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訪客
柳臨目瞪口呆地望著好像在閃閃發光的一桌子菜,殘留在腦子里的迷糊睡意一下子煙消云散;她怔怔地望向廚房,小小的爐子前站著系著圍裙的柳昊,雙手像是在指揮一首曲子那樣舞動,隨之而來的是此起彼落的吱吱作響,以及爆出的各種香氣。 柳昊在煮菜?柳臨甩甩頭,確認不是自己沒睡醒之后便湊到廚房門口,同時柳昊端著一盤菜轉身,兩雙眼睛正好對了上去。 「你起來了???剛好早餐好了,趕快去客廳那邊吧?!沽幌蛑蛷d抬抬下巴,遂端著菜繞過杵在原地的柳臨,帶著香氣的白煙正好撲在柳臨臉上。 「等等,你,干嘛擅自用我的廚房——」柳臨猛然回神,像是大夢初醒般轉身看著對方一一將碗筷仔細擺好「不、不對,我不是要說這個,柳昊你會煮菜?」 「有必要那么驚訝嗎,小時候都是我在廚房幫忙不是?」柳昊看著對方目瞪口呆的表情笑了一聲「因為以前老媽還在的時候早餐就是這個樣子,我只是想說現在家里人比較多所以才照著印象去煮而已……干嘛擺出那種表情啊,你是睡傻了嗎?」 「呃,嗯,對、不對,你才睡傻了,早餐煮這么豐盛到底要干嘛啊?!沽R用一種像是在參觀某種奇景的方式繞過茶幾,好似她正身處在美術館那類地方;而那件被自己打量的藝術品……那桌菜旁邊窩著另一個人,長發男正縮在另一邊的沙發上,仍舊不發一語地端詳著手中的報章雜志。 「meimei、meimei???」 「干、干嘛?」柳臨頓了頓,望向對面的柳昊,接著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語氣一轉道「誰是你meimei,就跟你說過不要這樣叫我?!?/br> 「那種事怎么樣都無所謂吧。你不是快遲到了嗎?這樣繼續發呆下去好嗎?」 「咳,不然我去學校附近買早餐好了?!沽R嘆了一口氣,遂按著桌子站起來,一把背起書包「你們慢慢吃,我先出門了?!?/br> 「等一下?!购龅?,沙發一隅的長發男站了起來,將雜志一手扔到桌上,別緻的臉蛋上沒有什么表情「本王現在間得慌,所以當作消遣時間,本王也要去?!?/br> 「我剛剛說了我要去上課欸,你無聊不會自己想辦法喔?」 「那就帶本王去上那個什么課?!?/br> 「呃,大哥你聽不懂我剛剛說的嗎,就是不能帶你去上課???我是要去上課,根本不可能帶著你去好嗎?」 「好啦好啦,先冷靜一點?!拐旈L發男想張嘴繼續說下去,柳昊便笑著率先跑了出來「你就帶他去學校嘛,反正就放著讓他在學校里晃就行,不用特別管他什么的,也保證不會干擾你上課,這樣應該沒問題吧?」 「那你不會自己陪他喔,你不是很間嗎?」柳臨瞪著擋在眼前的柳昊。 「不,我今天不行啊,有點工作要處理。你就帶著他嘛,而且他才剛受過重傷,要是他一個人又倒下去了也挺危險的不是嘛?」 那樣叫做剛受過重傷的樣子?柳臨翻了個白眼,冷冷地瞥向一旁的長發男;后者仍舊擺著居高臨下的姿態,望著柳臨冷哼一聲「哼,你以為本王想跟著你嗎?勉為其難地跟著你就該感恩戴德,哪來那么多廢話?!?/br> 柳臨一聽整個青筋暴起,壓抑住想掐死對方的衝動,長年累月的工作經驗讓她瞬間冷靜下來,想著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她深呼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好吧,我沒那么多時間跟你吵,你要是想跟就閉嘴跟好,上課也別亂說話,乖乖假裝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明白嗎?」 「嗯?!归L發男聳聳肩,倒是沒什么異議。 只要能跟就可以了嗎?柳臨倒是很好奇對方硬要跟著自己的理由,不過看他那樣子就算問了也不會回答。瞥了一眼腕錶,分針正好往前跳了一格,差五分鐘就要上課了。 