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地獄之行】
頌恩話一說完,我們各個人面面相覷,我聲音乾澀的問:「你說的……是真的嗎?」頌恩臉色發白,看著我緩緩點頭。此刻,我的腦中相當混亂,我不禁懷疑,頌恩說的話是真的嗎?我們之中有一隻「鬼」?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不過頌恩的神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 矮子緩緩走到我身邊,壓低嗓子說:「這小妞講的很像是真的,你看怎么辦才好,還是我一人先射一刀,看誰沒流血誰就是鬼?!刮伊R道:「你出這什么餿主意,我先戳你一刀好了,看看你會不會死,就知道你是不是鬼?!?/br> 矮子「呸」了一聲,說:「那你倒是說說看,眼下的狀況要怎么處理??!」我還沒開口,李保山忽然大聲說道:「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在講啥!想找我們抓交替嗎?」他一面說,就從腰際拔出了山刀,瞪視著我跟矮子。 看起來李保山似乎對我跟矮子充滿了戒心,老周按住了李保山的手,說:「李大哥稍安勿躁,衝動會誤大事的?!顾f完以后,轉頭面向頌恩,說:「頌恩小姐,你有看清楚那尸體的面貌嗎?」頌恩咬著嘴唇,看了我們大家一眼,然后緩緩點頭,老周接著問:「那么,那個人是誰?」 老周果然處事冷靜,直接問頌恩答案最快了,只見頌恩嘴唇微張,欲言又止,說:「我不敢說……」矮子怒道:「怕什么?你爺爺在這,我一刀就了結了那隻鬼?!?/br> 頌恩顫聲說:「那隻鬼一直瞪著我,我怕……」老周柔聲說:「別怕!我們大家都在你身邊,有危險會保護你的?!?/br> 頌恩點點頭,深呼吸了一下,說:「我路上看到的尸體,是——」 聽到頌恩要揭穿那隻「鬼」的真面目,我不由得緊張起來,如果他說的是矮子或是老周,我該怎么辦呢?我會動手嗎?兩人都是我的摯友??!一想到此處,我心中倒是有一點希望他說的是李保山。 頌恩的手慢慢抬高,她伸出食指來,大家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頌恩指著我的背后,我也跟著轉頭……咦?不對啊,我的背后沒人??!那她到底在指誰? 忽然間,現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老周跟李保山眼神怪異的看著我,連矮子也往后退了幾步。我愣了一下,好久才會過意來,頌恩……她原來指的人竟然是我? 這時候原本安靜站在一旁的船伕卡戎,也身出手指著我,聲音低沉的說:「在此受苦受難的亡魂,別再四處飄蕩,否則將會遭受可怕的牛虻和馬蜂叮蜇,隨我渡河接受審判吧?!顾@一開口,氣氛又更加的詭異凝重。 我又急又氣,我說:「頌恩!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剛剛還跟你一起從石階走下來呢!」頌恩神情哀傷,她搖搖頭說:「我一路都是自己走下來的,我在地道里看見你的尸體!云濤先生,您已經死了,為什么還要拉我們陪葬呢?!顾贿呎f,一邊走到老周跟李保山的身后,一副怕我衝過去似的。 「我已經死了?」連我自己都有點動搖了,難道我是滾下地道后,撞到了什么東西,所以我死了嗎?不可能、不可能…… 矮子道:「小妞!我看老濤不像是鬼啊,你滾下地道時,是不是撞昏頭了吧!」頌恩急道:「我千真萬確的看到云濤的尸體,要不然你問他,剛才他去了哪里,他一定說不上來?!?/br> 李保山接口說:「對!通常往生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才會成為不斷徘徊的游魂,死者馮云濤,你到過哪里,老實說出來?!