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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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嚮往活在自由里的女人。 不喜歡別人管我,當然也不喜歡管別人。 一個人的生活逍遙自在,不需要為誰解釋,也不需要為誰負責,更不用像某些人一樣,需要每天打電話報備自己的行蹤,或是一直照著鏡子,努力成為別人理想中的樣子。 活著就是要光鮮亮麗,不要為誰貶低自己的價值。 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我卻活到三十歲才得到體悟。 「你在哪?」找了空位停好車,我掏出手機傳了一封訊息。 「義式簡餐坊,三十二桌?!?/br> 獨自生活久了,我不習慣成群的人們,像是學生們的相約夜唱,或是路上緊緊相依的情侶。我發誓,這絕對跟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沒關係,我只是討厭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毫無意識地干擾別人。 最有印象的例子,大概就是我排首刷限定商品的時候。 我不在意剛在一起的情侶邊走邊打情罵俏,可我介意的是,他們利用人多優勢就理所當然地插隊。 就算告訴他們隊伍的盡頭在更后方,卻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沒聽到,原本能拿到首刷的我,就這么和名額直接說再見。 那可是我夢寐以求的限量品,從凌晨一點到中午十二點,排那么久,付出多少寶貴的美容覺時間,他們卻只用短短幾分鐘,就輕而易舉奪走我想要的東西。 以為交往了就可以永遠黏在一起嗎? 最好等到十年后,你們還可以像現在一樣目中無人。 「你這絕對是偏見、偏見!只有單身的人才會覺得情侶礙眼?!菇捎x大利麵,口齒不清地說。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愿意當我的朋友,因為我的脾氣不好,耐性又差,很多認識的人都說我太難搞,要是跟我做朋友一定沒完沒了。 跟我當朋友沒完沒了? 拜託,我才覺得跟他們混在一起總一天會直接氣到往生。 又一個例子。 大學迎新的時候,一群不認識的同學硬要拉著我夜衝,唱k、闖夜店就算了,看他們心血來潮又興致勃勃的樣子,還以為他們有多會玩,結果讓我傻眼的是,明明就是不會喝酒的人,卻沒有自知之明狂灌不知道天南地北。 不曉得是誰出的餿主意,他們玩起日本的國王游戲,最后的下場可想而知,除了我能跟店員正常溝通,其他人根本就是醉到連自己是在臺北還是臺南都搞不清楚。 為了避免成為一群酒鬼的保母,自那次以后,我決定再也不要參加團體活動,這樣做的下場,無非就是成為社會邊緣人。 but,whocars? 反正有些人討好再多,注定還是不會成為朋友;有些人不需要特別小心翼翼,照樣能堅持友情直到最后。 「你吃麵就吃麵,不要邊吃邊說行不行?」我望著眼前吃得滿嘴都是的男人,微微皺起眉頭。 明明外表是屬于人見人愛、十個女生有九個喜歡的超級大帥哥,為什么吃東西的畫面卻可以丑成這樣?滿嘴奶油就算了,桌上還噴的到處都是。 以為自己是五歲小孩喔,吃飯還要mama教就是了。 「哎,我們都多熟了,你干嘛那么計較?」 「你在艾倫面前會這樣嗎?」 艾倫是他的男友,他們是我遇過十個帥哥會有八個是gay的同志。 他不是自愿對我出柜,只因高中意外看到他在跟男生接吻,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同性戀。 莫名其妙的際遇讓我們認識了彼此,還莫名其妙經歷了無數次「他錯愕,我也錯愕;他逃跑,我也逃跑」的歷程。 最后是怎么化解尷尬我已經忘了,我只記得自己很冷靜地對他說:不用想太多,反正我本來就不討厭同性戀,只是沒見過那種場景,一時之間才會感到不知所措。 當然,我會這么說是以為再也不會見面,哪想到緣分就是讓人這么意外,明明我們的教室是相反方向,居然還能在一個禮拜之內巧遇十多次。 從最初的繞道而行,變成彼此會互相點頭的關係,回神三十歲了,我才發現,原來歲月早就讓他不知不覺成為我生命中的一份子,而我也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他唯一能談天說地的好姊妹。 雖說我不只一次想對這個姊妹殺人放火就是了。 「才不會,在他面前我還是有形象的?!