之后,意料之內的,也是柳臨最不希望的狀況發生了。 「欸,柳臨,旁邊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喔?」同學a,三年來跟柳臨說的第一句話。 「那帥哥是哪個系的啊,今天來旁聽的?」同學b,這學期和柳臨說的第二句話。 「你跟他不熟?那你可以幫我要個臉書或賴嗎?」同學c,柳臨對她沒印象,不過對方既然來搭話了,應該是同班同學。 果不其然,長發男一踏入教室,立刻掀起了全班同學的軒然大波。不是問長發男是哪個系的,就是問長發男是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得到否定答案之后繼續開小花討聯絡方式。 「欸,你叫什么名字???」也有直接無視柳臨和長發男搭話的女同學,接著就輪到女同學被長發男直接無視。 柳臨按著發痛的額際,心里默默悼念自己一去不復返的低調大學生活。雖然這股熱潮八成一陣子就會過去,但可以的話柳臨還是不想要這么顯眼;人紅是非多,更何況柳臨一點也不喜歡被眾人矚目的感覺。純粹就是性格關係,被眾人瞪著會讓她感覺心上有千根針在扎,腦門好像快被那些視線給壓爆似地。 「我們先走好了?!菇K于受不了輿論壓力的柳臨率先行動,她拉了拉開始打盹的長發男,無視正在講臺上講課的教授,背包一背衝出宛如魔窟的教室。 「欸、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啊,還是我要叫你長發男?」一陣狂奔之后,柳臨氣喘吁吁地靠在走廊一隅,忽然想起剛才某個女同學的提問,才記起自己似乎一直沒有問起這件挺重要的事情。 「本王說過了別讓本王聽到那種品味低俗的稱呼?!归L發男臉不紅氣不喘地瞇起眼瞪著柳臨「哼,區區愚鈍的人類還沒有讓本王報上名號的價值,不過也不想再聽到那種難聽的稱呼,你就叫本王黃延吧?!?/br> 「你一定要這樣講話嗎?」柳臨嫌惡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好吧,現在也不用上課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那就找個讓本王不無聊的地方吧?!?/br> 「你的說法很抽象欸,能不能具體一點???」 「愚鈍的人類,本王的提示還不夠明確嗎?還真是高估你這人類的智商了?!?/br> 「誰知道你喜歡什么啊,別說得好像所有人都該知道你的興趣好不好?」柳臨嘆了一口氣,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開始習慣對方那種說話方式和詭異的思維,遂開始對自己的適應能力感到悲哀「那就去附近的百貨公司晃喔,覺得無聊別怪我?!?/br> 「哼,到時候要是本王感到無聊就讓你以死謝罪?!?/br> 「好好,隨便你啦?!箲械迷倮^續和對方廢話下去,柳臨視線一轉,正要往大門方向走,忽地她卻看見走廊彼方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對面那人一如既往地,耳邊仍舊掛著一片帶著陽光的綴飾,隨著那人的腳步一晃一閃的。 柳臨站在原地看著那人,正好和那女孩對上眼,旋即那種熟悉的抽離感涌了上來,她的意識好似再次離開了身體,四周也開始朦朧,稍不注意就會成為一片散沙。 「喂?!购龅?,柳臨猛然回神,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又回到那走廊上,身旁的黃延正抓著自己的肩膀,雙眉微蹙「白癡,別被拉著走!」 柳臨甩甩頭,腦子卻好像還在轉一樣令她作嘔;她抬起頭,看見那女孩仍站在走廊另一邊,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碰面感到詫異。 