拱右哺f:「對??!老濤你說說看啊,剛剛你跑哪去啦?!咕瓦B老周也對我點頭,示意我解釋一下。 我在心里暗罵:「這些人是怎樣,他媽的!講得跟真的一樣,一副就是把我當游魂的樣子?!刮夷椭宰诱f:「我從地道滾了下來,一路滾到了一間石室,里面有一些……一些東西,我看了一下,就糊里糊涂的走到這里了?!?/br> 頌恩忽然插口:「你說一些東西,是什么東西?」我怔了一下,那些千奇百怪地獄的壁畫現在講出來,更容易造成誤會,我不由得囁嚅著說:「就……就是一些畫面跟字而已?!鬼灦髯穯枺骸甘裁礃赢嬅娓??」我嘆了一口氣,說:「就是各種宗教的地獄的畫面?!?/br> 我一說完,現場所有人都sao動起來,老周跟李保山對望一眼,矮子的眼神也開始變了。頌恩咄咄逼人,他續問:「后來你怎么走下來的?」我不耐煩的說:「就通過一扇門??!難道飛下來嗎?」我思緒非?;靵y,這種焦躁不安的感覺似曾相識,一時卻也說不上來,在哪里遇見過。頌恩語調忽然提高,問說:「你口中的門,是什么樣的門?」 我暗暗叫苦,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我說:「一扇石雕的門?!鬼灦鹘z毫不給我喘息的機會,她說:「那扇門叫什么名子?」我緩緩的說:「地獄之門……」 我話才說完,就聽到李保山一聲暴喝,「呼」的一聲,山刀就劈了過來,我連忙舉起火炬擋架,他又連砍了好幾刀,幾乎要把火炬給砍斷了,他嘴里還不停咒罵:「該死的惡鬼,從地獄之門爬出來,想要找我們陪葬嗎?」 臺灣原住民向來剽悍,而且李保山又是撒奇萊雅族里的勇士,雖然年事已高,但是刀法狠辣,我急道:「李保山!你冷靜一點,之中必有什么有誤會啊?!?/br> 我往后一躍,躲開了李保山凌厲的攻勢,瞥見老周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矮子則是全神戒備,手放在懷中一語不發。我猛然發現頌恩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心頭頓時震了一下,我暗道:「她……她是故意害我的?」 我稍一閃神,肩頭被李保山的山刀給削到了,登山服被砍破了一個口子,我心想:「再不出手,我就要被砍死了?!?/br> 我心一橫,手上的火炬往就李保山丟去,李保山側身閃避,我趁隙飛起一腳,踢中李保山手腕,我這一腳踢的極重,他手上的山刀脫手飛出,我連忙搶過去撿了起來,手上握了武器,心中也踏實一點。 頌恩忽然尖叫:「呀——惡鬼要拿刀殺我們了,大家快阻止他啊?!顾捯徽f完,老周竟然朝我奔了過來,李保山也勢若瘋虎的撲了向我,就連矮子也掏出飛刀。 眾人的反應,讓我心中怒極,不知怎么的,竟然泛起了nongnong的殺意!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你們都不相信我,我把你們都宰了!」 我先踹倒了撲過來的李保山,然后舉起刀子惡狠狠的看著老周,我冷冷的道:「你再靠過來一步試試看……」老周連忙停下來,神情僵硬的站在原地。李保山被我踢翻在地上,他喘著氣說:「露出真面目了吧,你這惡鬼!」 我怒道:「我先劈爛你的臭嘴」我忍不住,手上的刀子竟然就揮了下去。忽然,眼前刀光一閃,我感覺有東西掠過我的發際,削下了幾根頭發。我轉頭一看,地上插了一把飛刀,矮子竟然對我射出飛刀? 我對矮子怒道:「死矮子,你不相信我?」矮子說:「錯了!我只是想讓你冷靜一下!怕你砍下去就沒救了?!?/br> 「住手!」 一個清脆的女聲從我背后傳來,眾人不約而同往聲音處看去。因為河岸旁的光線昏暗,僅靠著石碑旁有兩支火炬照明。我隱約看見遠處一個身穿斗篷的人影緩緩走近,帽緣壓得很低,我跟矮子同聲叫道:「鐘離魅?」