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況不明總會牽動人心
身下的床有點小有點硬,不是太舒服。但寒寺喆認為自己并不太在乎這些。他平躺著,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躺下來,感覺還是有點壓抑?!?/br> 同陷在鐵窗之中的另一位室友,仍在哭泣:“你竟然還在乎這個?!蹦鞘桥c他一同關進來的戰俘,看起來與他差不多年紀。 聽到旁邊的人在回答,寒寺喆一愣,閉緊了嘴:“噢!他以為我在給他說話?!?/br> “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還是要小心呀。自言自語被別人看見多了可不行?!苯规宏柼匠隽祟^。 “監獄的牢房都這樣嗎?感覺這么矮?!?/br> “嗯——”焦婧陽隨著寒寺喆向上望,“我也不知道。也許只是不想讓犯人太舒服吧,和這床似的。但我想很快習慣了也就好了?!?/br> “習慣了——”寒寺喆又愣住了。 “我明白。希望不需要等到習慣的時候,盡快離開這里?!?/br> “他們很認真地統計了我們的各種信息,”寒寺喆翻身看向對面那個坐在床鋪上擦眼淚的年輕人,“希望最終能被某人看到,希望那人有充分的熱情和態度?!?/br> “不知道魯繁星這邊的門路是什么樣。一切都指望他了?!?/br> 寒寺喆又看向自己身上的囚服:“這衣服顏色真難看,屎黃的?!?/br> 對面那人大喊起來:“你到底都關心什么!這些重要嗎?我們永遠都回不了家了!” 寒寺喆坐起來,鄭重其事地說,語氣很重:“無論如何,我們現在只能如此,接受現實吧!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但他并不確定這是自己的想法,還是焦婧陽的想法。而這句話并沒有帶來任何他期望的結果,那年輕人哭得更猛了。 “興許時間長了就好了!我也不希望旁邊有個瞎鬧騰的家伙,讓人心神不寧?!苯规宏栍行o奈。 的確,時間能解決一些問題。一天、兩二天、三天,摸清了監獄里特有的作息時間要求,又或者徹底接受了殘酷現實之后,寒寺喆的心神也算是徹底寧靜了,特別是在每天的戶外活動時間躲開室友的那段時間。 “他們總是湊一起,總是會引起獄警的特別關注?!泵看螒敉饣顒?,寒寺喆總是躲在一角,遠遠望著被一起關進來的戰俘。 “你還不打算加入他們嗎?”這幾天焦婧陽總會問。 寒寺喆則一直與那幫人保持著一定距離:“無論他們在商量什么,我想都與我們的目標無關吧。而且,這是我唯一能擺脫那個家伙的時間。我真受不了他在半夜睡著之后還能鬼哭狼嚎的本事?!?/br> “周圍的人都受不了吧。但的確,他們和我們的想法不一樣,他們之前也不會對現在的境地有任何心理準備。所以也不要強求了?!?/br> “可已經過了那么多天,我也真是懷疑我們要在這里呆一輩子了?!焙聠纯吹接袔讉€粗壯的突尼瓦囚犯正在向那群圍在一起的斯格斯人靠近,而獄警卻正在悄無聲息的往后慢慢退卻。 “怎么可能一輩子,最差也就是被交換——”焦婧陽被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幕嚇得目瞪口呆。 一個人高馬大的突尼瓦囚犯,沒有任何猶豫或準備,直接掄起拳頭向身邊的一名斯格斯戰俘頭上砸去。斯格斯戰俘一聲不吭癱軟在地上,鮮血從鼻嘴耳中涌出。在這一瞬之后,其他斯格斯戰俘還沒有搞明白發生了什么,就已經遭受到其他突尼瓦囚犯的圍攻。沒有人打算坐以待斃,但普遍身體單薄的斯格斯年輕戰俘,根本不是這些抱有純粹目的性的突尼瓦犯人的對手,他們嘗試的還擊根本不起作用,反而一步步被擠壓,一個個被打倒在地。 而此時,獄警才慢慢湊上前,簡單示意那些囚犯住手。 “看來——看來——”焦婧陽看著趴在地上努力爬起來的戰俘,說話結結巴巴,“幸好——你決定與他們保持距離?!?/br> 寒寺喆觀察了一圈自己的周圍,發現并沒有人特意注意自己,才長舒一口氣。但他不敢做其他明顯的動作,生怕引起別人的注意,讓突尼瓦人記起被遺忘的自己。 警鈴響起,戶外活動時間結束。寒寺喆看著俘虜和揍人的突尼瓦囚犯被獄警分別帶走,停留片刻,確信沒人還記得有他的存在,才徹底放下心,微低著頭,避免與任何人的眼神接觸,混進囚犯隊伍中,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整整一天,直到熄燈之后,他再沒有見到和自己同牢房的那個年輕人。這不免使他擔心起來。 “他們不會出什么事了吧!”寒寺喆躺在床上,發現自己徹底無法入睡。 “有幾個估計被打得不輕,其他的應該都傷了,也許在醫務室或什么地方吧?!?/br> “會不會有可能他們被轉移到了其他地方,卻正好把我們給落下了?!?/br> “別瞎想了。他們肯定會反復查登記的?!苯规宏栞p輕趴在他身上:“然而,你不認為應該珍惜這獨處的機會嗎?” “在這鐵欄桿的牢房里,擠在這小床上,面對各種未知和不確定,我可沒有任何的興致。對任何事情的興致都不可能有?!彪m這么說,但他還是把焦婧陽環抱進了懷里。 “只是想讓你能暫時忘記這些?!闭f罷,她把寒寺喆拽進了只屬于他們倆的小空間。 赤裸著身子,漂浮在失重的環境中。焦婧陽知道寒寺喆根本抵抗不住這樣的誘惑,她看著他很快有了生理上的反應。 可寒寺喆仍然說了一句:“但我們仍然是在牢房里?!?/br> 焦婧陽扭動著腰支,身體慢慢旋轉起來:“不要那么煞風景好吧!嗯——那我也不得不煞煞風景了?!彼屏艘幌滤?,讓他遠離了自己:“我要求你溫柔的對我,就如同那晚你和——”她看到他的眼神逐漸暗淡,沒有說下去。 空間在縮小,推著他們倆逐漸靠攏,抱在一起。寒寺喆回到了監獄的床上。 面對面,看著對方的眼睛,她喃喃地說:“對不起?!?/br> “對不起——”他回應著,輕輕吻向她的嘴唇。 閉上眼睛,額頭貼著額頭,沒有再多的動作。 ↓ 魯繁星總是需要權衡利弊和風險,這經常讓他搖擺不定,猶豫不決。但最近邊境的戰況過于復雜,通過坑道潛入突尼瓦顯然過于冒險,而他焦急的心態也讓他不想采用其他會浪費更多時間的辦法。但另一個方法,魯繁星總認為那會讓他失去對時間和空間的判斷性,又或者說會讓他懷疑自己身處的時間和空間。 他盯著自己手腕上的機械手表,當一切都看起來穩定運行之后,才敢活動自己的身體。摸摸自己的頭,又看看自己的腿腳,他總需要確認一下自己仍然是完整的。 走上街道,到處瞎轉一下,爭取找到一些明確的地標確定自己到底在哪里,之后魯繁星奔向距離最近的報攤。 “今天的日報?!濒敺毙菍⒘沐X遞上去,并接過對方的遞過來的報紙。他走到一旁,仔細看著報頭上的日期,放下心來。 他重新回到報攤旁,從那里再買下一份當地的地圖。 對照地圖,魯繁星找到長途汽車站,對著車站的時鐘調好自己的機械手表,在售票處買下最近一班去往荷馬市的車票。坐在候車亭里,他自言自語著:“還行,并不算太遠?!?/br> ↓ 陽光,還沒來得及從小窗子里射進來,那喇叭卻已經響起,通告關在監獄里的所有人,這一天已經開始。 寒寺喆睜開眼。與往常一樣,牢房里幾乎仍是黑暗的。仍與往常一樣,當喇叭的震耳欲聾過后,四周的吵鬧聲傳來。而牢房里的照明燈,也總是犯懶跟不上節奏。 寒寺喆緩緩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占據了對面空閑床鋪的焦婧陽,摸索著穿上自己的衣服。 “半夜里沒有了這家伙的鬼哭狼嚎,感覺你睡得也踏實了很多?!?/br> 寒寺喆走到窗口,透過鐵欄桿的狹窄縫隙努力往外看去?!暗犻_眼之后,一切仍然是一樣的?!?