「呃,嗨?」一片凝結的空氣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柳臨看著那女孩胡亂招呼了一句,卻仍舊無法打破流連于雙方之間的莫名尷尬。 * 學校附近某一間走文清風的咖啡廳,柳臨可真是從來沒踏進去過,因為里面的飲料都貴得莫名其妙;她曾經聽好友說這里的咖啡很講究,豆子都是進口的云云,但在她這種連便利商店咖啡都能喝得津津有味的人眼里,實在是無法理解那些驚人價格之間的真正含意。 暖色系木頭裝潢、瀰漫在空氣中的咖啡香,以及像是藝術品一樣,被關在玻璃柜里的精緻糕點,柳臨連價格都不敢瞄一眼就匆匆點了一杯紅茶;倒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某人什么都沒點,要不是被店員督促著有最低消費之要求,那人恐怕只會窩在一邊啜飲著店內附贈的冰塊水。 「呃,所以,同學,你今天特地來我們學校不是找網友,是來找我?」柳臨有些意外地看著對面的人,仔細一看對方的臉特別無暇光滑,一點痘疤都沒有,完美到了一種不自然的地步。 「對……沒錯,其實前幾次都是要去找你,只是有點原因所以沒叫住你?!古㈩D了頓,連忙補充道「啊,對了,我叫薛有娢?!?/br> 「我叫柳臨。旁邊這位是我的親戚,叫做——」 「人類,你要找人幫忙的話找錯人了?!共坏攘R說完,一旁的黃延雙手抱胸,語氣比平時低了八度「哼,尤其像你這樣的人根本是自作自受,本王可沒有時間管你這種人的無聊煩惱?!?/br> 「喂,黃延!」一旁的柳臨連忙制止,遂轉頭望著對方陪笑「抱歉,我親戚他比較奇怪,剛剛他說的聽聽就好?!?/br> 薛有娢沒有回應,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煙消云散,臉色蒼白地瞪大雙眼,怔怔地望著黃延,雙唇張了張,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那一瞬間,空氣瞬間凝結,柳臨覺得咖啡廳內的爵士樂都離自己好遠好遠,尷尬的氣氛令人窒息。 「呃,你還好嗎?」 薛有娢頓了頓,像是大夢初醒般望向柳臨,愣愣地拉起笑「不、不會,我只是突然有點恍神而已。呃,剛剛說到哪里了?」 「……說到我親戚,你叫他黃延就好了?!?/br> 「哼,浪費時間?!挂慌缘狞S延賭氣似地扭過頭,拿起桌前的飲料賭默默啜著。 柳臨則怪罪似地瞪了旁邊的人一眼,遂繼續尷尬地拉著笑回歸正題「所以你特地過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嗯。我聽說你爸以前是很有名的風水師吧,是不是叫柳齊?」 柳臨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對方會提起這個名字;倒不是說從來沒有人向她提過父親,只不過她以為會知道父親的大概都是和父親差不多年紀的人居多。再者以對方的年紀來看,父親全盛時期的時候恐怕都還在公園里玩沙吧?這讓柳臨有一絲莫名的好奇與疑問。 「你從哪里聽說我爸的事情的?」 「聽、聽我爸說的?!?/br> 「是喔?!惯@就難怪了,但為何不是她父親本人找上門?柳臨微微蹙眉,「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想找我爸啦。不過他可能沒辦法幫你,因為我爸十年前就過世了?!?/br> 「你爸過世了?」薛有娢再次收起笑,這次卻沒有露出詫異的表情,聲音反倒大了起來「怎么可能,你爸過世了?你騙我的吧?」 「呃,我沒有騙你,他十年前就過世了,抱歉?!共幻靼讓Ψ降募?,柳臨有些驚訝卻又勉強帶著笑安撫對方「如果你是要問風水那方面的事情,我是有認識的人啦,可以幫你介紹……」 「不行,其他人不行!