我一叫出聲來,我就知道我想錯了,鐘離魅是個男子,方才那聲音明明是個女子,如果他不是鐘離魅,那么他是誰?為什么穿著跟鐘離魅一樣呢? 這時候,老周連忙扶起李保山,往后退了下去,李保山口中還不停在咒罵著,不過我已經沒心情理他了。我屏氣凝神,直盯著那人的一舉一動,那身穿斗篷的那人,一直走到了我們一群人的正中央,他才停住腳步站定了。 所有人目光都盯著那人,我注意到頌恩的神色忽然陰晴不定,她瞇著眼睛,斜眼看著眼前這人。那穿斗篷的人,將斗篷頭罩緩緩的掀開。 「咦!你……」在場的所有人,盡皆爆出驚呼聲,矮子跟老周一臉詫異,連李保山都看得張大了嘴,我就更不用講了,我驚訝的連手上的山刀就掉了。 我們之所以會這么驚訝,是因為那個穿斗篷的人,長發飄逸,面目清秀,竟然……竟然長得跟頌恩一模一樣? 眾人看著眼前穿斗篷的頌恩,再看看另外一旁,穿著登山服的頌恩,兩個人長的就像同個模子刻出來一樣,兩人完全沒有差異,這是什么樣的狀況?我完全無法理解。 老周說:「怎么有兩個頌恩?我真的給弄糊涂了?!勾┑巧椒捻灦?,忽然指著穿斗篷的頌恩說:「這是惡鬼的把戲,他要混淆我們的心智?!勾┒放竦捻灦鲊@了一口氣,說:「夠了!別再演戲了,你故意讓他們互相猜忌、互相殘殺,你為什么一直執迷不悟呢?!勾┑巧椒捻灦骷钡溃骸改銊e亂講,看你的穿著,就知道你是跟鐘離魅同一掛的?!?/br> 面前兩個頌恩言語交鋒,互相瞪視著,一時之間氣氛詭異到極點,我們只能面面相覷,沒有人可以做出反應,大家的神情都相當緊張。 我走到矮子身邊,低聲說:「兩個有一個是假的,怎辦?」矮子忽然「嘿」的一聲,說:「這個容易!交給我處理吧?!顾f完以后,右手一晃,就亮出一支飛刀,竟然直接就往其中一個頌恩的臉上射去? 就在我們驚呼聲中,穿登山服的頌恩伸出兩指,凌空挾住了矮子的飛刀,同時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冷峻得像冰一樣,她冷冷的道:「矮猴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這么一說,間接就是承認了,她就是假冒的! 矮子一臉得意說:「我一看到你,就覺得你臭的要命,身上血腥味這么重!你不知道老子本行是摸金的,你爺爺我的鼻子,可以聞出地下好百年前的尸臭味咧?!?/br> 那假的頌恩仰天大笑,笑聲尖銳凄厲,令人毛骨悚然。她笑了一陣之后,對著穿斗篷的頌恩說:「你太傻了,你以為可以違背天意嗎?你想違背鐘離魅嗎?」她話一說完,船伕卡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 緊接著「刷」的一聲,船伕卡戎用身上的斗篷罩住冒牌頌恩,然后他們兩人,竟然憑空消失在黑暗中?就這么突然的,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大家的眼底下「憑空」消失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頌恩嘆了一口氣,說:「唉,她走了,沒事了?!共恢趺吹?,冒牌頌恩離開以后,我整個人忽然感覺好疲憊,甚至有一點虛脫的感覺,老周跟李保山也攤坐在地上,我們互相對望,臉上均有慚色,因為我們一度受了挑撥,差點就互相殘殺了。 矮子這時候說:「頌恩小妞,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實話了,你下地道之后發生了啥事?」頌恩點點頭,說:「我下了地道后,忽然聞到一股奇怪的香氣,緊接著天旋地轉,然后我就失去意識了。等我醒過來,發現自己穿著奇怪的斗篷,我趕緊順著石梯來尋找你們,正好阻止了你們相殘?!?/br> 我忽道:「你似乎認識那個冒牌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們?」