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開組會 第129節
在場的多是讀書人,此話一出,再怎么臉皮厚也忍不住羞紅了臉。 莊良玉是深諳爭吵的藝術的人,面對這種潑臟水似的造謠和辱罵,解釋澄清根本沒有,至少不會在對峙時刻有用。該做的,就是用更大的聲音將話題直接引到對方身上。 在爭論的時候占據上風才是最有用的。 莊良玉橫手一指,指向國子監門口正惴惴不安的十幾名女子,沉聲道:“國子監中,現今學子共計一千零三十九人,女子共計三十七人。連全部人數的零頭都比不上,怎么?在場諸位是覺得自己連三十七名女子都考不過嗎?” “西都城國子監的入學考試,凡報名者皆可參加,按照成績排名入學,在場的女子皆是按照流程入監。你們比不過就算了,還有臉來國子監門前叫囂?”莊良玉的話仿佛是耳光一般狠狠打在這些人臉上。 “我兒去年距離入國子監的名額只差三名,若是沒這些不知羞恥的女人,我兒就能在國子監中求學!以后就能做大官!”一名婦人氣急敗壞地說道,“像這等女子,根本不會有人娶!” 在場諸多青年男子神情緩和,似乎從這老婦人的話里找到了些許自信。 被攔在國子監里的姑娘們聞言立時皺起眉頭,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其他學子們,這群跟女子們正經一起學習過的監生自然知道她們的厲害,若非自己用功刻苦,怕是真的要比不過這些拼命三娘。 眼神立即避閃,擺手澄清,想要證明自己絕對沒有跟這些人一樣昏了頭。 莊良玉嘶了一聲,再度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后合。 在所有人的不解與質疑中,她的聲音驟然沉冷—— “各位,你們搞錯了一件事。不是她們沒人娶,是讀過書的女子,根本看不上你們這樣的廢物!” …… 第117章 混亂 廢物! 廢物! 這兩個字仿佛帶著狂風一般席卷所有人。 莊良玉眼神譏諷, 稀奇道:“你們是何等自信,讓我竟是這般佩服。若是大雍的女子能有幾分你們這樣的自信,想來爾等別說是傳宗接代, 爾等怕是連女子的面都見不著?!?/br> “你胡說!” “我會讀書,會寫字!能夠吟詩作對, 詩詞歌賦小有習得,你如何信口雌黃說我是廢物!” 莊良玉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就是廢物?!?/br> “我不是廢物!” “我也不是廢物!” “我們才不是廢物!” 莊良玉抱臂, 冷眼看著這群人毫無理智的行為,問道:“如何證明你們不是廢物?” 如何證明? 躁動sao亂的人群陷入思考,哪里還記得最初的討伐目標? 莊良玉就這樣一步一步引導情緒,讓這群自大且自卑的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一個個急于證明自己才不是莊良玉所說的廢物。 可聲音已經傳出去了, 哪里會有人聽他們的辯駁呢? 就像他們也根本沒給這些在國子監就讀的女們任何辯駁的余地。 莊良玉將這場sao亂轉化為徹徹底底的鬧劇,讓趕來的將士將人群疏散, 宣布這場鬧劇結束。 哪怕策劃者再怎么想要維持討伐的氣氛, 甚至扔出檄文都難以撼動這些人心里的動搖。 到底他們是不是廢物,怎樣才不算是個廢物? 莊良玉沒有給他們任何答案, 讓這個問題在他們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考不過女子的她們,到底是不是廢物? …… 莊良玉轉身,便關上了國子監的大門, 然后看著眼前呆若木雞的學子們冷笑。 方才還興高采烈覺得自己贏了一局的學子們瞬間噤若寒蟬, 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高興,該不該慶賀。 也不懂莊良玉的火氣從何而來。 洛川郡主在人群將將散去時才趕到, 看著氣勢洶洶而來的人灰溜溜地離開,像是一桿長槍一樣站在原地等人潮散盡才敲開國子監的大門。 門縫里, 依稀能看到莊良玉在訓人的情形。 莊良玉聽到敲門聲, 回望一眼, 想看看是哪個不知趣的家伙來擾亂她訓話,蕭安湊近說是洛川郡主來了。 莊良玉哼了一聲,讓門童放人。 進來之后也不讓開,下巴微抬示意洛川郡主跟其他學子們站到一處。 洛川郡主將信將疑地站過去,用眼神詢問其他人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但無一例外都是搖頭。 半晌,莊良玉總算開口,“你們覺得自己方才的表現如何?” 莊良玉一開口,便問得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任誰也知道他們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場面著實不好看,可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們能有什么好的辦法? 