一定要是他,一定要他才可以——」薛有娢抱著頭,一頭烏黑短發被她的雙手抓爛,四周的視線亦紛紛聚集了過來「怎么會這樣,他居然過世了,這樣根本就……」 「你先冷靜一點,先說說看你要我爸幫你什么啊,說不定我能幫你想辦法?!?/br> 薛有娢忽然停下抓著腦袋的雙手,猛然抬起頭,瞬間和柳臨四目相接;柳臨看著那雙空洞的黑色眼眸,背脊忽然一陣寒,好像眼前不是剛才的女孩而是在和什么非人之物對看似地。旋即薛有娢渙散的雙眼逐漸回神,好像大夢初醒那樣,慢慢放下雙手,一面理著頭發一面道「呃,抱、抱歉,我只是有點沒辦法相信而已……畢、畢竟你父親應該還很年輕吧?」 「呃,沒關係。我爸是意外過世的,也是很突然啦?!箤τ趯Ψ椒锤驳霓D變感到一絲不安,柳臨卻仍用笑容掩蓋心里的情緒,就像平時遇到難搞的客人那樣「你慢慢說吧,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爸,我在這里聽?!?/br> 「好……其實是因為我爸拜託我才想找柳先生的,我爸他堅持一定要是柳先生,聽他說好像只有柳先生才能夠解決他的狀況?!?/br> 「他的狀況?」 「具、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寡τ袏蔚拖骂^,將臉壓到看不見表情的高度「我只知道大概三年前,我爸迎了尊小神像回家里拜。然后我爸原本是在菜市場擺攤的,從那天之后生意就好得不得了,最后還當了中盤商賺了不少錢,所以我爸對那尊神像很虔誠……我對這方面是沒有研究啦,所以不太知道那是哪里的神明。后來大概一年前,他開始做惡夢,他說他夢到那尊神像跟他說借的東西是時候要還給祂;我爸一開始沒太在意,結果這惡夢一做就是做整年,搞到后來他也沒精神做生意了,連攤子都收掉了?!?/br> 「聽起來情況很復雜呢,能夠描述一下那尊神像長什么樣子嗎?」 「我……我沒有太注意那尊神像,因為我本來就不太相信這個?!诡D了頓,薛有娢抬起頭,亂發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很憔悴「還、還是你方便的話可以來我家看一下嗎?如果可以的話,我覺得說不定你看了就會知道了?!?/br> 「嗯,也是可以。不然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約個時間吧?!狗凑皇侨タ匆谎蹜摏]關係。柳臨偏頭盤算了一下,接著說「早上可以嗎?我明天早上剛好沒課?!?/br> 「可以,真的非常感謝你!」 「不會啦,反正也只是看一下而已?!?/br> 柳臨步出咖啡廳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緊繃的神經放松的緣故,腹部很識時務地響了起來;柳臨瞥了一眼腕表,才發現不知不覺整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欸,我們吃點什么再回家好了?!沽R暗忖帶著旁邊這個人恐怕也無法繼續上下午的課,索性直接打道回府「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本王不像人類那么弱,不需要進食?!?/br> 「那我就隨便找了喔?!沽R默默嘆了一口氣,帶著身后那人,巡梭于被大學生塞滿的商店街,一面望著街邊玲郎滿目的各種菜色招牌,一面隨口問道「你覺得薛有娢這個人怎么樣?」 「哼,本王對路邊的石子沒有任何興趣?!?/br> 「你剛才明明說了什么自作自受之類的話吧,那是什么意思?」無視對方一如既往地尖銳回應,柳臨繼續問出淀在心底的問題。 黃延瞥了柳臨一眼,這回卻沒有一如既往地用火藥味十足的話搪塞,只是用一種平淡卻冰冷的語氣道「本王聞到了血的味道,雖然只有一點,不過那味道確實是從那個人類身上散出來的?!?/br> 「血?我怎么沒有聞到?」 