頌恩低著頭,良久過后,她才幽幽的說:「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說,不過我并沒有惡意,這件事一定要云濤先生您來辦才行?!刮移娴溃骸肝襾磙k?」頌恩說:「雷警官跟麥教授都還沒死,他們在更地底的深處,一定要您才可以救得了他們?!?/br> 老周插口說:「你不告訴我們實情,這樣我們如何相信你,我們是為了救您的父親麥教授而來,我希望你能夠對我們坦白?!鬼灦髡_口,「?!沟囊宦?,禍川的河面忽然冒出一個大氣泡,頌恩臉色一變,顫聲說:「大家注意,有東西要來了!」 她話一說完,河面又冒出一個氣泡,然后又是一個、兩個、三個……最后整片河水像是guntang的沸水般,冒出無數個泡泡,我們所有人提高了戒備,全部都緊盯著禍川的河面?!概尽沟囊宦?,有東西從河里爬上了岸邊,矮子忽然大叫:「他媽的!殺不死的爛手又來啦?!?/br> 眼前數幾千計的斷手,不停的從河里爬出來,就像是千百隻可怕的怪蟲,一直朝著我們爬來。數量之多,可以用鋪天蓋地來形容,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矮子,此刻都面露懼色,也難怪,大羅神仙遇到這種狀況,恐怕也無法脫身了。一兩隻斷手就如此的難纏,更何況數量至少超過一千隻。 矮子嘆了一口氣,說:「看來這次死定了。老濤,我們來世再做朋友吧,雖然你有時候還滿討厭的,但是你是少數愿意跟我當朋友的人?!刮艺媸强扌Σ坏?,我罵道:「你有空耍嘴皮,你還不如多射幾支飛刀,死也要死的壯烈一點?!?/br> 頌恩忽道:「它們怕火,快拿火炬?!鬼灦髟捯徽f完,矮子跟李保山,急忙拿起石碑旁的火炬,老周手上原本就有一支火把,我也撿起剛才打斗時,落在地上的火炬,我們五個人,總共四支火炬,將頌恩圍在中間。 我們揮舞著火炬,那些斷手一靠近火源,就會馬上退后,果然像頌恩所說的,那些斷手似乎很怕火,在我們身旁圍成了一個圓圈,千百隻斷手,像海潮一樣蠕動著,那畫面實在噁心極了!一想到等會要被這些手給殺死,著實讓人不寒而慄。 一隻手避開了揮舞的火炬,緊緊抓住了我的腳,我猛力一踢,將那隻斷手甩開,李保山的肩頭上也爬上了一隻,老周用火把幫他解圍,他燒了那隻斷手,卻有更多的斷手一直擁上來。 我腦中轉了好幾個念頭,思索著逃脫的方法。我們手上的火炬,雖然可以暫時阻止斷手的襲擊,但是那些斷手的數量實在太多,我們也支持不久,再這樣下去,火炬的防線遲早也是會被突破的,。 頌恩低著頭,吸了一口氣,說:「云濤先生,你手上的山刀給我?!刮业溃骸笡]有用的,數量太多了,怎么也殺不完的了?!拱右驳溃骸改翘煸诶蠞?,我就是跟六隻斷手打了起來,我戳了它們了好幾刀,這些斷手怎么也殺不死的?!?/br> 頌恩急道:「快把刀子給我!」她伸出手來,我看了他一眼,她的表情異常的堅定,我嘆了一聲,就把山刀遞給她。反正橫豎都是死,大伙兒一起跟這些斷手拼一拼,倒也死得壯烈。 老周驚叫道:「頌恩?你在做什么,快住手??!」我也嚇了一跳,頌恩竟然拿著山刀劃著自己的手腕?鮮血從她雪白的手腕流下,她急促的道:「快把我的血抹在身上,快!」 我還來不及反應,她就將自己的血,往我臉上抹去,我愣了一下,待要說話,卻發現原本攻擊我的斷手,竟然像遇到剋星一樣,遠遠逃開了,頌恩說:「快一點,把我的血抹在身上?!蛊渌艘姞?,也紛紛將頌恩手腕上的血液擦在身上。 一瞬間,所有的斷手都對我們退避三舍,頌恩說:「跟著我,我們先到禍川上的小船上?!顾幻嬲f著,一面走在前頭開路。當頌恩往前走時,密密麻麻的斷手驚恐的往兩旁退開,頌恩就像是摩西分開紅海一樣,從斷手浪潮中開了一條通路。 