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聾啞人士,確切上來說有兩種分別。一種是「聽障」,單純聽力有問題,所以是能夠開口說話的。只是由于本身聽不見的緣故,咬字與發音容易不正確,聲音也會因此怪怪的,所以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不開口。 另外一種,就是真正的「聾啞」人士,不只聽不見,也無法發出聲音與人溝通。 所以想要與別人溝通,通常都要依賴手語以及外物的幫助,比如手機打字、比如留言板或紙筆。 能夠和他們溝通,只是麻煩兼耗時。一般人有學習過手語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幸的,午夜便是第二種。 然而這一切,在游戲里都會變成幻影?,F在,午夜聽得清楚,也能與人開口對話。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所嚮往的。 然而,正因為這是「游戲」,所以才能達成他想要實現的夢想。 離開游戲,他就不再是午夜,而是一名平凡人?;蛘哒f,「特殊一點」的平凡人。 能夠明白為何他的話少。他的世界一直都是安靜又孤獨的,突然能夠開口,他也需要花一段時間去適應,不過安靜的本質已經離不開自己,所以寡言是正常的。 兩人用餐完畢,一前一后踏出店外。辛香料凝視前方人的背影,接著慢慢抬高視線,盯著缺了一角的月亮。 夜色正美麗,可是卻無暇欣賞。又或許是沒有心思。 ……又有誰的人生,是圓滿的呢? 眼底的光暗下。感受到夜晚的風吹拂而來,她縮了下空蕩蕩的脖子,然后把手塞入口袋當中。 溫暖的衣服,卻久久捂不熱她的手。 他們正式攻打八十三層的日子,挑選在后天,也就是禮拜日的中午。 探勘不會再有第三次,所以現在他們反倒沒事可做。打了幾個小時的低等怪物也足夠累人,再繼續練級,精神可能會真的負荷不了。 經過一家旅館時,她突然頓住腳步,想到某人,「三十睡多久了?」 午夜調出時間來看,情緒已經整理完畢,被他掩藏起來,恢復原先那個男人,「快一天了?!?/br> 反正無事可做,她調轉方向,朝進入中央大陸的傳送陣過去,「去叫他吧?!?/br> 午夜沒有意見,他點頭,下一秒目標突然換到她身上,「叫他起來之后,就該你下線了?!?/br> 辛香料:「……」 為何有一股既視感? 好像不久前,也有類似的對話上演。 撇撇嘴,她這次沒有拒絕對方的關心。在叫醒睡在客棧的三十后,辛香料沒有任何留戀,乖乖下線。 昨天,也不是故意針對莫尋。她習慣趁著印象最深刻的時候將攻略整理好,畢竟人一放松下來,就容易忘記事情。她怕有小細節被遺漏,所以才熬夜打好攻略。 更何況,這也是她這個受託人應盡的職責。 意識從游戲里回來,躺在床上的人閉眼躺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睛。她動了下僵硬的手指,然后手撐著床,慢慢坐起。 一頭烏黑長發披散在身后,有一撮調皮地往外翹。大約是躺下前沒有整理好,經過兩日,成功被壓成變形。 房間內沒有開燈,窗簾拉開一半,然而目前是晚上,自然沒有半絲光線照入。坐了很久,沉凝辛將擋住自己眼簾的長發往后撥,接著一腳踹開被子,慢吞吞地下床。 拖鞋套到一半,動作又定住。下線前的記憶慢一步涌上,成功攪亂她心底無波無瀾的海洋。 想到了午夜,以及剛醒的三十,便有些心緒不寧。 自然而然,腦中又冒出九九、阿光、白衣的身影。 抿了下乾澀的唇瓣,由于玩太久的緣故,太陽xue有些刺痛,雙腳更是使不上力。她撐著墻,一步一步往外走。房間門口旁恰好是梳妝臺,她看見了鏡子里雙眼無神的自己。 頭發很長,與游戲里的短發不一樣。她的頭發即將過腰,很久沒有剪了。 只穿了條白色睡裙,裸露在外的四肢膚色極為白皙,長久沒有照到陽光,甚至有些病態。 手臂纖細,幾乎沒有半點rou。似乎在控訴著主人沒有細心照顧一樣。 不過走了幾步路,頭便有點暈眩。沉凝辛挪開視線,皺眉等待不適感過去,才慢慢拉開門。 每次從游戲中醒來,都要難受一遍。然而她像是上癮似的,依然不肯規律下線,偏要在里面待這么久。 ……她只是,不想面對現實而已。 沒有人罵她。她一個人住,除了自己的理智,沒有人能夠管住她。 兩天不吃不喝,身體似乎也已經麻木了,或者說是習慣。儘管如此,她還是感覺有點餓,只是沒想到翻開冰箱,里面除了幾瓶冰水以外什么都沒有。 輕輕啊了一聲,沉凝辛懊惱地揉了把頭發,渾身有些無力。 ……不得不出門一趟,否則她會餓死。 以前她挺在意自己的形象。不過現在……還是算了吧。 大晚上天那么黑,她不說,也沒人知道她兩天沒洗頭沒洗澡。 換了套衣服,她猶豫片刻,還是把頭發綁成馬尾,那一撮頭發不打算理會。接著戴了頂鴨舌帽,便踏出家門。 客廳桌上散落著一堆紙張,地上也有幾團紙球。她目不斜視地走過。 想來想去,沉凝辛也只能去旁邊的超商。方便,也不用走太遠。 挑了塊麵包,又拿了瓶罐裝咖啡。腳步有些虛浮,她步伐很小,排在隊伍最末端。 頭頂上的白光,照得她有些頭暈。 輪到她結帳時,似乎是沉凝辛的臉色真的蒼白到讓人難以忽視,還被店員關心了幾句。沒怎么聽,但是能從對方的神情猜出他大致上說了些什么,她搖搖頭,拿過東西后便要離開。 頭暈了下,她險些站不穩,身后排隊的人眼疾手快,伸出手想來扶她,然而沉凝辛撐著沒倒。 「沒事兒?」對方把手收回,隨意地搭在口袋邊緣。 腦袋已經夠不清楚,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她感覺腦袋更痛了。 ……什么鬼。 沒有抬頭,沉凝辛壓低帽簷,把東西抱緊,低低地開口:「謝謝?!?/br> 久未開口,醒來到現在半滴水未進,聲音十分沙啞,與她平時的聲音差很多。 留下兩個字,她便邁步離開?,F在冬天挺冷的,她朝空中呼出一口氣,隱隱有煙霧在眼前環繞。接著,沉凝辛回頭看了一眼。 超商里,現在那個正在結帳的男人。也是排在自己身后的傢伙。 這個時間點,來超商的都是男生。似乎沒有人發現在自己周圍,有明星的存在。 他戴著副眼鏡與毛線帽,并沒有遮太多,仔細觀察還是能察覺。假如又是粉絲,可能光從背影就能認出來。 莫尋。 或者說是,時尋。 他住這兒? 沉凝辛收回目光,摩娑著咖啡的瓶身,不再思索。 大概,沒認出自己吧。 沒忍住,自嘲地笑了下。 能認出她,也是見鬼了。差別那么多。 無論是現實,還是游戲。又或者是這兩年的變化。 ──畢竟,就連她本人,幾乎都認不出現在的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