「你這么遲鈍當然聞不到。那種味道不是外傷會有的,而是另一種別的血腥味……反正有那種味道的大概都不會是什么好東西,你最好離她遠點?!?/br> 「我是知道她有點奇怪啦,不過有一點我不懂,如果她一開始就要找我干嘛這么畏畏縮縮的?感覺就是有問題……反正我是想再觀察一陣子,畢竟如果真的要害我的話剛剛多的是機會不是嗎?」 「勸你最好別浪費時間再那個人身上,有那種血味的人多少都揹著一些糟糕的東西,她鐵定也不是純粹找你聊天那么簡單?!裹S延斜了滿臉疑惑的柳臨一眼,嘆了一口氣「還是不懂嗎?算了,本王也沒奢求你這人類理解??傊畡e多管間事,顧好你自己吧?!?/br> 「呃,我也不是不信啦,只是聽上去有點玄欸?!沽R瞇起眼,試圖理解對方的意思「其實我也覺得那個薛有娢的情緒有點反覆,有種判若兩人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么講,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太正常?!?/br> 「哼,人類不都是會為了屁大點的事情反反覆覆的嗎?」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她那種反覆有點太夸張了。怎么說,一般人又不會因為一點小事情而情緒激動吧?雖然我爸過世是很突然啦,但她剛剛的反應比較不像是難過或驚訝,而是好像有什么別的原因。呃,我不太會講啦,大概就是這樣?!?/br> 「……完全無法理解,聽起來麻煩死了?!?/br> 「確實是有一點啦?!沽R乾笑了幾聲,偏頭想了一下「不過照你這樣講的話,她的狀況是不是不太妙???」 「有時間擔心別人不如先擔心你自己吧。自己都顧不好了還想幫別人,你傻嗎?」 「干嘛這樣講,看到別人有困難關心一下很正常吧?而且我好得不得了,你是哪里看出我自顧不暇了?」 「沒有任何自覺嗎?」黃延瞇起眼,冰冷地掃過身旁的人「剛剛不是差點被拖著走了嗎,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 「什么拖著……」柳臨對視著那雙像是冰冷刀鋒一般的雙眼,頓了頓,方才的抽離感好像又重新涌了上來「你知道我有那種奇怪的,呃,『預感』?」 「喔,那叫『預感』?」黃延冷笑一聲,用一種嘲諷的語氣重復柳臨的話「本王只警告你一次,你口中的那個什么『預感』并不是什么好東西,你最好別太放任它。像你剛剛那樣跟著那種力量走簡直是找死,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呃,我也沒有特別放任或相信什么的,況且我又不相信那種沒有科學根據的東西?!姑鎸Ψ降睦溲?,柳臨僅是不解地聳肩「雖然我叫那種感覺『預感』,但說實話其實那真的沒什么用處啊,頂多就是某些事情要發生的之前會突然來一下……就像我之前看到薛有娢還有你的時候也有過。根據以前的經驗來看應該只是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但也不會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啦?!?/br> 「哼,反正你自己好自為之?!?/br> 「我還沒有到需要你來擔心的地步好嗎?」柳臨頓了頓,話鋒一轉道「對了,那你明天要不要跟我去薛有娢她家?」 「你這人不是早上還百般不愿讓本王跟著你嗎?」 「沒有啦,我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有那種神奇的能力,雖然很難讓人相信,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說不定你可以比我看到更多東西。反正你也沒事不是嗎,不然晚餐我請你?」 