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三年，一個是三個月。

    這么多年，她似乎還沒有真正放下蘇杭。

    想到這里，段商嶼的眼神越發深邃幽暗。

    送段商嶼回去的路上，段商嶼基本沒有怎么說話，甘棠也不知道他這是怎么了，她只是隱隱覺得他心情似乎有點不好，她想問他來著，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么問，于是這一路上，兩人幾乎都沒有怎么說話。

    ……

    段商嶼意識到自己對甘棠不一樣的感情，是在高一那年的寒假，鐘菁帶著剛滿三個月的商一回國，他看著他們，腦袋一片空白，在漫長的空白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只有甘棠。

    甘棠從小就怕冷，但她那天接到他電話跑出來的時候，帽子圍巾全部都沒戴，頭發上衣服上都是白白的雪花，她被凍的臉頰跟鼻尖通紅，等坐到開著空調的奶茶店里，捧著熱乎乎的奶茶，腿都還在無意識地冷的哆嗦。

    寒假過后，他們開始步入高二，此時距離高考只有緊迫的不到兩年，而甘棠當時的成績只能在年級排中上游，這也是段商嶼不敢向她流露分毫感情的原因，他還知道陸京左喜歡宋皎皎，但為了不影響她的學習，他同樣也在克制忍耐，于是他也克制忍耐，想著等高考結束再跟她表明心意。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甘棠眼光居然那么差，她居然喜歡蘇杭那小子！更令他沒想到的是，蘇杭分明說喜歡文藝氣質類型的女孩，結果高考之后就跟甘棠告了白，順利上位。

    在知道蘇杭高考志愿是t大，而他跟甘棠以及陸京左他們都報的s大之后，段商嶼并不想否認，他為此而竊喜過，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甚至還無數次冒出同一個卑劣的念頭，去撬蘇杭的墻角。

    但每當這樣的念頭愈發強烈時，他的腦袋里又會浮現起甘棠提到蘇杭時面上的甜蜜，他嫉妒的五臟六腑都跟錯位似地疼，因此在他們異地戀的近三年里，即便他跟甘棠在同一所大學，即便因為陸京左幾個好友的緣故，他們基本十天半個月都能見一次面，但他還是壓著自己減少了對她的關注，因為他害怕，他怕自己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來。

    直到大三下半年，他從陸京左那里知道了蘇杭準備出國的事，這件事陸京左多半也是從她女朋友宋皎皎那里得知的，宋皎皎能知道自然也只會是甘棠說的。

    就這樣，蘇杭跟甘棠還算和平的分了手。

    周末他們幾人聚餐，吃到后面，喝了半瓶啤酒的甘棠趴在宋皎皎懷里小聲哽咽，他當時差點訂機票去t大找蘇杭算賬，不過被陸京左攔住了，他說了句話讓他印象非常深刻。

    “萬一你把蘇杭打清醒了，他不出國了怎么辦？又或者萬一蘇杭知道你也喜歡甘棠不愿意放手了又怎么辦？”

    就這樣，他很快冷靜了下來。

    卑劣就卑劣吧，反正卑劣念頭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原本以為甘棠會因為蘇杭出國而跟自己分手很快從這段感情里走出來，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大四即將畢業時，她非常突然的跟他們宣布了自己即將出國繼續深造攝影的消息，宋皎皎當時也愣住了，顯然這件事她也沒有提前跟她說過。

    蘇杭去的是英國，她去的則是美國紐約。

    這讓他稍微松了口氣，至少他們不在同一個國家，甘棠原本就喜歡攝影，她去的又是紐約視覺藝術大學，跟蘇杭沒有一點關系，他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因為時差的原因，甘棠到了紐約之后跟他們幾個的聯系都少了些，她基本每年過年才會回來一次，他畢業之后的前兩年，當時正忙著創業，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他親力親為，但凡能擠出時間他都在去紐約的飛機上。

    剛到紐約兩年甘棠便認識了很多跟她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喜歡一起溝通交流一起出去采風，她在他們當中侃侃而談，舉手投足間的自信明媚讓人挪不開視線。