莊良玉哼笑,慢悠悠說道:“你們在課堂上能言善辯的本事去了哪里?怎的在國子監里一個個都跟好戰的斗雞一樣看誰都啄兩口,放外面去連毛都耷拉了?” “他們是污蔑!”有女學子帶著哭腔說道,本就被人找茬,現在她們的先生來了竟然也不安慰,當即委屈極了。 “污蔑?”莊良玉反問一聲,“所以你們就由著這些人信口雌黃?” “我們沒有!我們辯解了!他們根本不聽 !” 莊良玉眉眼微微挑起,神情恣意,語調輕狂,“今天,交給你們一門用來吵架的學問。當別人往你身上潑臟水的時候,別著急辯解。先把臟水反潑回去,別讓話題留在自己身上?!?/br> 她隨機點了一名女子問道:“被人議論的滋味好受嗎?” 姑娘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后磕磕絆絆說道:“不好受!” “不好受就對了!”莊良玉的視線掃過所有匯聚在門前的學子,“所以為什么要讓自己不好受?把話題扔回去,讓旁觀者去議論他,讓他自己想辦法自證清白?!?/br> “對簿公堂時當謹慎言行,但別順著對方的思路陷入自證清白的死循環。誰主張誰舉例,他說你不是,他要拿出證據!但吵架不一樣,挑動情緒,消磨理智,尤其在雙方勢力不對等的情況下,你最重要的不是博取同情,而是用更大的聲音占領上風!” 莊良玉的聲音洪亮,像是鐘聲一樣敲在這些用禮教束縛自己也束縛別人的學子們。 “別讓書白讀,也別讓這個學白上?!?/br> 說完,莊良玉重新拉開國子監的大門,頭也不回地騎馬回家。 *** 回家的路上,整個城里都在議論紛紛,國子監今日的事情聲勢浩大,根本不可能攔得住消息傳播。 莊良玉也沒想著攔,總歸現在灰溜溜敗退的人不是她,就算對她有影響,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癢。 莊良玉可以渾不在意,但這場sao亂背后的幕后主使卻坐立難安。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太子府中,趙衍慎焦急地在屋中踱步,似是想要思考出一個對策。 他沒想到這種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事情竟然對莊良玉無用,前朝歷代不是沒有以女子身份做官的人,但都走了非正常的科舉手段,又或者本就是宮中的女官。 當御史百官群起而攻之,根本承受不住這樣大的壓力,不是觸柱而亡便是引咎辭職就此歸隱。 哪里會有莊良玉這般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不止太子府此時一片慌亂焦灼,榮親王府上也不遑多讓。 一眾幕僚憂心忡忡地看著榮親王,想要拿定個主意。眼下,以莊良玉在民間的影響力,不出三五年時間就會徹底動搖他們對百姓以及各行各業的掌控。 世家壟斷富貴了幾十年,絕對不愿將自己手中的權力拱手相讓。 就在此時,有人拜訪榮親王府,看身形,似是兩位女子…… *** 國子監門前的sao亂很快就傳入宮中,傳到了順德帝耳中,也傳到了江皇后和老太后的耳朵里。 若吃虧占下風的是莊良玉,或許還不會引起如此大范圍的動蕩,但此時此刻,占下風的是興師動眾的討伐者。 他們潑出去的臟水全部被輕描淡寫地攔了回去,而莊良玉的質疑與奚落卻成了扎在這些人心中的釘子。 每年國子監招生時,報名考試者自全國各地而來,人數甚至有幾千之眾,但錄取者寥寥無幾。 而今,這三十幾名女子力壓無數男子考入國子監,洛川郡主更是在春闈中拿下榜眼。 這如何不讓人對自己的能力產生質疑? 廢物嗎? 江皇后一怒之下甚至掀翻了桌子,哪怕同為女子,也對與她站在截然不同立場上的莊良玉恨之入骨。 說不清道不明的嫉恨幾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她的兒子是大雍未來的皇,她的兒子絕不需要這等有自己想法且會動搖江家利益的官員。 她必須要除掉莊良玉! 對此不滿的世家也跟自家在宮中的女眷傳信,妄圖通過妃嬪向皇帝吹吹枕頭風,最好能治了莊良玉的罪! 可順德帝一貫勤勉,現在正值多事之時,整日留在太儀殿中處理公務批閱奏折,連后宮都鮮少踏入。 無奈便將目標轉向了老太后,一時之間,乾心殿中紛紛擾擾。 本就年事已高的老太后竟然直接病倒了。 …… 在國子監sao亂過后,朝堂上好不容易消停兩天,轉頭參莊良玉的折子便似雪花一般紛沓而至。 言辭之激烈,恨不得將人逼死。 蕭欽竹此時雖然在城外,但城內的眼線時刻都在留意著有關莊良玉的消息,聽到這些奏折,連拔劍砍人的心都有了。 他實在想不通這些人為何要這般為難一個女子,莊良玉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著大雍考慮,何必如此趕盡殺絕? 蕭欽竹本該為了行事方便在西都城外藏好,但接二連三的情況讓他每天夜里都要悄悄潛入忠國公府,去看看莊良玉現下是個什么情況才安心。 在這場風暴之中,莊良玉該吃吃,該喝喝,簡直沒心沒肺到極點。 她拉著蕭欽竹跟她一起躺在床上,轉頭將人抱個滿懷,拍拍蕭欽竹的法頂,安撫似的說道:“睡個好覺?!?/br>