「本王說過了不需要進食?!?/br> 「最好是啦,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不需要吃東西?」柳臨哭笑不得地望著對方那張冰冷的側臉,陽光之下那張臉比平常還要有些氣色「我是不知道你在堅持什么啦,但吃東西的目的又不是只為了吃,退一百步來說你真的不需要吃東西好了,也可以品嘗???不然你這樣人生很無趣欸?!?/br> 「本王才……算了,跟你這種人扯下去只是浪費時間?!?/br> 「你看你,總是在那邊拒絕溝通,鐵定只有柳昊那種怪人才愿意跟你當朋友吧?!沽R一面咕噥,雙眼一面流連在雜遝的街邊,視線一轉變落到一間狹小泛黃的小店面「啊,午餐就吃那間小火鍋吧,剛好也沒什么人,應該不用排隊?!?/br> 「隨便你?!裹S延百無聊賴地望向街邊一隅,熙來攘往的學生間總流連著一些喧囂談笑,那些對他來說就向無聲的黑白電影一樣令人犯睏,讓他只想盡快離開這塞滿各種雜遝、排著臭氣摩托車的地方。 * 柳昊騎著借來的摩托車,沿路猛催油門,一下子就離開了車水馬龍的市區。由于郊區的車本來就不多,讓他一路超速,直達位于田中央的目的地。 他拔下安全帽,一股冷意遂吹過柳昊的腦袋;看著田中央的三合院,陰天的緣故,淡淡的薄霧繚繞在小小的建筑物之間,看上去有些詩意,不過可惜的是柳昊并沒有多馀的間情逸致去觀賞這片美景。 柳昊琢磨著該用什么理由去拜訪這個三合院,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門前??粗唏g的門板,上面還貼著已經褪色的春聯紙,他抓了抓后腦勺,索性直接敲響木門。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喧囂的風聲從耳邊吹過;由于是冬季的緣故,一點蟲鳴鳥就都沒有。柳昊看著沒有任何回應的木門,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氣,就像藍先生說的,這三合院平時沒有人住,要是不幸有人,他還真不知道該用什么藉口唬弄屋主。 柳昊按了按木門,果不其然是鎖死的,雖然他可以直接撬開,不過這么做的話,光想后續就會有一堆麻煩。 根據藍先生昨晚傳過來的資料,這三合院已有超過快一百年的屋齡,前任屋主從前是這附近的望族,附近的田地都是屬于這一家的;半年前屋主母親去世后就成了空屋,只有偶爾會有人來整理打掃而已。柳昊沿著三合院晃了一圈,三合院主體建筑外圍砌了一圈腰高的紅磚圍墻,上頭結滿了發黑的苔垢,幾乎快看不出原本的磚紅色;三合院正后方雜草叢生,幾顆茄冬樹在一邊隨風搖擺,靜謐的三合院中亦僅有那幾棵樹在漱漱地響。 翻過矮墻,柳昊的雙腳一下子沒入了三合院后方的雜草之海。草上的雨水都被他的動作震了下來,甚至可以感覺到褲腳慢慢滲入一股涼意;柳昊走到鬱蔥的樹下,胡亂探了幾眼,卻見樹旁有一大片雜草遠比四周矮了一截,看上去好像是綠色的大毛皮禿了一塊。 柳昊望著那塊詭異的綠色窟窿,隨意撥開隨風晃動的草葉,腳下的泥地比旁邊的顏色明顯鮮艷了一些,很像是有什么人事后縫補上去的補丁。近期有誰挖開這塊地嗎?他按著濕潤的泥巴地琢磨了一下,但單憑一塊被挖開的地實在無法代表什么,挖地的可能性太多了。 柳昊從草叢間站了起來,望著那爬滿青苔、像是某種紋風不動的老舊石雕那樣的平房建筑;單以位置與建筑結構來說是很普通的結構,也只能看出為了氣候而將三合院的開口朝向某一面,一切都是很普通的,合理的,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他嘆了一口氣。當時聽藍先生說那委託主是特地約柳臨在這三合院洽談的時候,還以為是這三合院有什么特別之處;現在看來只是自己的無稽推想。 「年輕人,你在這里做什么哈?」