我們連忙跟上,一路走到了禍川岸邊,所有人魚貫上了小船,我跟李保山撐著長篙,將小船駛離岸邊,一直劃到了禍川中央,我才回頭往岸上看去,岸上千百隻的斷手不停竄動著,委實可怕。 這一下死里逃生,眾人都累得癱坐在小船上,老周正在幫頌恩包扎,李保山則是不停得喘著氣,我看了一下矮子,他手上握著的短刀,刀子上還插著一隻斷手,那隻斷手不停扭動掙扎,我驚道:「矮子你在做什么?快扔了那鬼手?!?/br> 矮子手一揮,他仔細的盯著那隻斷手瞧著,他說:「我瞧這邪門的玩意兒,不是手,不過我也看不出來是什么?!鬼灦骱龅溃骸改堑拇_不是人的手,那叫做五頭蛇?!鬼灦饔捎谑а^多,臉色有點蒼白。 我問:「五頭蛇?」頌恩點點頭,續道:「鐘離魅原本想創造的是八岐大蛇,他透過基因改造,用數萬隻的雙頭白蛇來交配繁衍,不過研究失敗了,但是意外創造出這個沒有眼睛、嘴巴的五頭怪蛇?!?/br> 所謂八岐大蛇,為日本古神話里的傳說妖怪。據說八岐大蛇有著八個頭、八條尾巴,眼睛血紅色,背上長滿了青苔和樹木,腹部呈潰爛狀流著鮮血,頭頂上則常常飄著雨云,身軀有如八座山峰、八條山谷般的巨大。 矮子刀口上的五頭蛇,猛一看果然跟人手相當的類似,但是在仔細看,就會發現上頭有著淺淺的蛇皮紋路,難怪之前這斷手的觸感,既冰冷又無沒有指骨。矮子「呸」了一聲,說:「真他媽的變態,搞什么基因突變,這條五頭蛇連嘴巴、眼睛也沒有,蛇頭上的黑色鱗片,還真像是指甲呢?!拱右幻嬲f,就將那條五頭蛇甩下河里。 老周原本一直默不作聲,此刻他語氣沉緩的說:「頌恩小姐,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你是否該老實的將真相做個說明?!鬼灦饕е齑?,說:「我現在還不能說,但是我如果是壞人,剛才我也不會出手救你們,所以請暫時相信我,我一定會給各位一個交代的?!?/br> 我心想剛才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們早就被五頭蛇給弄死了,更何況她還阻止了我們內鬨相殘,說起來,她非但沒有惡意,還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說:「我知道你沒有惡意,不過希望你之后會對我們坦白。那么我們現在去哪里救麥教授跟雷警官呢?」 頌恩說:「這里的架構是上寬下窄的漏斗型的,共分九層。我猜想,麥教授跟雷警官應該在最底層?!拱訂枺骸改俏覀儸F在怎么走???」頌恩指向禍川岸邊,說:「先劃到那里靠岸,一旁有個隱藏的石階?!?/br> 我跟李保山兩人,將小船用長篙撐到了岸邊,一上岸就看到黑壓壓的人影晃動,我暗叫:「不好了!」我全神戒備,舉起山刀。頌恩忽然按住了我的手,說:「不用擔心,這一層的人都是鐘離魅洗腦失敗的,失去行為能力的,他們只會望著天空,永遠沉浸在痛苦之中?!?/br> 頌恩說完以后,就大步往人群中走去,我們一行人跟著頌恩,穿梭在那些人群中,那些人搖搖晃晃,抬頭望著天空,神情木然,就像是斷線的人偶,搖曳在黑暗中。 頌恩左轉右繞,一會兒到了一扇石門,她用手碰了一下那扇門后,露出了后方的石階,頌恩轉頭說:「接下來這一層,是縱慾地獄,我們必須很快速的通過,否則很容易迷失,請大家把登山繩索綁在腰際,綁住以后才不會失散?!刮覀兟勓院?,紛紛取出登山繩索綁在一起,我跟頌恩走在最前面,而老周跟李保山在我后方,矮子則是殿后。 矮子問:「到底是誰創造了這些鬼玩意?」頌恩搖搖頭說:「我也不清楚,但是從我出生以后,這里就一直是這樣!」我奇道:「你出生?所以你住在這邊?」頌恩咬著下唇并不答話,只是加快腳步走著。 從石梯到下一層,只有十分鐘不到的距離,才當踏進頌恩口中的「縱慾地獄」的瞬間,一陣強勁至極的狂風,幾乎要把我們一行人給吹倒了。頌恩大聲說:「縱慾地獄中的颶風吹颳不已,用狂暴的威力鞭戮陰魂?!?