    第二年的年底，他成立的互聯網公司在紐交所正式上市。

    結束之后，晚上他們在餐廳共進晚餐，在他醞釀著如何開口表白時，她的手機響了，她手機備注的是“師哥”，但從她跟他簡短的聊天中，他察覺到了她流露出來的不同尋常地親昵。

    掛了電話之后，甘棠才跟自己坦白，這個師哥是她的男朋友，他們上個禮拜確認的男女朋友關系。

    臨走之前，他見過甘棠的這位師哥。

    氣質跟蘇杭很像。

    這次是方敘回來，那下次？下次會不會就是蘇杭？

    ……

    根據導航，甘棠的車也順利進到了段商嶼居住的小區，他們小區的安保措施很嚴格，一般的外來車輛是不給進入的，還是保安在看到副駕駛座上的段商嶼，認出了他，這才放行。

    保安站在原地看著甘棠的車開了進去，面上還帶著驚訝，段先生跟那些隔三差五就帶不同女孩子進來的有錢業主不同，他在這里住了一年多，他們基本就沒見他帶女孩子回來過。

    誒？不對，好像是帶過的，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去年的寒假，保安又仔細想了想，去年的那個女孩跟剛才進去的這樣，好像是同一個人。

    “你家是住三單元十六樓吧？”

    甘棠的聲音響起，段商嶼也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嗯了聲，聲音沙啞，“是的?！?/br>
    甘棠按照圖標很快找到了三單元的位置，因為等他下車之后她便要離開，所以她并沒有找停車位，就在她想靠邊停下的時候，段商嶼開口道：“我的停車位在那兒，停那邊吧?！?/br>
    甘棠覺得倒也不用這么麻煩，但想到段商嶼不太對的情緒，她還是決定一會跟他聊一聊，于是聽他的將車開到他的車位處停下，她停好車熄了火，就在她猶豫著該怎么開口的時候。

    “甘棠?！?/br>
    段商嶼忽然喊了她一聲。

    甘棠立即朝他看過去，“嗯？”

    段商嶼的手掌緊握成拳，“我們是朋友嗎？”

    甘棠愣住，他怎么會問這樣問題？

    “當然是啊?！备侍慕忾_身上的安全帶，她朝他湊過去了一點，認真問：“好好的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

    段商嶼緊緊盯著她，聲音沙啞，“如果我說我需要你的幫助，你會愿意嗎？”

    “當然愿意啊，你說，什么事?！?/br>
    “什么事都愿意嗎？”

    甘棠遲疑了下，“那個，犯…犯法嗎？”

    段商嶼沉重緊張的心因為她這話倏爾一松，他沒忍住無奈的失笑出聲，隨后他重新看向她，搖搖頭，“不犯法?！?/br>
    甘棠緊張的心也瞬間放松下來，“不犯法就行，你說吧，需要我幫你做什么？”

    段商嶼的臉上閃過掙扎，嘴唇張合了幾次，最終還是開了口，“你…可以跟我結婚嗎？”

    甘棠的腦袋嗡的一陣，一片空白，足足愣怔了近十秒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她扶著座椅慢騰騰地朝段商嶼湊了過去，她溫熱的手掌覆在他的額頭上，掌心中的溫熱正常。

    “你…沒發燒吧？”

    她的話音帶著幾分輕顫。

    段商嶼被她覆著額頭，抬眼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白皙面容，琥珀色的眼眸明凈瑩潤，淡淡的馨香在鼻尖縈繞，就在他抬手拂下她的手掌，留戀了一秒，隨即放下，他看著她，強調道：“沒有?！?/br>
    甘棠現在腦袋一團亂麻，有些語無倫次，“你，你等一下，你讓我理一理?！边^了好幾秒，她這才看向他，試探性的問：“你說你需要我幫你，然后…然后你所需要幫的，就是跟你結婚？”

    第8章 第八章

    甘棠恍恍惚惚的回了家，在玄關處，拖鞋都忘記換了，抬腳就要往里面走。

    “棠棠，你怎么不換鞋??？”

    余蘭的聲音倏爾響起，甘棠回過神來，她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此時才緩緩反應過來，她如夢初醒般的哦了聲，彎下身換掉腳上的鞋，胡亂穿上拖鞋之后，這才繼續往里走。

    余蘭察覺到甘棠的神色有些不對勁，關心的問：“你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

    甘棠強行打起精神，朝余女士笑了笑，道：“沒怎么，只是在想一些事，不說了，我有點困了，我想洗澡睡覺了，余女士，你也早點休息?！闭f完甘棠加快上樓的腳步。

    甘棠進門之后快速將門給關上，后背靠著門，直到現在她腦子里都亂糟糟的，過了會，她伸手捂住有些泛疼的腦袋，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才慢騰騰的進衣帽間拿了睡衣。