一個沙啞的聲音讓柳昊嚇了一跳,他回頭一看,三合院的矮墻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老人。 柳昊心虛了一陣,看著對方滿是皺紋的老臉,面不改色地扯了個藉口「沒有啦,我是政府那邊的人,因為最近這邊可能有都更得計畫,上面就派我來這邊看一下啦!」 「這樣喔?!估先丝粗坏拈侔l,有點狐疑地問「現在當官的怎么都不像官啊,頭發染得紅紅的這樣可以喔?」 「政府提倡服裝自由啊?!沽贿B忙笑著唬弄,頓了頓,話鋒一轉問「請問一下這間三合院的屋主不在嗎?我聽說這附近的田都是他們的,政府那邊想和他們談一下那些田的事情?!?/br> 「哎呀,這附近的田早就不是他們的了?!估先苏麖埬樁及櫝梢粓F,揮揮手「那種不義之財啊,本來就留不久。以前很多人跟這家人講過,只是他們都不聽啊?!?/br> 「可以請問一下你說的不義之財是什么意思嗎?」 老人頓了頓,望向柳昊,遂朝著柳昊招了招手,壓低聲音像是在說些什么天大的祕密似地「我就只跟你講,這家人以前就不是什么正經人;養小鬼你們年輕人知道嗎?就是專拜一些不乾凈的東西。我不清楚是怎樣啦,只知道那家人拜的是很夭壽的東西,但要是靠著那種東西發財,總有一天都是要還的……我告訴你,前陣子我還看到一群穿黑衣的來這里,看起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附近的都在講鐵定是這家的后代子孫欠債,所以那群黑衣才會找上來?!?/br> 「你知道他們那些黑衣人過來這里做什么嗎?」 「我哪知道,看到就跑啊,不然到時候惹上麻煩。你啊也少來這個地方,我們住這里的都知道這家人都怪里怪氣的,搞不好那些黑衣人都是他們家的?!?/br> 「是這樣喔。好啦,謝謝,我會注意的?!?/br> 「嘿啦,工作賺錢重要,但命還是要顧??!」 柳昊望著那被外套裹成大胖子的枯瘦老人慢慢離去,遂翻出小墻,靠著矮墻掏出黑色手機撥了個電話,手機另一頭一如既往地,響不到三聲就被迅速接起,旋即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這么快就有消息了?」 「一半一半吧,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但這三合院的屋主感覺不太單純?!沽煌谴辈卦跓熡曛械娜显?,若隱若現的屋頂剪影讓人有種那其中藏了點什么的錯覺「剛剛遇到一個住當地的阿伯,說前陣子有群穿黑衣的找到三合院,他的說法是因為那家人欠債……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br> 「喔,你要發表什么高見嗎?」 柳昊嘆了一口氣,遂離開矮墻邊,慢慢往回走「姑且先不說那些黑衣人是誰。但無論是怎樣的組織,就是普通人隨便抓這附近的人問,都有辦法知道這三合院沒有住人;如果那些穿黑衣的要討債,就應該不會蠢到來這三合院堵人吧?所以我想那些黑衣人的目的應該不是找人?!?/br> 「不是要找人那要干什么呢?就算佔著那破房子房子也不會變成他們的啊?!?/br> 「嗯。還有另一件事情,當地人好像都還蠻怕這家人的,聽那個阿伯說是因為這家人拜的是不乾凈的東西……但養小鬼的人不是也不少嗎?應該沒必要怕到這種程度吧?」 「那也要看這家人拜的是什么東西;如果能知道他們拜的是什么東西的話,我這邊就能查出點什么了?!?/br> 「你的意思是要我直接找上那家人嗎?」 「這是最快的方法,雖然你沒有你爸那樣的天賦,但我想你應該可以直接從一些蛛絲馬跡推出那家人詭異的地方?!?/br> 「我知道了,只是那個阿伯跟我說這家人都怪里怪氣的,說不定很難搞,你別抱太大希望?!?/br> 「喔,這你放心吧,我相信我們的柳家家主一定會處理好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