/br> “陰天,下雨了嗎?” “看不清,好像是?!?/br> 牢房的照明燈終于點亮。幾分鐘之后,房門被一扇扇打開。寒寺喆乖乖走出去,在走廊上站好隊,跟著眾囚犯走向餐廳,一路上他仍然努力不與任何人做任何的交流。領到餐,他再次躲到幾角旮旯里。對于監獄的飯,寒寺喆從沒有任何盼望,但默默吃了幾口之后,他仍對著焦婧陽說了幾句調侃的話:“我記著當時經常與他們倆調侃學校食堂的飯。說實話,這飯也不能說比學校里還差吧!” 焦婧陽趴到餐盤旁仔細看了半天:“吃飯不就是為了讓自己不餓嗎。有那么多要求干什么!” 寒寺喆笑了。片刻之后,他又嚴肅起來:“沒有你,我該怎么辦呀!估計也會和那家伙一樣,一直哭哭啼啼吧?!眲傉f完,他看到了那個與自己同牢房的年輕人。 幾個戰俘,有的臉上還帶著明顯的瘀青,有的則一瘸一拐,再次引起了其他人的關注。他們領完餐后,同樣又坐到了一起。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全都變得沉默了許多。 “至少你該放心了,他們仍然在這里?!苯规宏栒f。 寒寺喆點了點頭,不再關注那幫人,低頭吃起來。 吃完飯,回到牢房,寒寺喆看到那年輕人已經躺在床上。他隨意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年輕人摸了摸鼻梁上的膠布:“還好。但有幾個還在治療?!?/br> “打你們的那些人呢?” “不太清楚,好像說是被關禁閉了?!?/br> “噢?!焙聠醋叩酱斑?,繼續將唯一能看向遠方的地方占據住。外面已經亮了很多,他看得更加清楚?!暗拇_下雨了。想必空氣應該清新了不少?!?/br> 焦婧陽趴在他肩膀上:“那家伙說得沒錯,你總是關心些無關緊要的東西?!?/br> “因為只剩這些了?!焙聠吹脑捄芎喍?。 ↓ 長途車的車況并不太好,晃晃悠悠,抖來抖去,使得這旅途更顯漫長。終于在荷馬市中心的公交樞紐下了車,魯繁星迫不及待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 他抓緊時間找到公用電話亭,拿起電話:“我到了,一會兒見,老地方?!彪娫捔硪贿呏皇莻鱽硪宦曃⑷醯幕匾?。 放下電話,魯繁星再次坐上公交車,幾站之后在市公共圖書館下車。他拿出通用借閱證,走進圖書館,直奔繪畫藝術廳而去。從書架上抱下一本繪畫歷史書,他在桌子邊坐定,隨手翻閱起手中的這本滿是插圖的大部頭書籍。 不久之后,一個手捧圖書的白發老人坐到了魯繁星旁邊。老人動作很慢,仔仔細細將藝術圖冊擺在桌子上,規規矩矩調整到與桌邊完全平行后,才小心翼翼將書的封面翻開。 “如果只想看畫,我這本書更適合?!崩先送蝗婚_口。 “我是更喜歡文字的東西?!濒敺毙腔貞溃骸氨热绻艜??!?/br> “這時候跑到這里來,風險有些高呀!”老人往后翻了一頁。 “風險還是可控的。我想知道一切是否順利。既然我已經為此付出太多,暴露太多,我想我需要知道,這事情是否辦妥了?!?/br> 老人輕輕咳嗽了一聲:“這種事情變數太大——” 魯繁星也將身前的書翻了幾頁:“出麻煩了?” “還好,還好。雖然有些波折,但還在繼續。應該不會再有岔子了。不過是要晚上幾天?!?/br> 魯繁星沒有吭聲。 老人則將書合上:“這書實在無聊。你也不要在此久留,風險性太高,對誰都不好?!?/br> “但我需要知道他是否安然無恙?!?/br> “他會安然無恙的?!崩先舜蛩闫鹕?。 “這不夠?!濒敺毙遣灰啦火?。 “唉!等消息吧,就這兩天。但你務必要小心行事?!闭f完,老人抱起書,離開了。 魯繁星將精力放到眼前的書上,他發現這本書還是挺有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