/br> 這一層天昏地暗、吹沙走石,耳畔呼嘯的陰冷颶風,像是數不清的陰魂在怒吼著,風中還夾雜著悲鳴聲,彷彿厲鬼索命的吶喊。頌恩領著我們往前走,幸好我們有系上繩索,要不然人在漫天的風沙中,連方向也無法辨別了。這一層的到處都是赤身露體的男女,全都瑟縮在冰冷至極的狂風中,但是所有人的臉上露都微笑,我一度懷疑他們已經凍死了。 我大聲道:「他們都死了嗎?」頌恩說:「這一層的人犯了色戒,跟鐘離魅規定外的人發生了關係,所以被處罰裸身受凍,這冰冷的寒風每颳起三十分鐘后,就會停止十分鐘,目的就是不讓他們輕易凍死?!?/br> 我皺眉說:「這太殘忍了吧?」頌恩沉默了一下,才說:「這一層還算是好的,其他層的地獄,更加的恐怖?!刮倚闹信瓨O,這鐘離魅真是喪心病狂,他以為自己神嗎? 忽然間,寒冷冰凍的狂風停止了,頌恩道:「趁現在,我們加快腳步!」她說著,就邁開步伐奔跑,這一層的范圍比上一層小得多,頌恩領著我們急奔著,不一會兒,就穿過了這一層,來到了通往下一層的石階。 我們邊往下走邊解下繩索,李保山因為年事已高,剛才跑了一陣,他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他喘著氣說:「我住在奇萊山超過一甲子,從來不知道有這樣的地方,還要多久才會到???」老周也說:「再這樣折騰下去,不只是保山兄,連我也快撐不住了?!拱诱f;「頌恩小妞,下一層是什么?」 頌恩面色忽然凝重起來,說:「下一層是暴食地獄,這一層很麻煩,必須要躲過守衛為凱洛貝羅斯(cerberus)?!刮覇枺骸竸P洛貝羅斯?那是誰?」頌恩說:「地獄三頭犬,職責為看這一層,不讓任何活人進入?!?/br> 我道:「那只是傳說,世界上沒有地獄三頭犬這種怪物?!鬼灦鲹u頭說:「原本是沒有,但是隨著遺傳學的進步,他培育出更可怕的怪物?!刮彝塘艘豢诳谒?,說:「更可怕的怪物……」矮子推了我一把,他說:「怕啥!還不是一條狗罷了,到時候砍他媽的就好啦?!顾f完以后,也不管頌恩的反應,矮子就逕自奔了下去。 頌恩嘆了一口氣,說:「快走吧,到時候自然會有辦法的?!拐f著也跟著走下石階去了。我們一行人來到了第三層的暴食地獄,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泥漿池,天花板還下著寒冷且滂沱不絕的暴雨,夾雜著冰雹、與污水,一股血腥至極的惡臭味撲鼻而來。 就在泥漿池里,我見到許多肥胖的男女,在臭氣肆虐的惡泥中痛苦翻滾著,矮子說:「這一層好臭啊,臭得我快吐了?!刮噎h顧一下四周,沒有看見頌恩口中的地獄三頭犬的身影,我說:「我并沒有看見你口中的怪物啊,我們是不是可以快速通過了?」 一到了這層,頌恩臉色一直很凝重,她忽道:「禁聲,牠出現了?!顾种赶蛏l出惡臭的泥池身處里,我們順的他的指引望過去。原本在泥池掙扎著的那些男女,忽然發出悽慘的號叫聲,拼命的往泥池外游去,似乎知道即將出現恐怖的東西。 「嘩啦」一聲,泥池里冒出了一個漩渦,一個龐然大物霍然站起。 「天??!」 我們一群人,都被眼前的畫面給嚇壞了。那個龐然大物,外型像是人類,但是身體長滿粗短的黑毛,體積就像輛小卡車般龐大,身高目測至少有三公尺以上。像大樹干一樣粗的脖子上,頂著三顆巨大的頭顱。 更讓人感到恐怖的,就是那三顆頭上,除了長滿尖牙的血盆大嘴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五官了。難道這就是頌恩口中的凱洛貝羅斯(cerberus)?這根本不是這世界該有的生物,簡直像從地獄爬出來的妖怪。 就在那些泥池中的男女,一見到這個三頭妖怪,都發瘋似的發出慘叫聲,就在下一秒鐘,那有著三顆頭的妖怪,撕裂了牠面前的一個肥胖男子,那男子連呼救的時間都沒有,立刻斷成兩截。 