但他忍住了,道:“周明夜自己解決了?!?/br> 就見那邊周明夜沉默了片刻后,毅然抬首,口唇張合說了幾句話。 “她說多謝溫絮之抬愛,她小門小戶配不起國公府,余生只想與母親一起過著平淡的日子。若是溫絮之強硬逼迫,她是寧愿抗旨也不會答應的?!?/br> 林旗目光始終落在姜榆臉上,看著她被風吹動的細軟的額發,看著她不自覺皺起的鼻子,還有那盯著周明夜二人一動不動的雙眸。 他心猿意馬著,卻不影響敏銳的耳力,心不在焉地將那邊的對話縮減了下,視線轉了一周重新落在姜榆唇上,低沉道:“溫絮之怒極了,以孟氏威逼,周明夜說……” 復述的話忽然停住,林旗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也朝周明夜看去。 那邊三人兩相對立,溫絮之目眥欲裂,時和修面露震驚,唯有周明夜面色沉靜,重重舒了口氣,她露了個如早秋的風一樣輕淡的笑,神色變得舒緩而輕松,然后將方才那句話又說了一遍。 “說什么?”林旗停住,姜家母女急了,本來就轉述的干巴巴的了,人家說了一大串,他就用幾個字來形容,現在甚至直接沒了。 姜榆心急,挽住他手臂黏糊糊地喊了聲“旗哥”。 林旗回神,掃了兩人一眼,將聲音壓得更低,道:“周明夜說她已非完璧?!?/br> 姜榆雙目猛睜,愕然抬首,只見不遠處溫絮之面色青白交替,他垂在身側的雙拳緊緊握著,怒目盯著周明夜。 半晌,他驟地轉身,朝著國公府的馬兒行去,連一個眼神都未再往后看,揮袍上馬,沒有絲毫眷戀地快馬離去了。 “明夜連這種毀壞自身青白的謊話都說出來了,她是當真不愿意與溫絮之有半分牽扯?!苯茏匝宰哉Z道,“也是,溫絮之數次對明夜不利,如今又用明夜唯一的親人逼迫,我若是她,只怕是恨不得殺了溫絮之?!?/br> 姜夫人眼中帶了幾分凄苦,周明夜與姜榆歲數相近,她總是以母親的身份去看待周明夜,此時憂心道:“對外人絕情些是沒錯,可不管是真是假,她親口承認了這事,以后可如何嫁人?” 她二人所想不同,但對周明夜具是憐惜,林旗看著這兩人喪氣的面孔,目光一低,對上了林玖的視線。 姜夫人的手不知何時移開了,看上去林玖已經聽到了很多不該聽的。 有的她不懂,但總有能明白的,她頂著林旗的視線道:“可能她本來就不想嫁人呢?我也不想,我就想一輩子待在家里。哥哥,我和太后說你要給我招贅,已經找到了人選?!?/br> 林旗緩緩凝起眉峰,“你才十歲?!?/br> 招婿可以,十歲是不是太早了?況且他現在去哪里找合適的人選? “音音jiejie讓我這么說的?!绷志邻s忙推脫責任。 姜榆驚呆了,“我只暗示你說要招贅,什么時候要你說已經找到人啦?你跟誰學的這樣壞啦?” 林玖低頭蹭了蹭腳尖,假裝聽不見。 “你說跟誰學的,這么多人里誰能有本事把她教壞了?”姜夫人說著嫌棄的話加入了指責。 周明夜走過來時,就見這么一副熱鬧的景象,三個不同年齡段的女子各說各的,誰都沒往她身上瞧一眼,唯有林旗沖她點了點頭。 她心下輕松,回以淡淡一笑,也不打斷幾人,就這么站在一旁含笑聽著她們的推諉。 第76章 結局(5) 十月底, 圣旨下來,周遺被判處斬。 就連宣儀郡主的死,也不容辯駁地按在了他頭上, 道是他想殺姜榆, 手下失手錯殺了宣儀郡主。 明昌侯府其余眾人僥幸得以存活, 卻永遠見不到天日了。 滿城嘩然, 一夕之間,周明夜與姜榆的名字,京城無人不知了。恩愛夫妻轉眼變成了姐妹,這是前所未聞的事情,不知道震驚了多少人。 周明夜不想母親被擾, 也怕與侯府不對付的人趁機為難自己,事情已處理妥當,她當即就要離京去。 所幸太后守信,在侯府被抄前讓人把孟氏的嫁妝歸還給了她,有了錢財, 倒也不懼換個新地方重新開始。 離別這日,天朗氣清, 從城門口往外看去, 官道兩旁稻穗已泛黃, 風吹麥低, 形成起伏波浪。 “……到了臨州就去官署找我舅舅, 他定能好好安頓你們,就算年后他回京了也不用怕,江南那邊才遭了難, 陛下再調官過去必然會挑個盡責的好官, 朝中清廉官員多少都會賣我爹與我舅舅幾分薄面, 到時候我再讓我爹寫信托他多照應下你們……” 周明夜笑著點頭,她考慮了很久,最后還是打算去往江南,水鄉安寧,氣候也適宜,那邊沒人認識她與她娘,也沒人對她的前半生指指點點。 “你幫了我許多,我不知該如何謝你,他日若有用到我的地方,無論何事,你盡管開口?!?/br> 離別的氣息因為周明夜這句話濃厚了幾分,姜榆未有片刻遲鈍,笑道:“好呀,若我遇上了難處,一定會去找你的?!?/br> 她父母親族雖非京城人士,但具是望門,未來夫君更是京中名將,正得皇帝重用,又對她百依百順。 遇到了小的難處,自有人為她解決。遇上這些人也解決不了的麻煩,找周明夜也是沒用的,可是她毫不猶豫地應了。 周明夜又笑了起來,她轉頭看了看車廂里的孟氏,將聲音放輕了些,“溫絮之說想求娶我?!?/br> 她覺得姜榆應該會驚訝,可是姜榆面色平平,她只當姜榆聰慧早就猜到了,就繼續說了下去,“當時我是猶豫過的,可我與他并不熟絡,我娘對著他府上的人也是膽戰心驚,我更無法確認他府上其余人會如何看待我與我娘,若……” 若他只是隨口逗弄,等她應下就出言嘲諷;若他父母長輩反對;若宮中不允…… 他有一顆真心的話,或許這些都不成問題。 明昌侯府沒了,周明夜就成了普通的民間女子了,能嫁入國公府的話,絕對是高嫁,孟氏能得到很好的照顧。 可這么一來,她就將自己與母親全部托付給了別人,再次仰仗別人鼻息而活。而依著溫絮之的性子,必不可能萬事由她。 再者說,溫絮之所謂的情誼,全是周遺刻意引導的,并不能當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