    甘棠坐在浴缸旁，浴缸里熱氣很快在浴室內彌漫開來，霧蒙蒙的一片，她拿過一旁玫瑰味的泡澡球拆開丟了進去，手掌隨意地攪動了幾下，泡澡球快速溶解并將浴缸里的清水染成漂亮的淡粉色。

    泡在溫熱的浴缸里，熱水將身上的涼意跟疲憊驅散的干干凈凈，直到這會兒，甘棠才有精力再去回想段商嶼先前說的那番話。

    甘棠對“商業聯姻”這一詞并不陌生，甘正興跟余女士離婚之后，他的第二任妻子跟甘家就是合作伙伴，他們兩人的婚姻就是商業聯姻，只是她沒想到，“商業聯姻”這種事竟然也會發生在段商嶼的身上…

    甘棠突然覺得有錢人們的世界真的很復雜。

    愛情，婚姻…好像都是等價交換的籌碼。

    想到這里，甘棠內心涌起說不出來的復雜，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因為這實在是太突然了，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跟段商嶼結婚，這怎么想都是一件離譜到極點的事，她怎么可能跟段商嶼結婚？

    直到甘棠察覺到肌膚都快被泡皺巴了，她這才從浴缸里起來，站在淋浴間的花灑下將身上的泡泡都沖干凈，換上睡衣在浴室里把濕發吹干，敷上面膜，急吼吼的出去。

    她剛出去，便聽到了放在床上的手機正“嗡嗡嗡—”的振動著，她的腳步莫名的頓了下，心臟也跟著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應該不會是段商嶼打來的電話吧？她還有沒有想好要給他怎樣的回復…

    床上的還在持續振動著，甘棠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后還是大步跨了過去，不就接個電話嗎？有什么好緊張的！她鼓足了勇氣一把將手機拿起來，然后看到來電顯示。

    皎皎。

    甘棠：“?！?/br>
    甘棠坐在床沿邊，慢騰騰的接了宋皎皎的電話，宋皎皎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

    “喂，棠棠，你到家了嗎？”

    甘棠嗯了聲，“到家了?！?/br>
    宋皎皎一聽甘棠這聲音就覺得不對勁，她不由有些緊張，“棠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甘棠原本還陷在自己的情緒里，聽到宋皎皎這話，這才回過神來，“你在什么??？生你什么氣??？”

    “就是先前我不是說你跟方敘破鏡重圓嘛…”

    甘棠愣了下，隨后笑了出來，“你想什么呢？我至于因為那事跟你生氣??？我當時…是真的有點事，你別多想?！?/br>
    “真的？你真沒生我的氣？”

    “真的真的真的?！?/br>
    電話那頭的宋皎皎這也才放松下來，“那就好那就好，我都快嚇死啦?！?/br>
    甘棠笑著往后躺去，后背貼著柔軟的被褥，她抿了抿嘴唇，想了又想，忽然開口問：“皎皎，你覺得…你覺得段商嶼怎么樣??？”

    “段商嶼怎么樣你還不清楚??？”宋皎皎反問道。

    “我就想聽你說說嘛?！?/br>
    “那當然是很好啊?！?/br>
    甘棠哦了聲，是啊，段商嶼很好，非常的好。

    “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甘棠眨了眨眼睛，道：“我就隨便問問啊，欸，我都有點困了，就先不跟你說啦，掛電話啦?！?/br>
    宋皎皎皺著清秀的眉頭，覺得不太對勁，但她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勁，“嗯，行吧，你早點睡，晚安?！?/br>
    掛掉電話之后，甘棠依舊保持仰躺的動作沒動，她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發呆放空，神游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忽然握在掌心里的手機“嗡—”的一聲輕振，手心一陣酥麻，她有氣無力地將手機舉到眼前，卻在看到屏幕上的微信備注時，一個沒抓穩，手機“啪—”的一下砸到了鼻梁上。

    甘棠鼻梁酸疼，眼淚水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她捂著臉從床上坐起來，順便將已經吸收的差不多的面膜給揭了下來，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拿過紙巾擦了擦手上的精華之后，這才撈過一旁的手機。

    段商嶼：休息了嗎？

    ……

    這邊段商嶼到家之后，喝了杯溫水便坐在沙發上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他現在都還能清楚的想起她當時一臉錯愕不可置信的模樣，原本他還想從長計議，他不想嚇到她，更擔心把她給嚇跑，但方敘的突然出現，將他原先的計劃打的七零八碎。

    他錯過了兩次，整整七年。

    他承認他著急了，也害怕了，所以他對她撒了謊，并沒有什么商業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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