看著那三頭妖怪,正啃食著那男子的腳踝,我們全都嚇傻了,連矮子都顫聲說:「我、我看就算把飛刀都射光了,這怪物只會感覺像是被蚊子咬吧,說不定還會覺得很舒坦呢?!估现芤猜曇舭l抖的說:「那怪物擋在那,我們要怎么過去?」 頌恩低聲說:「牠吃了幾個人之后,就會開始休息,等牠睡著了,泥池旁有一個小的石板走道,可以通往下一層?!?/br> 我吸了一口氣,說:「你確定牠……真得不會醒嗎?」頌恩緩緩說:「不確定,至少就我知道的,牠一定會歇息片刻?!刮彝闹芸匆幌聠枺骸赣袥]有其他方法,或是有別條路呢?」 頌恩說:「沒有別條路了,如果真要我說更好的方法……有!不過極難做到。就是殺了牠,然后將牠三顆頭都給砍下來?!惯@方法一聽就知道不可能,這支怪物除非拿火箭筒攻擊牠,要不然我看是殺不死的。 矮子說:「那我選擇第一條路,偷偷摸摸的溜過去,這是我的本行,偷雞摸狗我最在行了,謝謝?!估现芨畋I揭餐獍拥恼f法,等那三頭怪物睡著了,我們在從旁邊溜過去。 我們一伙人躲在石階陰暗處,靜靜看著那隻三頭怪物啃咬著泥池中的人們,那血腥的畫面,比任何一部恐怖電影都還來的恐怖十倍,看得我胃都糾結起來,胃酸翻騰的快嘔出來了。 我看其他人的狀況也好不到哪里,老周已經吐了一地,李保山也臉色蒼白,只有矮子神經最大條,他竟然閉目養神在打盹?而我偷眼看著頌恩,她則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可怕的畫面,眉頭也不皺一下,彷彿已經看過幾百次麻痺了似的。 那血腥的畫面不知道持續多久,好不容易,那三頭怪人似乎吃飽了,打了一個大哈欠,左顧右盼了一下,隨后緩緩沉入泥漿池子里,將頭整個隱沒在泥池中。 機會來了!我踢了矮子一腳,低聲說:「死矮子,快起來,要準備走了?!谷缓笪矣醚凵袷疽饫现苓€有李保山開始行動,他們倆人對我點點頭。我走到頌恩面前,低聲說:「我走第一個,如果那妖怪醒了,我會去阻止牠,你們記得要趁隙逃走?!鬼灦骼∥?,說:「不!只有你才能阻止鐘離魅,你是目前唯一逃過他心靈控制的人?!?/br> 頌恩忽然脫下身上的斗篷,交給了我,她說:「這是日本科學家在2003年發明的為『光學偽裝衣』(註9),它是由『后反射物質』(註9)製造的。你只要把斗篷反穿就能與環境混為一體,達到半隱形的效果?!?/br> 我心中打了一個突:「隱形?所以鐘離魅會憑空消失,也是因為這一件衣服!」頌恩續道:「當光線照射到斗篷時,改變方向。當照射到一個平面的光線被改變方向,折射出去,就意味著這個物品在我們的視覺中隱身了。 我望著頌恩,緩緩的道:「你到底是誰,為什么你知道的這么詳細?!鬼灦鲊@了一口氣:「唉,請你見諒,我對你們都沒有惡意,只有你可以阻止鐘離魅,我只能拜託你先相信我?!?/br> 她說完以后,拿著火炬就往領著我們前走。 我吸了一口氣,心想:「都到這個地步了,先過眼前的難關再講?!褂谑俏遗夏羌放?,就跟在頌恩的后面,老周跟矮子還有李保山也跟了上來。 頌恩她口中所謂的「通道」,只是一條寬約30公分的狹窄石板,只能夠容許一個人的寬度,石板橫跨在泥池的兩邊,長度大概一百公尺左右。我們五個人小心翼翼的魚貫前進著。 坦白說,這條路不太容易走,頭頂上污水跟暴雨不停落下來,我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了,加上石板上相當滑溜,一步走偏了,就會滑下去,所以我們走每一步都要很謹慎,行進的速度相當緩慢。 就在我們走到石板中央處,我忽然感覺肩膀一痛,似乎被什么東西給砸到,我看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這一層竟然下起冰雹來?那些冰雹最少都有一顆乒乓球這么大,打在身上疼痛難當。 我咬著牙,低著頭繼續往前走。才剛踏出幾步,就聽見后面老周跟矮子的驚呼聲,我連忙轉頭,猛然發覺身后的李保山竟然不見了! 