挂徽f起男友,靳成御整個人的精神都來了。 哪里有收容所?快把我眼前的白癡收走。 我翻了一個白眼,「好好好,我知道你跟他的感情一向堅不可摧,但身為一個大男人,拜託別在我面前發花癡行不行?發花癡就算了,重點是你花癡的人還不在現場。出去別說你認識我,我不認識這么無藥可醫的人?!?/br> 「這句話你最好收回去喔,這么歧視的字眼要是被別的同好聽到了,到時被打我可救不了你?!顾闪宋乙谎?。 「誰叫你要這么噁心?」我不歧視同志,我是歧視你。 趁他開口反駁之前,我搶先說道:「你再多說一句話,等等我就不陪你去挑禮物了?!?/br> 前幾天邀我吃飯還以為他病了,因為他居然要請客。結果真相是,艾倫的生日近在咫尺,他想送禮物卻不知道能送什么。 嘖,有選擇障礙的話,全部買下來不就好了。 「好啦!」他又瞪了我一眼,把叉子上的義大利麵一口吸完,話鋒一轉:「所以你什么時候交稿?」 「時間不是還沒到?」 「可你一向不會準時交稿,所以我決定從現在開始催?!顾苷J真地說。 大學畢業后,他靳成御進到一間出版社工作,聽到我想成為作家,他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只是當了我的編輯之后,因為我的邏輯不好、想表達的東西太多,再加上急于完成一篇故事,又老是把劇情搞得亂七八糟,導致他每次一看稿,就容易變得暴躁易怒。 對我破口大罵還只是小事,嚴重時,他甚至會丟我東西。 「白文憶,你這種連小學生都不如的語文程度最好可以出書啦!」他最常吼的就是這句話。 再來就是:「白文憶你寫的東西能不能有點邏輯?跳來跳去的劇情你他媽是能看得懂?」 而我對他最常反駁的話則是:「靳成御你這個大白癡!這是白式回憶錄的寫作風格你到底懂不懂?連一篇故事都不知道在寫什么,你他媽還當個屁編輯!」 他每次生氣都叫我乾脆別出書了,先滾回高中重讀國文再說,不過氣完后,還是會努力幫我搞定出版的事情。 說真的,我很感謝有他這個朋友。 前提是,這個朋友不要站在一堆玩偶面前,一副快要痛哭流涕的樣子。 買個禮物也能搞得像是世界末日,我看全世界除了你,大概也沒有別人了。 「我不知道他是喜歡貓還是喜歡狗?!顾迒实哪槼蟮阶屛液芟胍话驼拼蛳氯?。 「你是不會打電話問喔?」 「打電話就沒有驚喜了啊?!?/br> 「那你買這個好了?!古赃叺膽嵟B那么可愛,有沒有看到它在跟你招手? 他瞪了我一眼,「白文憶,你可以認真一點幫我挑嗎?」 我一臉無辜,「我不認真嗎?」 「你從剛才就一直拿奇葩的東西給我,機器人、企鵝、小恐龍……抱歉,我看不出你哪里認真?!顾苷\實地說。 「靠,那你給我自己挑!」踢了他一腳,我決定放生這個傢伙。 「噢!」他吃痛地叫了一聲,對我吼著:「白文憶你真的不是女人,是男人婆!」 「我先去旁邊逛,等等買好打給我?!棺詣雍鲆曀脑?,我豎起最長的手指回應他。 ? 進到星巴克,我找了一個最角落的位子,從包里拿出筆記本和原子筆,開始思考小說接下來的劇情該如何發展。 很久以前,我以為當作家只需要一本筆記本和一隻筆,就可以在文壇里闖出一片天下。直到投入這個行業之后,我才發現,寫作確實只需要一本筆記本和一隻筆,除此之外,還得擁有一個空間概念不錯的腦袋。 沒有合理的邏輯,沒有合理的解釋,沒有讀者們喜歡的劇情,就沒有人閱讀你的作品。 所以靳成御最常用怒吼跟丟東西伺候我,說我根本只是想任性,硬要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糟蹋編輯的精神和腦力。 被罵的當下難免賭氣不高興,但也多虧他的火爆指導,再加上我堅忍不拔的意志,沉淀了一段時間,我終于從一個懵懵懂懂的新手初學者,變成勉強稱得上是作家的人。 現在,我只期盼能用自己的文字,寫出讓讀者難以忘懷的故事。 不奢望每個讀者都認得我,只希望那些故事足以扣人心弦,就像設計logo一樣,一翻過就刻骨銘心,一看到我的筆名,就知道我的寫作風格。 畫著角色關係的樹枝圖,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此時,門口傳來一陣金屬風鈴聲,有一對年輕的男女走了進來。 「潔西卡,我最近真的很忙,下次想買東西你可以跟你的好姊妹一起去,不要再跑到公司叫柜臺找我,那會干擾我工作?!鼓腥丝瓷先ト畾q左右,平淡的口吻里參著非常明顯的不悅。 「可是你最近都不陪我,我一個人很無聊啊?!鼓敲鸢l碧眼的大美女嘟著嘴巴,雙手纏著男人的同時,身體還不自禁往他身上磨蹭。 我向來不喜歡把咖啡店當酒店的人,于是我低下頭,決定繼續畫角色關係圖。 「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有什么事你應該去找你的男朋友,不是私底下找我?!