我大聲的說:「李保山呢?」因為暴雨、冰雹聲隆隆作響,我們講話必須放大音量。矮子一臉吃驚的看著下方泥池,老周則是手足無措的說:「死定了!他剛剛被一顆很大的冰雹給打落下去泥了,保山兄不會游泳,這下該怎么辦?」 我順著矮子的目光往下一看,正好看到李保山的頭,浮沉在泥漿上,我拉住頌恩,我大聲說:「李保山掉下去了,我去救他?!刮乙幻婷撓露放?,拿出登山繩索,然后轉頭對矮子跟老周說:「等等用繩索拉我上……」我話還沒說完,旁邊一個身影就跳了下去。 眾人齊聲驚呼:「頌恩!」 只見頌恩從石道上躍了下去,腰際上綁著登山繩,繩子的另一頭則是打了一個結,卡在石板的石縫里。我連忙握住登山繩,我大喊:「你們兩個快幫忙拉住繩子!」老周跟矮子聞言,都過來握住繩索。 頌恩「撲通」一聲落入泥池中,她落點極好,就落在李保山的旁邊。李保山已呈半昏迷狀態,頌恩從李保山的后方,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將繩索纏繞在自己跟李保山的腰際,扎實的打了一個結,她抬頭對我揮了一下手,示意我拉繩子。 我看頌恩將李保山綁牢了,我大喊:「拉??!」我們三個人死命的拉繩子,將頌恩跟李保山從泥池里拉起來。我們使盡吃奶的力氣,將頌恩跟李保山緩緩往上拉,由于我們沒有可以砥靠的施力點,一不小心反而會被扯下去,再加上兩人身上沾滿泥漿,重量更是加倍的重,所以繩索上升的速度極為緩慢。 好不容易一吋一吋的拉了上來,眼看他們就要脫險了,但是狀況往往都是突如其來的發,就在這時候?!竾W啦」一聲,泥池里那個三頭妖怪突然冒了出來,巨手一伸,就抓住李保山跟頌恩。 頌恩發出驚恐的尖叫聲,我們也跟著叫了出來! 那妖怪對著我們大吼,發了蠻力往后拉,我們三個人登時站立不住,全都摔倒在狹長的石板上。我連忙坐了起身,大喊:「用腳夾住石板,別放手,別被拖下去了?!刮以捯徽f完,就將繩索繞在身上,死命的撐住,矮子跟老周見狀,也跟著把繩子繞在身上,一時之間,雙方僵持不下,我們拼死也會拉住繩子,眾人都知道,如果一放手,頌恩跟李保山就回不來了。 那登山繩被兩股巨力拉扯著,繃緊得像是堅硬的鋼索,還好登山繩韌性極強,沒有那么容易斷裂。一時之間,我們與那三頭怪物的力量勢均力敵,但是時間越來越長,原本雙方平衡的勢態,已經慢慢的改變了。我們三個人的力量,正一點一滴的流逝著,可是那三頭怪物的蠻力,似乎越來越強勁。 眼看頌恩跟李保山就要被拉過去了,頌恩忽然從李保山腰際拿出登山刀來,她對我大喊:「云濤,你們快走,快走??!不要待在這,走——」 我忽然明白她要做什么了,我驚叫:「不,別這么做!」就在我的叫喊聲中,「啪」的一聲,她刀子一揮,就將綁在身上的登山繩索給割斷了,「啪」的一聲,我們三個人身子往后一彈,都因為反作用力往后倒去,還好我們的大腿都緊夾著石板,屁股牢牢的坐在石板上,所以沒有摔下去。 登山繩一斷,那看門的三頭妖怪,轉眼就將李保山跟頌恩給拉走了,我一咬牙,握住山刀起身就要跳下去,老周跟矮子連忙抱住我,我急道:「干什么?快放手啊,再遲就來不及了!」 話才一說完,那三頭妖怪中間的那顆頭晃了一下,嘴一張露出血盆大口里銳利的尖牙,「喀啦」一聲,一口就就把李保山頭給咬掉了。天??!我們驚聲尖叫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我的心中難過至極。 老周哭喊著:「保山兄——」只見那三顆怪頭不斷的啃蝕著,一下子李保山的上半身就不見了,我跟矮子盡皆駭然。那三頭妖怪撕咬了一陣子后,將李保山的下半身尸體,往池里一丟,然后伸手抹抹嘴,一附意猶未盡的感覺,忽然間,那三頭妖怪一轉頭,張開口就往頌恩腦袋咬去。 我們齊聲驚叫:「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