鼓腥藰O力壓著不悅,冷靜又無奈地說。 「不要這樣嘛……當初是我錯了,我不應該背著你跟其他男人偷偷見面?,F在我學乖了,也分手了,難道就不能再給一次機會,讓我回到你身邊?」玻璃倒映出那女人的表情,梨花帶淚又楚楚可憐的樣子,是很多男生都招架不住的類型。 不過她說出口的話,連我這個旁人聽了都想翻白眼。 誰不知道這年頭劈腿想復合的人最喜歡把「當初是我錯了」掛在嘴邊,結果過一段時間還不是照樣拈花惹草。 順道一提,我絕對沒有偷聽的嗜好,一切都是他們講得太大聲,不想聽也全聽進去了。 「都過去了?!鼓腥藪昝撆说氖?,試圖跟她保持距離,「我對你沒什么怨言,你也別再糾纏我了,你值得更好的?!?/br> 這人可真佛心。 明明是被背叛的那一方,還這么友善地說話……換作是我,早就叫對方滾回去吃屎了。 「煜帆……」見對方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女人急得都快哭了。 「不好意思,后面還有其他客人,你們要不要先點杯咖啡,入座后再慢慢談?」店員委婉地打岔。 「你別插嘴,沒看到我在跟我男朋友說話嗎?」女人瞪了他一眼,繼續努力向男人撒嬌,「煜帆,我們也不要消費了,去別的地方逛逛好不好?」 「潔西卡,不要這樣?!鼓腥撕偷陠T低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再轉頭跟那個女人說:「要回去的話,到大廳出口,我幫你叫計程車?!?/br> 「你不送我?」女人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 「對不起,我沒辦法?!鼓腥宋竦鼐芙^了,「再說了,我還跟人有約,要是送你回家,會來不及回來?!?/br> 「你騙人!」 「是真的?!鼓腥藷o奈。 「那你跟誰有約?」女人不信。 似乎沒料到她會這么窮追不捨,男人愣了一下。 環視一周,沉默幾秒,最后玻璃的倒映告訴我,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停下。 「……」 拜託別為了掙脫一個女人就找上另一個女人,我只是偷看一下,不會剛好這么衰吧。 「跟她?!?/br> 哪知老天根本沒聽到我的祈禱,男人指著我,對著那個女人說:「我跟她有約了,你說對不對?親愛的?!购竺婺蔷鋭t是看著我說的。 誰是你的親愛的? 我死死瞪著那個男人,本想反駁一句干我屁事,可一看到他眼里盡是無法言語的無奈,最后還是心軟賣了一個人情,假裝很熟地說:「是啊,寶貝,你怎么現在才來?我都等你多久了,還待在門口做什么?」 雖然沒有認真看,但眼角的馀光告訴我,附近的客人和店員在聽到這句話之后,幾乎有一半都轉頭來看戲。 別誤會啊各位,現在是臨陣磨槍的狀態,上場的人還是素未謀面的我。 「你跟我男友是什么關係?」 這世上有多少定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古以來,當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瘋狂的時候,身為同性就會莫名其妙變成敵人。 所以當那個女人兇神惡煞地問我到底是誰、又為什么認識她的煜帆時,我完全不會感到意外。 只覺得莫名掃到颱風尾。 「寶貝,你還不趕快過來?」我耐著性子,對著那個男人微笑。 希望他看得出來我的眼里已經火冒三丈,居然要叫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寶貝,別說其他人,靳成御要是知道一定會笑到噴淚。 「煜帆,你什么時候認識她了?居然還叫她寶貝……你眼里的寶貝不是只有我嗎?」女人強拉男人的手臂。 「潔西卡,拜託你別鬧了……我很忙,趕快回去找你男朋友吧?!鼓腥丝烊痰綐O限了。 女人把鋒頭轉到我身上,惡狠狠地說:「你這個不三不四的女人,高攀別人的男人遲早會有報應。這次就算了,本小姐沒空跟你們玩,你最好祈禱別再讓我看到你,不然你就完蛋了!」接著又變臉似的朝男人甜甜笑了一下,「我不會放棄的,這一次,我會讓你看見我的真心?!?/br> 「……」 我究竟為什么要莫名其妙被詛咒。 翻了一個白眼,心想鬧劇終于結束了,但握著原子筆的手寫了又頓,頓了又寫,寫了又頓,頓了又寫……真是多虧剛剛那個潔西卡,讓我的情緒變得異常暴躁。 好不容易想到的劇情都不知道飛到哪了,所以現在是誰惹誰,我的男女主角到底發展到什么地步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